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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牛奶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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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周过得安静、普通,充满和平。
如果不考虑某天君锐将纸折千纸鹤悄悄放到林稚年头顶上,彼时林稚年正专心做着课堂笔记,直到生物老师老师回过头来,笑眯眯地问他这顶小王冠是从哪儿来的。
等课间傅老师回班,连带着提供“手工成果”的后桌蒋菡、纪夏时,四个人一并挨了顿批评。
还有,某天君锐上课开了包薯片,趁老师板书的间隙吃得像只小仓鼠。
林稚年被他多次怼到嘴边的薯片扰得不得安生,心一横,咬走了。
下一刻,英语老师的怒吼惊雷般炸在耳边。叼着薯片的林稚年呆呆的,紧接着就跟君锐两人双双被拎到教室后面罚站了半节课。
此类事故不胜枚举,在林稚年这里,君锐就好像一个钓鱼执法的纪律委员。
他每天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在老师们那里本就不高的好感度因为君锐的引诱再创新低。
好在冲突是没有的。
新的一周,林稚年照常起来煮饭,等公交,跟所有同学一样向站在教学楼底下抓迟到的年级主任罗主任礼貌问好。
然后靠楼梯右侧上楼,目不斜视路过一个个班级门,走进七班。
正要进班级那一霎,林稚年停了下来。
今天的七班门口似乎有点不一样。
储物柜顶上的草皮依旧泛着蜡质的光,可那一小盆木质栅栏形的花盆里面不再是泡沫,林稚年盯着叶脉不规整的纹路,与不再闪着银粉亮光的花蕊。
花变成真的了。
林稚年不动声色摸了一下叶片与花朵,它们带着生物细胞特有的柔软。走廊另一边的小窗台上那几盆也如出一辙,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现了错乱。
连城从水房的方向过来,手里提着小喷壶,捏了捏真花叶子朝他比了个拇指。
林稚年睁大了眼睛,想起连城说过的话,用心对待花就会活过来的话,正要摇头说不是自己换的。
“说过别再来了,能不能,别再让她再看见你?”低低的声音自转角传来,男生含着怒意的声音。
林稚年一惊,是君锐。
“我不是想你吗?”那女生的声音带着委屈,几乎是喊了。
他听得一愣,在那声音中夹杂这的呜咽,让林稚年发觉女孩在哭。
林稚年不想过去,但想要进班级,就不得不走近他们。
他现想尽量别回头,可最终没忍住哭泣声里的痛苦将他吸引了,他转头就望见走廊拐角的君锐和一个短发女生。那短发女生清爽可爱,和君锐站在一起像是一幅校园背景的明星海报。
林稚年小心翼翼地瞧着,顿住了脚步。
“走走,别管那俩祖宗。常有的事。”身后突然伸来的手臂将他吓了一跳。
连城揽着他脖子将他拉进教室,连城很瘦,两人都身材骨感,肩膀跟胳膊硌得有些痛。
听着他的意思,他们经常这样吵架吗?
林稚年想起君锐过于放飞自我的朵朵桃花,接着脑海里不合时宜地出现了罗密欧与朱丽叶。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君锐也进了教室。
今天的君锐比平时沉默。
林稚年仍在好奇门口的花究竟从哪儿来,可君锐的脸色实在过于难看。想起早上的事,林稚年默默将问题咽了下去。
其实也无所谓,无论是谁,怎么换的花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这是一件很好的事就是了,他只是个幸运的路人。君锐和连城,还有君锐的心事,跟自己全然没有关系。
“锐哥,你凶圆圆啦?”周岩一路小跑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我看她眼睛红的——”
“关你什么事,转回去。”君锐把书拍在桌上。
林稚年清楚地感受到身边的低气压,他的同桌又变回了一点就炸的小爆竹。
觉察到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君锐看回来,他与林稚年对视片刻,打发小动物一样,从书桌里掏出一盒酸奶递给他。是看一眼就知道甜的那款盒装酸奶,林稚年在超市货架上见过很多次。
“给谁?”林稚年看了两眼。
“不喝倒了。”君锐将手里的东西摔在他桌上,语气凉凉的,让林稚年想起他早上大发脾气的时候。小猫生气了,吹着胡子嗷嗷叫唤的样子,实在有趣又可怜。他犹豫着开没开口说谢,下一瞬君锐就凑到他身边接道,“然后,我就跟老师打小报告说林稚年浪费粮食。”
他笑着把书翻开,冰封的心情莫名其妙就融化不少。
林稚年将酸奶接在手里,冰凉的盒子,衬得皮肤有点烫。
“君锐。”
“嗯?”林稚年很少主动找他说话,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君锐想想又皱眉,别是一盒酸奶就感动了。
“外面的花,是你吗?”
什么是你么,没头没尾的说他糟蹋花?
见林稚年表情严肃,君锐差点以为自己又在他的剧本里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他微微眯眼,瞥向一边,似乎在回忆里搜索自己什么时候没爱护环境了,他可是连草坪都懒得踩。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里闪了闪,君锐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夸人能不能走点儿心,还外面的花是你么?
你说是就是吧,我可比花好看多了。
林稚年当然不知道君锐是想再听一遍“赞美”,解释起来:“外面储物柜上和小窗台上的假花,是你换的吗。”
“噢。”居然是说那些花,君锐感到索然无味。
对方脸上的气恼让林稚年以为自己说错了。
君锐轻呵了一声,“天天看连城在那儿拿着他那破喷壶,别让别人以为咱班出精神病了。”
看到花活了,那小子不得高兴自己的真心感动上天。君锐是这样想的。
“很像。”那些花简直和原来的一模一样,亏的君锐能找见。
君锐面对着林稚年那张因了然,而不自觉舒展的面容,愣住。
他马上就发现自己走神,拉回了注意。虽然林稚年为换花的小事儿微笑很难理解,但自己盯着人家唇角的弧度走神,也怪让人不解的。
“有病吧。”君锐暗暗骂了自己句。
林稚年懵着坐在位置上,他自然以为君锐说的是自己。不过对他来说,君锐突然发难绝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他只当君锐在嫌自己多管闲事。
酸奶安安静静呆在桌斗里,小花也习惯了走廊的新家。
林稚年吃过午餐从食堂出来,底下超市在门口排起了好长的队。路上有人问另一个同学,排这么久要买什么,得到了“酸奶”的回答。
林稚年与他们擦身而过,想起书桌里的那盒酸奶,觉得果真还是要还给君锐。
这样下去,他只会对所有人越欠越多。
彼时拒绝了玩耍邀请,抱着篮球站在班级门口的君锐停住脚步。
班里座位空的,看来林稚年还没回来。
“锐哥?进门啊。”
“催什么,鞋里进沙子了。”他缓过神,感觉这礼拜像脑子进沙子了,对别人那么好。饭后看见食堂新出的奶油爆米花,买了一盒就匆匆回来了,单纯好奇林稚年吃了什么反应。
好没道理啊,莫非我也喜欢失智小说的男二?
他摇摇头走进教室。
今天教室里格外热闹,一群姑娘围在一起,但气氛却又不是谈天说地的气氛。
周岩抻长脖子往那排看,君锐坐回自己位置,也回头瞅了一眼。
娇小的女生抱着手里的盒子抹着眼泪,其他女生都在旁边叽叽喳喳地递纸巾。
“怎么了?”君锐随意问了句。
“噢,徐鲤,就是咱班声音特好听那个小小的女生。”周岩指指中间那个哭得停不下来的姑娘,生怕君锐问出一句“她谁?”。
“说重点。”他看女生将脏了的粉色礼盒摆在桌上。
“她好像新买了一个礼物要送人吧,结果中午回来在操场上被撞了一下摔碎了。”
“就这事儿?”君锐看纪夏时挽起袖子义愤填膺的样子,感觉没他说的这么简单,“什么东西啊。”
“魔方。”
君锐奇怪,那东西一般也不会说碎就碎吧。
果然,周岩解释道:“那东西就算篮球撞一下也不一定能碎。那男生就是二十班那个作弊被抓了的,长得特猥琐那小子,撞掉东西没赔礼道歉,还捡起来当面又给人家摔了一下。”
“没事找事,那他这吸引姑娘注意的方式还挺别出心裁的。”
君锐正说话,班里几个雷厉风行的女生安慰过徐鲤,当即一拍桌子,决定出门找人要个说法。
“咱用帮忙吗?”周岩问。平日里同班、不同班的同学之间都常有摩擦,但这纯属欺负人了。
“没事,那是个欺软怕硬的。连架都不敢打,她们出去,不出五分钟就得过来来赔礼道歉。你看着吧。”
“我看也是,那我也去哄哄人家哈。”周岩一边掏口袋,一边问君锐拿。他椅子下面有个大盒子,周岩小卖部的3号小仓库。仍不忘卖东西,“还能推销出一包纸巾呢,糖呢?还有点儿啊,卖没了么。锐哥,你还有糖不?”
君锐摸摸口袋,截获了一颗牛奶糖,放在了林稚年课桌角。
“没。别显了。那是你该惦记的么。”
“嗨,我找着了!”周岩掏了半天,摸出一个棒棒糖,乐颠颠跑去安慰人了。
君锐将爆米花放进自己课桌里,他其实带了两盒,不知道另一盒圆圆回班瞧见没。
喧嚷的教室里,他心电感应一般他抬头看班级门口。林稚年回来了,身影颀长,校服板正,他穿过前门独自走进班级。
林稚年也被那团同学吸引了视线,先望了眼风暴中心——一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娇小女生。
他先是注意到受委屈的女孩,紧接着,移开视线,目光划过一道弧毫无犹疑地锁定了君锐。
并不是找座位想走过来的那种自然的目光,是刻意的,怀揣着目的的。君锐不用多品就知道里面含着什么的意思。
然后他的视线移过去,又移回来。
似乎想从两人间寻找出什么联系。
“又是君锐干的。”——君锐猜他多半这么想。
那股几乎忘记了的,初见时被误会的感觉,死灰复燃。
“林稚年——”
君锐起身,隔着半个班级,一字一顿叫出他的名字。
林稚年听君锐喊自己的名字,又看他举步生风走来,撞歪了跟前的桌椅也无暇顾及。只预感不大妙,肩膀便被撞了一下,人也让他按在墙壁上。
“你什么意思?”他的布偶猫膨胀成了一只花豹,对他张了张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齿。林稚年就是这个观感。
他抿着唇没开口,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了君锐不快。他刚进教室,看到大家都围在徐鲤身边,不过君锐不在,正在想着君锐是不是也因为心情不好才不参与的。
就莫名其妙被迁怒了,他努力回忆了一下,难道早上偷听他和女生讲话被发现了?
“你看着我干什么。”
“我以为你……”心情不好?这说出来不就让他知道自己八卦他的事了。
“嗯?”君锐没等到后半句,替他回答了:“你以为世上坏事都是我做的,对吧?”
林稚年回过神来,听懂他是在在意自己刚才先看了眼女生,又看他的行为。
“我不是。”林稚年胳臂一挡挣脱了他。
被林稚年狠狠推开,君锐气得笑了,“睁着眼睛说瞎话有意思吗?林稚年,你就真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所有人都那么觉得。
君锐垂下眼睛,林稚年看得心头一跳。但面上却做不出什么抱歉的表情,瞧上去像是做错事被抓包了。
果然,君锐更加确定了。
“早就告诉过你,没有,从第一次就是。”他当时还为一个恶心的傻逼踢我,君锐想起这事,看林稚年一副漠然的样子,更觉气怒了。
“我……”林稚年也想解释,可完全说不出什么,他本来与人说话就觉得紧张。这下,全班同学都看过来,尤其是君锐,紧紧盯着他。
初遇那天自己误会他欺负人,原本只是猜想,现在看来真是事实。甚至蒋菡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现在也不能确定。
他不需要说,君锐也了然——了然他自己以为的那部分。
他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给他清了个空地,“来,林稚年,我们今天好好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