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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起风的第十四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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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窗户大敞,春风拂过,让李与谭颈感觉自己露在外的脖颈被吹了一口温热气息。
“什么?”
刘方天视线从电脑桌面移开,小拇指掏了掏耳朵。
“你刚才说什么了,我没听见。”
刚才那两句话被控制的不大不小,刘方天没听清。
江逐走近了些,视线却一直放在李与谭的侧影上,没回应。
瘦削的肩膀,薄薄的侧腰,乖顺的发辫搭在耳边,粉润的耳垂上似乎有颗痣。
不,不是痣。
打过耳洞?他扬起眉峰。
李与谭蓦然抬头,神色怪异,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江逐:“同学,怎么可以辱骂老师?”
江逐:?
刘方天猛地吐了口茶叶,抓起本书砸到江逐身上,啪嚓一声,他没躲。
“好小子,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是不是?!”
李与谭立即垂下眉眼,乖巧道别,几乎小跑着溜出办公室。
稍靠在门上拿手掌扇风,身后似乎还有刘方天持续输出的声音,她咬了咬唇,快步离开。
......
回到教室,徐枰乐见了李与谭,挠挠头,露出讪讪地、不好意思的笑容,李与谭知道她看到自己的成绩了,没多做解释,倒是徐枰乐下课带着歉意凑过来。
“对不起啊同桌,我真不知道你不太擅长数学,我那些话......”
李与谭认真解释:“没关系呀,我没有放在心上,你也不要在意。”
徐枰乐轻轻叹气,早知道李与谭的脾气不会和自己计较,只是不能明白为什么她那么努力,却没有得到相应的成绩。试探性的问了句:“同桌,你是不是基础没打好呀?她们说这回小测应该没那么难......”
李与谭轻轻答:“我去年耽误了好多课。”
徐枰乐哦了一声,没出一会儿又凑过来,“哎,同桌,你要不要报补习班啊?我听说隔壁班那个邵园园就在那个机构补习的,原先她数学不好,只能排班里五六名,数学成绩上去之后很快就成第一了呀,听说他们那专门有专门教文科数学的,针对性特别强,我爸正准备给我报名呢。就是价格有点贵,一节课三百块哦......”
李与谭转头听她讲,徐枰乐又絮絮介绍好多那家机构的牛x之处,包括价钱,一期一万五。末了,扯着李与谭的衣角轻晃,问:“你去不去呀?我们可以做个伴,过段时间有个小班要开。”
李与谭眸色黯了黯,只说再考虑考虑。
江逐回来时李与谭依旧在写作业。
平时乖怂,刚才居然敢随口诬陷他。
“喂,”江逐轻轻踢了脚她的椅子腿,“挺能耐啊,扯谎都不带脸红的。”
李与谭没抬头,“你先撒谎的,我根本没有答应过你。”
细密的长睫遮着眸中情绪。
“嘶,小没良心的,你不知道老子求了——”江逐顿住,放低语气,“行了行了,懒得跟你计较。”
眉眼间显现出不耐烦,走回自己座位,重重拉开椅子坐下。
唉,他这个脾气......李与谭叹气。
“江逐同学,”她转过身,轻轻叫。
江逐抬头,对上她的视线,眼梢不自觉带了几分笑。
“想我了?”不正经地问。
“没有。”李与谭很诚实。
“那你这是做什么?”
江逐从桌洞拿出盒薄荷糖,倒出两颗塞嘴里。
李与谭:“江逐同学,我真的,真的想要好好学习。”
盯着她不自觉紧张地扣在椅背上霜白纤细的指,江逐弯唇,“所以?”
李与谭格外认真,“所以,请你不要戏弄我了。”
江逐失笑,轻嗤了声,“老子戏弄你了?”
“......你让我很困扰,江逐同学,我不喜欢这样。”
“我成绩不太好,必须心无旁骛,一直努力。”
“希望你能理解。”
所以请你,不要总是扰乱我的节奏。
李与谭垂下的睫羽微颤,微抿着唇。
又这样。
操。
江逐舔了舔后槽牙,“你不讲道理啊小同学,我怎么就打扰你学习了?我是丢你课本了还是撕你卷子了还是把你赶出教室了?”
李与谭微微眯眼,他这语气,怎么感觉这些事经常对别人做一样。
......
放学路上碰见苏曼琪,陪李与谭等车时聊了一会儿,又提起那家酒吧。
李与谭恍然想起那天她鲜红欲滴的唇瓣,摇了摇头,委婉地再次拒绝了她,苏曼琪也不勉强,只说等着,等她想通了随时可以联系。
坐在公交车上,头倚着窗,漫无目的向外张望,是无边无际的楼宇灯火,衬得天色昏幽。
她想起自己站在台中央唱歌的日子,许多人欢呼,许多人鼓掌。
那样的日子,似乎已经过去很久很久,在记忆里泛黄发旧。
......
围栏上一只灰鸟扑棱棱飞走,消失在暗蓝色天空。
李与谭回神,从琴丝竹围住的石板路走进庭院,用指纹解开锁,保姆正在拖地,见她回家,打了声招呼。
客厅里有个大纸箱,保姆解释说是先生寄来的玩具车,将近五千块呢,太太又开心又心疼。
她上楼前忽然记起件事,嘱咐保姆明早不用做饭了。
保姆有些意外,还是应了,“好的,小姐。”
......
第二天李与谭起得很早,四点左右就开始捣鼓厨房电器。
六点王春秀下楼时,看到桌上早餐时有些惊讶,想找保姆,却看见李与谭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她指着餐桌问:“这、这都是你做的?”
金黄的吐司片,松软的松饼,杂粮蛋饼,美式煎蛋,坚果,几颗青提和樱桃,每一样分量不多,在一个大圆盘中摆的极有仪式感,旁边还有碗热气腾腾的红豆年糕汤。
都是她喜欢的口味,但是以前保姆嫌麻烦,不会一次做这么多种类,况且这份这么精致。
“啊,妈,是我,你尝尝味道?”李与谭摘下围裙从厨房走出来,蹭了蹭额头的薄汗。
王春秀拉开椅子坐下,迫不及待尝了几口,露出满意的笑容,“嗯,好吃!比你杨姨的手艺好!”
杨姨是家里保姆,这会儿还在睡觉。
李与谭端出自己自己那份简单的吐司牛奶早餐。
王春秀胃口好,吃得很快,没一会儿就空了大半份,摸了摸自己圆润的肚子,满意地打饱嗝,她觑了眼李与谭,“哎呀,剩这么多浪费了呀,你吃那么点够不够啊?”
跟真关心她是不是吃得饱似的。
李与谭吞下吐司,把剩的东西端回厨房。
她解释:“等会儿给杨姨看着是扔了还是怎么着吧。”
王春秀有些不悦,“直接扔了多可惜,这些东西出去买多贵呢!哎呀,你就是好日过多了,不知道珍惜,想当年我跟你爸,什么都吃不上,上街买菜都得捡人家不要的菜帮子,一块钱一筐......”
李与谭没作声,坐回椅子上。
王春秀瞥了她一眼,不耐道:“还不快点上学去,不怕迟到了?我可不想到时候挺着个大肚子还得听你班主任批评你,你弟还没出生就得听这些,真是造孽。”
李与谭说:“我请假了。”
“什么?没灾没病的,你请什么假呀,又不是农忙的时候,到时候真有事老师不给你假可怎么办。再说了,你自己倔脾气,说要好好学习,这才上学多久就无故请假,还上什么上,回老家得了,真是枉费给你托关系入学了......”
王春秀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恨铁不成钢。
李与谭垂眸看向自己的指尖,扣弄书包带子,微微发白。她蓦然开口,嗓音涩涩:“我想上补习班,”
说完,瞟了眼王春秀的反应。
王春秀果然猛地抬头,深深皱眉,厉色道:
“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好心,主动准备这么多饭菜,原来是等着跟我开口要钱呢?钱钱钱,一张嘴就是钱,今天还特意请个假来跟我要钱,我真是欠你的!”
李与谭用虎牙碾下唇,低声说:“我立欠条,以后还你。”
王春秀嗤了一声:“呵,说得我这个妈多不称职一样,还得跟你立条子!我是差这点钱吗?我就是看不惯你浪费!早就跟你说你不行,不听!偏得来。都这个时候了,上补习班还有用?你看你天天费那个大劲,不如回家种地!”
“妈,我想好好学,还有机会!”李与谭忽然抬头,眸子里透着股蛮横的倔强。“我初中刚入学时成绩也不好,但很快就能考到全区第一,现在,我也可以。”
王春秀听的不耐,皱着眉往外瞧,又瞥她几眼。
僵持十分钟后,王春秀问:“要多少钱?”
李与谭还没开口,她便补充:“太贵就别去了,不知道现在生活多贵呀,你爸一人养咱们娘仨,你还不愿意回去帮忙。”
李与谭默了默。
“五千。”她说。
王春秀还是抽了口凉气,这五千块都够给小宝宝买辆玩具车了!可不答应吧,眼前这死丫头又不肯离开,最后只能咬牙点头。
银行卡给李与谭时不忘多嘱咐几句:“不是小数目,可别叫人骗了!”
李与谭艰难从她手里抽出卡,点点头。
......
周六学校组织补课,但是没有晚自习,放学回到家,李与谭捏着那张银行卡反复翻看,最终下定决心,拿出自己的老年机,拨通苏曼琪的电话。
“喂,你好?”
那边乱哄哄的。
李与谭嗓子里涩涩的,艰难开口,“曼琪,我是李与谭,关于那个唱歌的事,我认真考虑了一下......”
苏曼琪听起来很惊喜,“哎呀,你决定了呀,那我把、算了算了,我这边还有点事,咱们明天见面详谈吧,就那个酒吧,你顺便来试试舞台!”
没等李与谭说话,那边已经说了再见。
电话挂断了。
李与谭收起手机,略颓度地坐在床边。一万五,王春秀那边给了五千,她之前攒下过五千,还差五千,不知道暑假之前能不能凑够。
李与谭的房间在别墅顶层阁楼,低小狭窄,放不了多少东西,除了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柜,就是一个堆满了书的书桌。
她视线扫过自己的书包。忽然注意到那个鼓鼓囊囊的侧兜。
对了,那些便条还没看过呢。
她将便条拿出来,一张一张仔细抚平,然后放到床头柜上带锁的盒子里。
“谢谢你哦,可爱的新同学【笑脸】”
“草莓很好吃,谢啦!”
“祝你天天开心!”
......
唇角渐渐勾起,眉眼格外柔和。
看到最后一张时忽然一愣,心跳飞快,
那是张橙色的方形便签,边角被压得褶皱。
字迹清隽不羁,龙飞凤舞。
“草莓很好吃
“你看起来更好吃
“ :)”
就像附在耳边低语,散漫浪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