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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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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三少?
那个三月初找回来的真少爷沈白羽?
贺峋惊讶之余,心生怪异。
虽说他常年被宁城的上流圈排挤在外,但到底是跟那些富二代上同一所学校,因此圈里的八卦,尤其是大八卦,他基本都能听到一些风声。
其中有一件,就在他们学校传得格外广。
那就是沈白羽曾在认亲宴上,由于太紧张,从旋转楼梯走下来的时候,不小心踏空,摔了个屁股墩。
当时碍着沈老爷子的面,没人敢嘲笑。
可私底下,这件事早成为圈中笑话,他们都在说沈家三少是乡巴佬,性格唯唯诺诺,气质特别土,连沈泽絮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最后一句,他权当是那些传八卦的人想拍沈泽絮马屁,倒是没太相信。
不过一个从小在农村长大的学生,忽然来到阶级差异巨大的豪门,有所不适应怯懦,大概是真的。
那现在……
贺峋细细观察冷声放话的少年,瘦削身板即使被他压着,依然挺拔如松,脸上没笑,内勾外翘的桃花眼向下俯视,气场凌厉,又有一股冷艳高贵的特别气质。
一个人可以用四个月从唯唯诺诺蜕变成这样吗?
还是说,之前的传言,有夸大成分?
今天第一次见沈白羽的贺峋,很快倾向于后者。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沈白羽。”放完话的沈白羽转过头看向贺峋,友善的朝他伸出一只手,“你应该听过我吧?”
“确实听过。”贺峋终于明白少年看自己的眼神为何像是认识的。
他猜测沈白羽出来帮忙前,已经先一步听到他提起贺景州,而他这个私生子,向来是圈内谈资,那沈白羽极有可能早从别人嘴里听说过他。
自认解开疑惑的贺峋抬手回握,尊敬称呼,“沈少爷,刚刚的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你看我答应你三件事,可以吗?”
他身上零零总总的加起来,估摸有千把块。
这点钱,恐怕全送给沈少爷,他也看不上。
可别的,他也拿不出来,手里倒是有个急需投资的项目,但项目这种东西,谁也不敢保证百分百赚钱,更是拿不出手。
想来想去,也只有许诺任意三件事。
“我就帮了你一件事,你确定要拿三件事回报我?”沈白羽撑着贺峋慢慢的往山下走,一边走,一边好笑的反问。
贺峋目光黯淡,像融进墨汁,黑得看不见底,“沈少爷刚才应该看到了那个黄头毛想对我做什么。”
一条腿,用三件事报答,其实是他占便宜,但更多的,以他现在的处境,也承诺不起。
沈白羽注意到贺峋黯然无光的眼,胸口有些闷堵,他又想起前世那个一瘸一拐的青年。
没朋友,也不敢有朋友,怕贺景州去找人家麻烦。
因此偶尔,他在学校里遇到他,他永远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沈白羽心绪复杂的垂首,瞧见贺峋如今完好无损的双腿,心里终于好受些。
这一世,他们会走出不一样的路的。
“行吧,你说三件事就三件事,不过我暂时还不知道要你干什么,就先存着吧。”沈白羽也不跟贺峋客气。
他知道他知恩图报,你不让他报的话,他怕是能惦记一辈子。
就像前世,时隔六年,他居然还能记得他,特意查出他的手机号,给他发条短信。
贺峋见沈白羽没有嫌弃自己寒酸的承诺,心里稍安。
须臾,想起一事,蹙眉道:“沈少爷,你刚才自曝身份的话,很可能会给你惹来麻烦,贺景州痛恨一切帮我的人,就算你是沈家受宠的小少爷,恐怕也镇不住他。”
“镇不住就镇不住,我可不怕他。”前世的懦弱,早已在他吸毒后消失无踪。
那吸毒的三年,他脾气特别暴躁,三天干一小架,五天干一大架,硬生生把自己从酒吧前台干成安保人员。
“他很会使一些阴招,让你防不胜防。”贺峋越说越担心恩人的安全,他沉下阴翳的黑眸,提议道:“沈少爷若不嫌弃,我这几天都跟着你,好保护你的安全。”
此话刚说完,一只细细白白的食指精准的戳到他腹肌上。
贺峋猝不及防,闷哼出声。
沈白羽:“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
贺峋:“……”
沈白羽噗嗤一笑,“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我爷爷给我安排了五个保镖的,他们各个都肌肉魁梧,身强体壮。”
贺峋:“……”
他不露声色的低头看自己一眼。
“所以啊,你就先安心把自己的伤养好吧,我一会儿直接送你去医院拍个片子。”
贺峋一听医院二字,毫不犹豫的拒绝:“沈少爷,我经常打架,知道我身上的伤严不严重。我今天受的只是皮外伤,不用去医院拍片子,一会儿你把我送到地铁口,我自己坐车回去擦点药就可以了。”
他没钱去医院看病,尤其是涉及到骨头这种拍片。
拍一次核磁共振,五百就没了,而五百块钱,可以让他吃一个月。
“怎么能不去医院拍片,万一有内伤呢?”沈白羽还有点贺峋上辈子瘸腿的心理阴影,担心他瘸腿的命运转移到身体其他地方。
所以一定要去医院里里外外的检查一遍。
“真的不用,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不知为何,贺峋不想在沈白羽面前直接说自己穷,没钱。
沈白羽其实压根没想过让贺峋出钱看病,但他一时也没get到贺峋拒绝的深意,就道:“你刚不是说答应我三件事吗,那这第一件我现在想到了,就是你必须去医院!”
贺峋怎么也没料到自己许给少年的诺言,会被他用回到自己身上,有些怔住。
沈白羽下巴微扬,得意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现在反悔已经晚了。”
少年傲娇抬脸的模样,像极一只血统高贵的小猫咪,蛊惑着人类想去挠挠他的下巴,可又怕猫主子不高兴,不敢轻举妄动。
贺峋指尖微蜷,视线错开,“好,我去。”
一千块,也不知道够不够看病,核磁共振好像是按部位收钱,他到时候就拍一处吧。
贺峋默默在心里精打细算钱的用法。
结果等他到达宁城最贵的私立医院,发现钱的事根本不用他操心,沈家是这里的VIP,检查完,划账就行。
不仅如此,医院的院长还一直陪着他们。
“小羽,那陈叔就先去忙了,你跟你朋友先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会儿片子的结果出来,何主任会过来找你们的。”
“好,谢谢陈叔,今天真是麻烦你了。”
贺峋看着休息室门口,陈院长对沈白羽亲切的模样,无声垂眸。
这位沈少爷虽说前十八年非常倒霉悲惨,但找回来后,至少他的亲人都很爱他,走哪都受人尊重。
凤凰,果然永远都是凤凰。
而他,贺峋翻转手臂,细数上面被人碾压,踩踏,鞭笞留下的伤痕。
闭上眼,压下蚀骨的恨意。
和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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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艹,你特么说什么?南城沈家三少带走了那个杂种?”壹号会所的阳台上,贺景州接到黄毛的电话,不可思议的扬高声音,“是那个沈白羽,沈家三少?”
黄毛这会儿已经回到家里。
跟兄弟几个互相上完药,他要死不活的趴到床上。
没趴多久,肚子疼得不行,只好翻身,可后背的伤更重,他哎哟哟的改为侧躺。
贺景州听得心烦,吼道:“我问你是不是沈白羽!你哎呦呦的给我叫个屁啊!”
黄毛敢怒不敢言,迅速回道:“贺少爷,是叫沈白羽,我亲耳听到他这样跟贺峋自我介绍。”
“妈的,竟然真是他!他是怎么敢坏我好事的?”贺景州又惊又怒。
魏铭打开推拉门出来听到,疑惑问:“怎么了?谁坏你好事了?”
贺景州没心情再和黄毛说话,他挂断电话,转头看向好兄弟:“贺峋被小絮家新认回来的那个乡巴佬带走了!我的好事全被他打断了!艹,他是不是想死啊?”
“你说的是那个下楼梯都能摔屁股墩的沈白羽?”魏铭也惊了。
“你也觉得见鬼了是吧?那个乡巴佬一看就胆小没用,可黄强说他狂得很,打架还厉害得要死,一挑三毫不落下风。”贺景州脾气暴躁归暴躁,却也不是个一根筋的笨蛋。
他皱眉分析道:“难道认亲宴后,沈老爷子单独给他培训了什么武术?怕自己死了后,他孙子被人欺负?”
“哪家武术四个月就能出师啊?有的话,我也去。”魏铭好笑。
“那你说是因为什么?”贺景州翻他一个白眼。
魏铭摸出烟盒,递一根给兄弟,自己也抽上一根。
吞云吐雾间,思路逐渐清晰:“那个乡巴佬从小在农村长大,估摸经常干农活,力气比较大吧。这种打起架来,天然有优势。”
“力气大,可不代表会打架,敢打架!”贺景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难道认亲宴那次,我们看错他了?他当时是在故意装蠢,装胆小?”
“不可能吧,沈老爷子那么宠他,他没理由装啊。”魏铭不太赞成,不过他也觉得这事新奇。
就是可惜,他们对那位新认回来的沈家三少并不了解。
他家应该是考虑到马上要高考,就没有给他转校。
也就是说,最近四个月,他们仅在认亲宴和追悼会上看过他一次,还属于远远看的范畴,从未打过交道。
他们了解他的途径,更多的是通过沈泽絮的嘴。
原本最近高考完,正是约他出来摸摸底细的好时机,谁想沈老爷子去世,他家都在悲痛中,也没心情出来跟他们玩。
“我们又不了解他,谁能确保他装没装?之前小絮给我们描述的他,那可是朴实农民一枚,可现在你看,朴实在哪?不行,我得赶紧给小絮打电话说一下这件事,让他有个防备,不然那个乡巴佬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欺负他可怎么办!”
说做就做,贺景州拿起手机,翻出沈泽絮的电话号码,拨打过去。
沈泽絮此时正在卧室里玩手柄游戏,是一款打枪闯关的,他把那些敌人全都看作是沈白羽,打得又准又狠,枪枪爆头。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他抽空瞥眼来电提示,见是暗恋他的贺景州,不太想接。
他今天的心情极差极烦,谁都不想搭理。
但转念想到沈白羽这两天的异常变化,又觉得还是要维护好贺景州这条人脉。
自从五年前,知晓自己不是沈家的孩子后,他心里就一直缺乏安全感,不断地渴望着更多有钱有势的人围在自己身边。
贺景州跟他的小团体就是他选中的目标。
为此,他堂堂沈家二少爷,不惜放下身段,明里暗里的勾引贺景州,让他为自己心动。
都怪沈白羽!
都是他把自己逼成这样的!
他怎么不跟那个女人一起死了算了!
心里再次给沈白羽记上一笔,沈泽絮暂停游戏,拿起手机划开接起。
声音是贺景州最喜欢的软糯:“喂?景州,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贺景州听着电话里柔柔弱弱的腔调,耳根酥麻得厉害,他狠狠吸口烟,眉眼温和的问:“小絮,你家那个三弟今天去哪了,你知道吗?”
嗯?贺景州怎么突然问起沈白羽了?
不会是移情别恋了吧?
沈泽絮心生防备,“怎么了吗?你找小羽有事?”
“你先回答我。”贺景州不肯先说。
沈泽絮不爽的撇嘴,可想到对方的家世,到底是妥协道:“他一早去给爷爷扫墓了,现在还没回来呢。”
怪不得那乡巴佬能救下贺峋。
贺景州用舌尖顶顶脸腮,顺势把自己要提醒的事情说出来。
没说完全,比如打断贺峋腿这种事,他换成了普通教训。
小絮心软又胆小,一直不太喜欢他打架欺负人,要不是今天这事跟沈白羽有关,他也不会主动告诉他。
沈泽絮听完,当真是无比惊讶。
沈白羽竟然那么会打架?还敢明目张胆的带走贺峋?
他知道贺峋是贺景州的眼中钉吗?
帮贺峋,那可就是跟贺景州作对!
不仅如此,跟一个私生子走得近,自己的逼格也会被拉低。
他就最讨厌贺峋那种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就算他长得很符合自己的审美,他也讨厌他。
不过这份讨厌里,其实藏着一些隐情。
十一岁那年,沈泽絮跟着家人去贺家做客,玩耍期间,价值不菲的宝石袖扣不知掉到哪里,他怕爸妈责怪,只好自己跑去后院找。
贺峋刚好在那,他不想弄脏自己昂贵的定制西装,就让他帮个忙。
贺峋沉默的看他一下,没有拒绝,弯着腰帮他在草丛、灌木丛里找起来,他则站在旁边指挥他。
终于,宝石袖扣找到,他高兴的伸手去接。
岂料这个时候,贺景州带着一群小跟班走过来。
彼时,他跟贺景州还不算熟,贺景州也没喜欢上他,因此贺景州很凶的质问他在跟贺峋干什么。
他吓得实话实话。
贺景州却不喜欢这个回答,危险的诱导他改口:“你再说一遍,到底是这个杂种在帮你找东西,还是他偷了你的东西?”
他天生就有一种趋利避害的能力,知道自己要是回答得不满意,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他纠结几秒,果断选择后者。
不多时,双拳难敌四手的贺峋被贺景州那一群人师出有名的群殴倒地。
可贺峋没去在意打他的人,黑漆漆的瞳孔反而一直盯着他。
那眼神,他至今难忘,像是地狱的审判者,让人阴暗的一面无所遁形。
自此,沈泽絮跟贺景州一样,对贺峋深恶痛绝。
但心里讨厌,嘴上还是要帮他说一两句话,毕竟他走的是善良小白兔路线,“景州,你怎么又打架,我知道高考成绩这事,是他不厚道,可贺峋到底是你哥哥,你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再说,我们马上就要上大学,是成年人了。”
沈泽絮昨晚就已经知道贺峋的高考成绩,没办法,这事太出乎意料,他们圈子里的群全都炸锅。
“就小打小闹,这事你别管。我主要是想提醒你小心你那弟弟,他不简单!”贺景州不爱跟心上人聊那个杂种,快速转移话题。
沈泽絮假装上钩,“小羽应该是路见不平吧,不过我还真的没想到他会打架,平时一点也看不出来。”
“所以才叫你小心他点,别傻兮兮的对他掏心掏肺,你们前面十八年错换了人生,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没有情绪,他心里指不定怎么恨你呢。”
“不会的,小羽不是那种人。”沈泽絮违心的装傻。
贺景州恨铁不成钢,他就知道小絮不会听,他太单纯了。
不过正因为他的单纯善良,和自己不一样,他才会为他着迷。
也罢,反正他们早就约定好要上同一所大学,他往后帮他多盯着点那个沈白羽就是。
脑内有个想法灵光一现,贺景州恶狠狠的笑了,“算了,这事先不说了。明天学校有个志愿填报指导讲座,你要不要带沈白羽一起去?他是在外地读的书,我看你家那情况,他也不会回母校,那不如来咱们学校蹭个座位,一起听一听,对他的志愿填报也有一定的帮助。”
沈泽絮瞬间听出贺景州的言外之意。
他这是已经琢磨出要怎么收拾沈白羽的多管闲事了呢。
既然有人要替自己脏手,他当然求之不得。
沈泽絮无声勾唇,“你突然提议这个是想干什么?你不会是想欺负小羽吧?他今天肯定只是单纯的路见不平,你别迁怒他。”
“我有那么坏吗,放心吧,不会欺负你弟弟的,是咱们那一帮人对你弟弟太感兴趣,都想和他玩一玩。”至于怎么玩,玩些什么,那就不好说了,贺景州阴笑。
敢坏他的好事,就算对方是心上人关爱的弟弟,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沈泽絮假装放心的松一口气,“好吧,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那等他回来,我跟他提一下这事,看他想不想去。”
说起这个,沈泽絮当真发愁起来,现在的沈白羽可跟以前不一样,他完全没有把握能忽悠他出门。
电话那边,贺景州不知他的烦恼,还以为此事板上钉钉,挂断后,就没再去想沈白羽,而是给自己的保镖打电话。
“查一下贺峋现在在哪。”
他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他说要废那个杂种一条腿,就要废他一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