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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

  •   安坤生副局长的办公室在八楼东侧,窗外正对着市局大院的老槐树。王胤澄站在门外,手悬在门板上方,迟迟没有敲下去。小腿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提醒他这场游戏的代价。
      门从里面打开了。
      安坤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茶杯,看到王胤澄时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王队?这么晚了,有事?”
      他的眼神很自然,没有躲闪,没有紧张。但王胤澄注意到,他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那是用力的表现。
      “安局,能进去说话吗?”王胤澄压低声音,“很重要的事。”
      安坤生侧身让他进来,关门前还特意看了一眼走廊。办公室的灯只开了桌上一盏,昏黄的光线下,墙上挂着的那些奖状和合影都成了模糊的色块。
      “你受伤了。”安坤生注意到王胤澄走路的姿势。
      “小伤。”王胤澄没有坐下,而是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安局,您儿子在英国,还好吗?”
      空气凝固了一瞬。安坤生放下茶杯,声音低沉:“你想说什么,直说吧。”
      “去年那场车祸,不是意外。”王胤澄转身,直视安坤生,“是‘彼岸花’干的,对吧?他们用您儿子的命,威胁您为他们做事。”
      安坤生的脸上没有惊讶,只有深深的疲惫。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下,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这个姿势让王胤澄想起警校时的教官——每当要说重要的事,他就会这样坐得笔直。
      “我知道你在调查我。”安坤生开口,“也知道你查到了什么。但胤澄,有些事情,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那真相是什么?”
      安坤生沉默了很久。墙上的老式挂钟滴答作响,每一秒都像重锤敲在王胤澄心上。终于,安坤生站起身,走到书架前,挪开几本书,露出后面的保险箱。
      他输入密码,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份厚厚的档案袋。
      “三年前,我儿子被绑架。”安坤生将档案袋放在桌上,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绑匪要的不是钱,是我手上的一个案子——当时我正在调查‘晨曦福利院’的旧案。他们给我两个选择:要么销毁所有证据,要么看着我儿子被撕票。”
      王胤澄的心沉了下去。
      “我选择了第三条路。”安坤生打开档案袋,倒出一堆照片和文件,“我假装妥协,实际上开始秘密调查这个组织。我知道他们在警方内部有眼线,所以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我儿子的车祸……是我计划的一部分。”
      “什么?”
      “我必须让他们相信,我真的被控制了。”安坤生拿起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年轻人在病床上的画面,“所以我和儿子演了一场戏。车祸是真的,但伤势被夸大了。之后,我开始向组织传递‘情报’——半真半假,既能取得他们的信任,又不会造成实质性危害。”
      王胤澄快速翻看那些文件。里面有安坤生与“彼岸花”联络的记录,每一段对话旁边都有他的批注:哪些信息可以给,哪些必须隐瞒,哪些是假情报。
      “这些年,我一直走在钢丝上。”安坤生的声音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我知道自己在冒险,知道一旦被发现,就是身败名裂。但我更知道,如果我不这么做,会有更多人受害。”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到了最后的时刻。”安坤生走到王胤澄面前,眼神坚定,“国庆的计划,我知道。体育中心是诱饵,真正目标是国安部指挥中心。但组织不知道的是,指挥中心早在三天前就已经秘密转移了。现在那里的,是个空壳。”
      王胤澄倒吸一口冷气。所以他一直在演戏?演一个被胁迫的叛徒,实际上却在暗中破坏组织的计划?
      “李志国,”安坤生继续说,“就是李科长,他是组织在国安部的最高级别内应。我花了两年时间才确认他的身份,但一直不敢动他,因为一动,我儿子就危险了。”
      “那陈处长呢?”
      “陈建明……”安坤生皱眉,“我不确定。他可能是清白的,也可能……是组织的另一条线。所以我不敢冒险。”
      王胤澄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安坤生说的是真的,那他们就有了一个强大的盟友。但如果这是另一个陷阱……
      “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王胤澄问。
      安坤生走到办公桌前,拿起固定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接通后,他按了免提。
      “喂?”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英国口音,“爸?”
      “小宇,你那边还好吗?”安坤生问。
      “很好啊,刚和导师讨论完论文。怎么了?您声音有点奇怪。”
      “没事,就是想你了。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保护好自己。”
      “知道了爸,您也是。”
      通话结束。安坤生看向王胤澄:“如果我儿子真的被控制,组织不会让我这样和他通话。”
      有道理。但还不够。
      “还有这个。”安坤生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型录音设备,“这是我最后一次和组织联络的录音。你听听。”
      他按下播放键。录音里,安坤生和一个经过变声处理的人在对话:
      “国庆当天,体育中心的炸药必须准时引爆。”
      “明白。但国安部那边怎么办?他们可能会察觉。”
      “陈建明会处理好。你的任务就是确保警方力量被牵制在体育中心附近。”
      “那指挥中心的袭击……”
      “这不是你该问的。做好你的事,你儿子就能平安。”
      录音结束。王胤澄听出了几个关键信息:陈处长确实有问题;组织的计划是双线并进;安坤生被明确排除在核心计划之外。
      “我需要这份录音的拷贝。”王胤澄说。
      “已经准备好了。”安坤生递给他一个U盘,“还有,我知道王一澄是你弟弟。也知道他是组织的线人,实际上在为国安部工作。”
      王胤澄猛地抬头。
      “陈建明告诉我的。”安坤生苦笑,“他说这是最高机密,让我不要透露。但我现在怀疑,他告诉我这个,是为了让我在关键时刻……做出错误判断。”
      “什么错误判断?”
      “如果国庆当天,你弟弟出现在某个关键位置,而我以为他是敌人……”安坤生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清楚。
      王胤澄感到后背发凉。好精密的算计,好深的陷阱。
      “您有什么建议?”他问。
      “将计就计。”安坤生走到白板前,开始画示意图,“李志国以为我们在他的掌控中,陈建明以为我在他的掌控中。但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他们的自信,布一个更大的局。”
      “具体怎么做?”
      “第一步,你带着假情报去找陈建明,告诉他我们已经发现了李志国的身份,准备在国庆前逮捕他。陈建明一定会把这个消息传递给组织,因为李志国一旦被捕,会牵扯出更多人。”
      “第二步呢?”
      “第二步,我会‘意外’得知这个消息,然后‘愤怒’地去找李志国对峙。按照组织的行事风格,他们会选择灭口——除掉我这个可能暴露的棋子。而那时候,就是我们的机会。”
      “太危险了。”王胤澄皱眉,“如果组织真的下杀手……”
      “所以我们需要后手。”安坤生在白板上写下一个名字:萧赫轩,“萧队长是你的人,对吧?我需要他配合演一场戏。”
      “什么戏?”
      “一场……逮捕我的戏。”
      ---
      同一时间,市局地下车库的配电室里,萧赫轩正在给闫景昀换药。枪伤在左肩后侧,不算深,但伤口边缘已经有些发炎。
      “你该去医院。”萧赫轩第三次说,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等事情结束。”闫景昀第三次回答,咬着牙忍受消毒酒精带来的刺痛,“王队去了多久了?”
      “二十分钟。”萧赫轩看了一眼手表,“应该快了。”
      他小心地贴上最后一块纱布,手指无意识地拂过闫景昀的后颈。皮肤温热,脉搏在指尖下跳动,沉稳有力。这个认知让萧赫轩的心跳漏了一拍。
      “赫轩。”闫景昀忽然开口,没有回头。
      “嗯?”
      “如果这次……我是说如果,我们真的回不来了,你有什么遗憾吗?”
      萧赫轩的手停在半空中。配电室里只有换气扇单调的嗡嗡声,和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有。”他最终说,“有很多。没来得及带望轩去他最喜欢的主题公园,没来得及看完父亲留下的笔记,没来得及……”他顿了顿,“没来得及好好跟你吃顿饭。”
      闫景昀转过身。昏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很亮,亮得像盛满了星光。
      “那等事情结束,”他说,“我们去吃那顿饭。然后……然后我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不能现在说?”
      “现在说了,我怕影响你判断。”闫景昀笑了,笑容里有年轻人特有的张扬,也有经历过生死后的沉淀,“萧队长需要保持冷静,不是吗?”
      萧赫轩看着他,忽然伸手,拇指轻轻擦过闫景昀脸颊上的一点污迹。动作很自然,自然得像做过千百次。
      “景昀,”他低声说,“等这一切结束,我也有话要告诉你。”
      “那说好了。”闫景昀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都要活着回来,把话说完。”
      就在这时,王胤澄推门进来。看到两人交握的手,他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
      “情况比我们想的复杂。”王胤澄快速关上门,“安局不是内鬼,他是卧底。李科长是‘园丁’,陈处长……不确定,但很可能也是组织的人。”
      萧赫轩和闫景昀立刻进入工作状态。王胤澄将安坤生的计划和盘托出,包括那份录音,包括国庆的真正目标,包括安坤生要演的那场“逮捕戏”。
      “太冒险了。”萧赫轩听完后皱眉,“如果组织不上当,或者他们决定直接灭口……”
      “安局已经做好了准备。”王胤澄说,“他让我转告你,演戏要逼真,但关键时刻,必须保住他的命。”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会故意露出破绽,让组织以为他有异心。按照组织的作风,他们会先试探,再清除。而我们需要在清除行动开始前,抓住他们的尾巴。”
      闫景昀思考片刻:“具体时间?”
      “明晚十点。”王胤澄说,“安局约了李科长在市郊的旧码头见面,理由是‘有重要情报需要当面汇报’。实际上,这是个陷阱——对我们,对组织,都是。”
      “双向陷阱。”萧赫轩明白了,“安局在赌,赌组织会派人监视,赌李科长会亲自到场确认。”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动手前,控制局面。”王胤澄摊开一张手绘的地图,是旧码头的地形图,“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是可能的伏击点。我们需要提前布控。”
      闫景昀仔细研究地图:“码头废弃多年,结构复杂,视野死角很多。如果组织派专业杀手,很难防范。”
      “所以我们需要内应。”萧赫轩忽然说,“叶默说过,组织内部不是铁板一块。有些人,可能愿意合作。”
      “比如?”
      萧赫轩拿出手机,调出一份加密名单:“这是叶默之前给我的,组织内部‘可能动摇’的成员名单。其中有一个,代号‘夜莺’,是组织的通讯专家。如果能争取到她……”
      “太危险了。”王胤澄反对,“万一这是另一个陷阱?”
      “所以需要测试。”萧赫轩快速打字,“我用叶默教我的暗号联系她。如果她回应,就说明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
      消息发出去了。三人在配电室里等待,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
      五分钟后,手机震动。回复只有两个字:“代价?”
      萧赫轩回复:“你想要什么?”
      这次回复很快:“自由。和我妹妹的自由。”
      “你妹妹在哪?”
      “组织手里。国庆后,她会被送到海外据点。我要在那之前,带她离开。”
      萧赫轩看向王胤澄和闫景昀。这是个机会,也是个风险。如果“夜莺”说的是真的,那他们就多了一个内应。如果是假的……
      “问她能提供什么。”王胤澄说。
      萧赫轩照做。回复来了:“李志国明晚十点半会出现在码头东侧的第三号仓库。他会带四个人,都是好手。另外,陈建明不会出现,但他派了心腹监视。”
      这个情报很具体,如果是真的,价值巨大。
      “问她妹妹的详细信息。”闫景昀提议,“我们可以验证。”
      萧赫轩问了。几分钟后,“夜莺”发来一张照片和一个名字:林小雨,十九岁,江清大学二年级学生,三个月前失踪,警方立案但一直没找到。
      王胤澄立刻联系局里的同事,调取林小雨的失踪案档案。十分钟后,信息回来了:照片吻合,细节吻合,确实是失踪人口。
      “有可能是组织故意安排的。”闫景昀依然谨慎。
      “但如果是真的……”王胤澄看着照片上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萧赫轩深吸一口气,回复:“明晚九点,码头西侧灯塔。你一个人来。如果我们确认你的诚意,会帮你救出妹妹。”
      “夜莺”的回复只有一个字:“好。”
      联系切断。配电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我们需要更多人手。”闫景昀说,“但能信任的人不多。”
      “杨曦晨、桑格、李雾都。”王胤澄列出名字,“这三个人可以。其他人……暂时不能冒险。”
      萧赫轩点头:“我来联系他们。但必须绝对保密,而且不能告诉他们全部计划。”
      “明白。”
      分工确定:萧赫轩联系可信的队员,闫景昀准备装备和车辆,王胤澄则负责制定详细的行动计划。时间紧迫,每个人都像上紧发条的机器。
      就在王胤澄准备离开时,手机震动了。又是那个加密号码,但这次不是短信,而是一个定位信息——市郊某废弃化工厂的坐标。
      附言只有一句话:“哥,明晚十点,来这里。一个人。——澄”
      王胤澄盯着那个坐标,又看了看旧码头的位置。两个地方相距不到五公里,都在江边,但一个在上游,一个在下游。
      王一澄想做什么?为什么要约在同一个时间?是巧合,还是……
      “怎么了?”萧赫轩注意到他的异样。
      王胤澄将手机递给他看。萧赫轩眉头紧锁:“太巧了。像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但这是我弟弟发来的。”王胤澄说,“如果是陷阱,他应该会提醒我。”
      “除非……”闫景昀走过来,“除非他也在执行某个计划,而这个计划需要你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点。”
      这个推测让王胤澄心中一动。王一澄视频里说过:“当烟花升起时,就是反击的开始。”烟花表演在江边,旧码头和化工厂都在江边。
      “我要去。”王胤澄说,“不管是不是陷阱,我必须去。”
      “我跟你一起。”萧赫轩立刻说。
      “不行,他说了一个人。”
      “那我暗中跟着。”萧赫轩态度坚决,“王胤澄,你弟弟可能很重要,但你也很重要。我们不能冒险失去任何一个。”
      王胤澄看着萧赫轩,又看看闫景昀,最终点头:“好。但必须保持距离。如果我弟弟发现有人跟踪,可能会改变计划。”
      “明白。”
      计划再次调整。明晚九点,萧赫轩和闫景昀带人去码头灯塔见“夜莺”;十点,安坤生与李志国在码头仓库会面;同一时间,王胤澄去化工厂见王一澄。三线并进,任何一环出错,都可能导致全盘皆输。
      “最后检查装备。”萧赫轩说,“明天可能是我们职业生涯最长的一天。”
      闫景昀开始清点枪械和通讯设备,动作熟练而专注。王胤澄则走到角落,再次给王一澄发了条短信:
      “明天见。保重。”
      这次没有回复。但王胤澄知道,弟弟一定看到了。
      窗外,夜色如墨。城市在沉睡,但有些人注定无眠。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每个人都像棋盘上的棋子,被无形的手推动着,走向未知的结局。
      而王胤澄不知道的是,在同一片夜空下,化工厂的屋顶上,王一澄正举着望远镜,看着市局的方向。他身边站着一个人——叶默。
      “你确定要这么做?”叶默问,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清明。
      “没有选择了。”王一澄放下望远镜,“哥已经卷进来了,我必须保护他。”
      “用这种方式?”
      “这是唯一能两全的方式。”王一澄转身,看着叶默,“明天之后,无论结果如何,组织都会知道我的背叛。他们会追杀我,到天涯海角。”
      “所以你约你哥见面,是为了告别?”
      “是为了给他一个选择。”王一澄望向远方的江面,“如果他选择相信我,我就带他离开。如果他不信……”他顿了顿,“那我就独自面对。”
      叶默沉默了很久,最后说:“你和你哥,真像。”
      “哪里像?”
      “都一样固执,都一样……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
      王一澄笑了,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苦涩:“那可能是我唯一像他的地方了。”
      夜风吹过,带来江水的湿气。远处城市的灯光连成一片星河,璀璨而虚幻。在这真实与谎言交织的夜晚,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秘密,走向命运的交叉点。
      而明天,当烟花升起时,有些人会看到光明,有些人会坠入黑暗。
      但无论如何,舞步已经开场,没有人能中途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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