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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血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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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后,青龙峰。
平季趁巡夜弟子换班,躲过了宵禁,足尖轻点,径直向后山掠去。
夜晚的青龙峰灯火稀疏,又正值夏季,虫喁鸟鸣,发出“咕咕”怪叫,气氛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平季心里直打鼓,干涩的咽了口唾沫,握紧了手中的玉箫。
赴叶旷的约,简直就是相当于鬼门关内走一遭,九死一生啊。
其实平季本可以不来赴约,但是碍于叶旷此人性情凶狠狡诈,阴险冷毒,十足的表里不一。若是自己违约了,他必定表面温良恭顺,背后深捅千刀,保证出手不流血,收手死千遭。到时候,只要一想到这么个魔头整天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执着的给她下蛊,再时不时投个毒扔个镖什么的,恐怕她本人担惊受怕的连觉都要睡不着了,更别提打起精神跟他互殴了。
尽管照理说,敌强我弱的时候,最好不要选择硬刚,但是把对手换成心狠手辣的叶旷,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平季两相权衡,觉得还是正面对抗比较靠谱。毕竟一交锋,未必知晓鹿死谁手,搏一搏,说不定还可以和平谈判,落得个两不相欠的局面,然后最终皆大欢喜。
再说自己打不过他也玩不过他,除了乖乖赴约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青龙峰的建筑依八卦图布局而建,亭台殿堂错综复杂,容易找不到北,平季绕了大半圈,才找到弟子居住的离明居。
她深吸几大口气,平复好呼吸,不声不响的跳上了屋檐,顺着屋脊一路寻过去。
到了目的地,平季轻飘飘从屋檐上落到了后院里,叩了叩窗棂。
里面明明黑漆漆一片,像是没有人在,可前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平季忍住小腿的颤抖,哆哆嗦嗦走了进去。
书房内莹光倾泻,叶旷眼含笑意,一只手支着窗棂,随意散漫的靠在榻上,漫不经心的望着窗边月色。
他身着皂衣,随意扎了个中马尾,乌发用红丝绦松松的系住,月光如练,衬的他眼下那粒红痣越发惹眼,跟赤红丝绦相配,无端的一派妖冶轻狂。
此情此景,平季是再也止不住腿抖了,甚至抖得更加厉害了。
防止被他察觉到自己的慌张,她谨慎的移到桌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叶旷偏过头,对她笑了一下。
平季险些没把一口茶喷出来。
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氛围了,平季颤声打破寂静,“说吧,你的目的。”
叶旷跳下榻,正坐在平季对面的一张椅子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淡声道:“师叔。”
虽然ooc功能已经解除,但在这种场合下,平季觉得好歹也该维持一下自己的面子,一来壮胆,二来也能压制住对方的气势,免得他太过嚣张,到时不好对付。于是平季微微昂起头,冷声道:“既然称我一声师叔,就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
听到这,叶旷打断了她的话,轻轻笑了一声,听起来阴森森的。
平季吓得一颤,“咕咚咚”灌了几大杯茶,强做镇定道:“你别太嚣张。”
叶旷唇角勾起,眼中却敛去了笑意,“嗯?我为什么不能嚣张?平师叔以为自己很轻易的来了,就能很轻易的回去么?”
平季大骇,抖抖索索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有,师叔误会我了,”叶旷佯作无辜,“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师叔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跟晚辈好好叙谈一番才能回去。”
平季松了一口气,但仍没有放松警惕,按原定话题道:“那我们就直奔主题,你本来说要告诉我关于师兄的事,现在开始说吧。”
叶旷给自己倒了杯茶,却没有喝。
“我还以为师叔看出来了这只是个幌子。”
“……”平季噎了一下。
虽然自己知道这是个幌子,可为了配合你,这不是在假装自己不知道嘛。
“那……那说吧,你的真正目的。”
“师叔刚从禁锢阵出来,想必身体还很虚弱吧?”叶旷答非所问。
“这……”平季迟疑了一下,虚张声势道:“再虚弱,对付你也是绰绰有余。”
叶旷没理,淡淡道:“哦,不过,师叔对我师尊真是用情至深,竟然在猎妖大会上亲自替他入了禁锢阵,实在叫晚辈佩服。”
平季哑然。
虽然的确是这样没错,但这完全跟用情至深没关系,纯粹是因为系统出了bug,不得已而为之啊。
不过目前平季作为一个正常人,怎么好把这种话说出来,况且,说出来叶旷他也不懂,就算懂了他也不信。通过上次的试探,他八成已经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陈允的忠实暗恋者,再辩解什么都没用了。
既然如此,只能剑走偏锋,转移话题了。
平季一脸严峻,佯装微怒道:“阴阳怪气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叶旷面无表情,歪着脑袋问:“没什么,师叔,待在禁锢阵里好受吗?”
“……”
“难道说……”
平季假装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恍然大悟道: “我明白了,设阵的人就是你!原来你是魔族奸细!”
叶旷波澜不惊,起身离座,一边向后退一边面无表情拍手道:“恭喜,答对了。就是我。”
“……”
平季没想到他答得这么爽快,一时竟无言以对。
顿了顿,她蹙着眉道:“做出这种天打雷劈的事,你就没有一点悔过之心?”
“悔过之心?
当然没有。”
叶旷退至书架旁,一脚抵住书柜格子,抱手挖苦道: “其实我本来是计划好了送陈允去死的,结果半道上冒出了个纯业散人,不但毁了我的阵,还代替陈允进去了,搞到最后,我除了弄死几个低阶弟子外一无所获,前面精心设计的陷阱全都功亏一篑,统统作废。”
“还有,最可气的是,这个纯业散人,临了还没死,反而带着她的爱徒一起平平安安出了阵?呵,平师叔,你这么聪明,大义,睿智,要是写成话本,那可真是好一段佳话啊。”
平季有些懵然,“我没有破坏阵法。”
叶旷抬着下巴,冷冷的逼视着她。
见他不信,平季皱着眉道:“而且就算你把师兄引入了禁锢阵,你也杀不了他。”
叶旷冷笑,“哼,没试怎么知道?还有,你是在吹捧他吗?”
听完这句话,平季才后知后觉的懊悔起来。
叶旷虽是陈允的首席弟子,但他向来看不惯陈允行事温和谦和有礼的君子风格,认为那是小家子气,加上自己魔族的身份本就跟陈允水火不容,所以一见到他这样,他都恨不得把他头拧下来。可碍于自己还是卧底,又不得不颇多忍让,但忍归忍,其心底对陈允的厌恶一点儿可也没减少,反而讨厌的更加厉害,几乎到了见到陈允就在心底脑补捅他刀子的画面的地步。
平季懊悔不迭,干嘛帮陈允说话,那可是原著里自己最讨厌的男主啊,自己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唉,如果就因为这句话惹怒了叶旷,岂不是大大的得不偿失?
纠结片刻,她徒劳挣扎道:“先不提这些,你杀了那么多人,总该给个说法吧。”
叶旷收起冷笑,用手托着下巴,慵懒的道:“给个说法?给什么说法?让我去自首?说自己罪大恶极,跪着让大家原谅我?还是以命抵命?”
“恶事已经做了,师叔怎么还能指望我会去给说法?呵——话说回来,师叔真的是好义正辞严啊,可是站的太高,小心给摔死。别的不提,师叔,你今天能来赴约,就应该心里清楚,自己也不干净吧?”
听到最后一句,平季登时脸色大变。
呃——这话真是戳中七寸了。
平季努力的说服自己:虽然自己是做了不少缺德事,但那都是原主做的,跟自己没关系!
饶是如此,她还是胆怯了,苍白的辩驳道:“你……你胆子倒是大,可按你所说,我虽然的确是不干净,但也没有成为你这种表里不一,两面三刀的奸细!”
“哦,没关系,”叶旷直起身,淡声道,“你很快就会成为了。”
!!
平季如临大敌,迅速将玉箫横在唇边,警惕道:“这可是在青龙峰,你就不怕我叫人来?”
叶旷漫不经心的倚在书柜上,道:“当然怕,所以我提前设了结界。”
话音未落,他突然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平季心中一惊,连忙奏箫,可已经来不及了,一阵刺麻感从胃部发散向全身。她只觉腕部一抖,玉箫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
平季愕然。
怎么可能?!
这种症状,分明就是被下了血蛊。
原著中,叶旷给平季下蛊,是必须强行逼她喝下自己的血,然后才能驱使蛊虫。可到这里,为什么自己没喝血也中招了?
很快,问题就有了解释。叶旷慢慢踱到桌前,拿起自己的那只茶杯,在手里转了转,阴恻恻笑了笑。
“平师叔啊,没尝出来茶里有东西吗?”
真阴险!
平季反应过来,立马用食指去掏喉咙,想要把东西呕出来。
可叶旷一点机会也不给,伸手一点,封住了她的穴位。
平季僵直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我他妈?!!!
叶旷托着腮,虽然一副很是百无聊赖的样子,偏偏语气又很得意,“实不相瞒,我不但在茶水里滴了血,还在桌上点心里也滴了,本来生怕师叔不会中招,现在看来,应该不用我费功夫了。”
一股暖流从腹部开始,慢慢流经平季的四肢百骸,一时间,她的腹腔里像长了无数长足的爬虫,一寸一寸慢慢扩散,叫人浑身战栗。
平季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盯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年,背上冷汗直流。
不得不说,叶旷此人,真是聪明至极,歹毒至极。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跟平季和平谈判,而是算准时机,设结界下血蛊,精心准备好了缜密的陷阱,等待着她自投罗网。此外,他还堵死了可供平季脱身的一切后路,扣死了一切细节,保准她插翅难飞。
虽然自己实力不够,不足以跟他对抗,但如果换成原主,照样是满盘皆输。
因为,从青龙峰相遇开始,他就已经掐死了原主的弱点。因此他算准了原主会因为陈允而独自前来赴约。算准了就算原主吃了暗亏,也会因为心虚不敢声张。甚至算准了原主贪生怕死,绝对会乖乖成为供他驱使的内奸。
现在平季有点理解他为什么能成为奸细头子了,这人做事做绝而且滴水不漏,如果不当卧底,那就是在暴殄天物啊。
觉得蛊虫已经游走的差不多了,叶旷又解开了她的穴位。
然后他饶有兴趣的歪着脑袋,似乎是想要检验一下血蛊的威力一般,懒洋洋的又打了一个响指。
“啪”的一声,除了响指的声音,还有平季体内什么东西断掉的声音。她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就疼的从椅子上滚到了地上。
刹那间,刀刺,火烤,冰冻的痛觉全部集聚在了一点,并有规律的开始扩散,简直比世上任何酷刑都要残忍。
平季痛的打滚,挣扎着去够掉在地上的玉箫。
叶旷轻轻一脚把玉箫“骨碌碌”踢了开来,接着蹲下身,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笑容,“怎么样,师叔,我说的没错吧,你马上也得成为和我一样的奸细。”
平季咬紧牙关不答,实则疼得脑袋都要炸开了。
叶旷一副“看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的样子,开始无聊的掰手指玩儿。
冷不丁,平季胃里一热,竟直接喷出了一口血。
看着这口血,平季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求饶。
叶旷又打了个响指,疼痛戛然而止。
他站起身,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她,轻蔑道:“朱雀门门主?”
平季把一口血吐了个干净。心内暗暗叫苦,今天本来可以将此事告诉陈允,但叶旷党羽遍布,她担心隔墙有耳,保险起见还是没有说,现在看来,那真是个极其不明智的选择。
但是,她无力的安慰自己,不论来不来,反正血蛊迟早都是要下,只是时间早了一点,也没什么区别。
叶旷继续讥讽,“我原来以为师叔实力不凡,毕竟又是朱雀门门主,还又能逃脱我的禁锢阵,想来必定不是等闲之辈,结果……师叔很让我省心嘛。”
“……”
平季一时竟无言以对。
“好了,”叶旷揪着她的后领把她提了起来,“现在由师叔自己选择,一,死。二,当内奸。当然,没有第三种选择。”
识时务者为俊杰,平季咬牙道:“我选……二。”
“嗯。”叶旷松开衣领,平季一下子又跌了下去,“我也觉得选二比较好。”
他鼓了鼓掌,微笑道:“那你又觉得我第一次派什么任务给你比较好?”
平季跌的眼冒金星,话都说不出来。
真是……嚣张至极!
“好吧,但是,”好不容易缓过气,平季有气无力道:“我第一次当内奸,任务能不能轻松点?”
“……”闻言,叶旷愣了一下,随即很给面子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师叔很幽默啊。”
“怎么样?”平季觉得有望。
叶旷收声,斩钉截铁道:“不能。”
嗯……
平季认命的点点头,所谓小人话不说绝事做绝也。
叶旷盘腿坐了下来,用食指“滴答滴答”敲着膝盖,好像真的在考虑派给平季什么任务好。
“砰砰!”
忽然,敲门声辄起。
有人在外面呼喊,“师兄?”
这个人来得实在是太及时,以至于平季高兴的差点笑出了声。
叶旷眼底凶光乍现,狐疑瞟了平季一眼,冷冷问:“你带了人?”
“没有。”
“啊,那还真是蹊跷。”
想想的确很蹊跷,叶旷之前明明说过他设了结界,无人能进,可是现在,不声不响的,居然有人闯了进来,怎么会不蹊跷呢。
平季有点懵。
她确实没有带人。
安静了片刻,叶旷阴鸷着脸,眼下红痣隐隐抽动。他站起身封住了平季的穴,然后抽出一把匕首藏在身后,小心的向前门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