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良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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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炉子燃着，一进屋，段楼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进屋没行几步，便感觉身上的斗篷沾湿，江吟搓搓手，将斗篷解下去寻炉子，手放在炉子旁边取暖，段楼也解了披风，坐到江吟身边。
“今早我听小童说，照歌姐姐喝了药，症状似乎好了些。”江吟招呼罗霜将果盘取来，从木盒中捧出一把花生，剥好后放在炉子上烤。
段楼听了这话心里松了口气，真心实意道，“谢天谢地。”
“公子，长欢的加急信。”
信童敲了两声门后，走了进来，江吟上前，拆了信封仔细阅读。
“林先生说什么了？”段楼看着江吟紧皱的眉头发问。
“林先生什么也没说。”江吟将信递给段楼，段楼看到纸上没有一个字，只有用墨勾勒出的一种草药。
段楼辨认不出来它的名字，“这是什么草？”
“仙鹤草。”江吟来到炉子旁边，捻去花生外表的红皮道，“这也许是破解络荇的关键。等会把林先生的信给照歌姐姐看，她是林先生的爱徒，说不定能看出点别的。”
“林先生有很多徒弟吗？”段楼疑惑的发问，总觉得林先生背后藏着什么秘密。
“曾经有很多，但大都没有善终。”江吟将花生分给罗霜一些，又递给段楼一些，段楼伸手接过花生，问为什么。
江吟摸了摸下巴，有些为难道，“这我怎么会知道，也许他们的运气都有些差劲吧。现如今林先生已经不再收徒，说起来，照歌姐姐其实也不算林先生的徒弟。”
“这是什么意思？”段楼不解。
江吟回道：“照歌姐姐的姑姑，也就是琴皇后，和林先生决裂了，林先生斩断了和她的一切联系，照歌姐姐自然被波及。”
琴皇后——
皇后!
段楼在心底呐喊，手中的花生被攥紧。
下令截杀商队的是皇后，而皇后是杨家……
“这些都是旧事，知道了也没意思。”江吟将信收入信封递给信童，嘱咐信童送去杨照歌那边。
段楼看到信童向外走，心中有些顾虑，段楼转身说要去看杨照歌，江吟应声点头，看着段楼远去的背影，江吟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则美去取纸墨，我必须给亦安写封信。”
罗霜依言照做，俯身磨墨时，抬眼望向正盘算着主意的江吟，“公子怕他寻仇？”
“也算不上，初霁要做的事，我们是没办法改变的。”江吟吃下花生，摘下额上的抹额苦恼道，“我就是怕这傻小孩被人害，赶紧给亦安提个醒，派个人暗中保护他也好。”
罗霜的眸子暗淡下来，低头认真研磨着墨块，江吟见罗霜止了话头，垂眸上前问道：“则美这是关心他还是忌惮他？”
“不——我只是下人。”罗霜答非所问，江吟听了撇撇嘴，拿起毛笔叫罗霜起来，填饱笔在纸上书写过后，才开口道：“你的那些小心思我还不知道？慧极必伤啊，则美。”
“我是愚人。”罗霜抬头看着江吟，江吟拿罗霜没办法，一手拿起未干的信纸，一手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小巧木盒递给罗霜。
罗霜不解，看着木盒发问，江吟扇扇信纸，回答道：“化瘀的软膏。”
仿佛拿到一块烫手的烙铁，罗霜的手明显一抖，险些将木盒摔落在地，江吟没在意罗霜的反应，想起之前的事情，忍不住啰嗦道：“则美，我不和你玩闹，假若你有事瞒我，咱们就桥归桥，路归路。”
“则美知晓。”罗霜攥紧木盒，压低声音回答，江吟看了一眼罗霜隐忍的表情，心中的猜疑并没有消失。
瞧着吧，这位啊，肯定是我的克星。江吟这样想着，将信封入信封。
段楼大步向前走着，心中的想法拧成了一团乱麻，皇后为什么要截杀父亲的商队，难道说，在那些货物里有重要的东西……
段楼脚步停下，站在原地没有行动。
周围的枝干没有发出响动，一片枯叶被风吹到段楼脚边，段楼咬着下唇，耳边听到了熟悉的羌戚语。
“杀掉他——”
声音虽然压低，但段楼还是清晰的听到了。
脚步声传来，段楼想也不想，直接往回跑，耳边传来钝器砸落的声音，锐利的箭刺中了脚下的石板。
江吟正准备整理账本时，听到外面传来响动，疑惑的推开门，段楼直接栽进了江吟的怀里。
段楼仓惶道，“咏麟救我!”
江吟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三四位黑衣人向这边跑来。
来者不善——
江吟当机立断，将段楼拉了进来，关紧了房门，转身要去寻剑，门板却被踹开。黑衣人挥剑，江吟立马去躲，段楼畏惧的后退，白刃将要刺中胸口时，被人拦了下来。
罗霜执剑，挡在段楼面前，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映出黑衣人诧异的目光。
“则美，护好初霁!”江吟出声提醒，罗霜没有答应，段楼看着罗霜的肩膀，不由自主的害怕。
黑衣人鸣哨，唤来更多同伴，江吟此刻拔剑，焦急的看着面前，黑衣人大步向前，江吟提剑挡下一击，罗霜眯起眼睛，段楼看到他攥紧了刀柄。
记忆中的一幕不断重现，段楼的冷汗顺着脸颊留下，混着眼泪滴落。
罗霜脚步轻快的向前，挥剑或劈或砍，白刃在他手中挥舞，江吟还来不及反应，面前的人便栽倒在地，罗霜的动作娴熟，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以少对多的局面，本应在下风，但罗霜脸上没有惧怕，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淡的像是在完成一件无聊的事务。
血液喷洒，沾染到刀刃，沾染到衣衫。
罗霜伸手蹭了蹭溅在脸颊上的鲜血，一剑刺入了敌人的心脏，没有任何犹豫，他亲眼看着敌人脸上挣扎痛苦的表情淡去。
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威胁便已摆平。
罗霜身上都是血，剑尖点地，粘稠的血在地上蔓延，他站在一地了无生机的血色上，回头看向江吟。他的脸上露出茫然，意识到江吟在看他后，他缓缓露出了笑容。
“则美——”江吟后知后觉的开口，走到罗霜面前，罗霜用那双黑色的眸子注视着江吟，温顺似豢养的马匹。
远处，箭头瞄准心脏，江吟瞳孔一缩，刚要说话，便被罗霜抱在了怀中。
江吟脑袋有些发懵，听到箭头刺入木板的闷响，罗霜挥剑，断裂的箭落在地上，回头看向远处，罗霜不悦的眯起眼睛。
江吟想挣开怀抱，却没了力气，鼻息之间，都是刺鼻的血腥味，脸上衣服上，不可避免的被血染污。而一旁的段楼恐惧的看着这一切，脸色苍白的闭上了眼睛。
江吟吞咽一下，闷声对罗霜道，“则美，放开我，我要再写封信。”
杨照歌取出信封中的信件，强压下胸口的憋闷，将信展开。
窗外夕阳西下，暖光流逝。
温暖逐渐被抽离，只留下无尽的冬日寒冷，烛火点燃，照亮桌前的昏暗，杨照歌提笔，在信上提写下自己的名字，看着墨迹渐渐转干。
『夫人亲启，我已抵达雪城，思索再三，还是决定相离，此事父亲定不同意，我恳求夫人不要言明，愿相离之后，夫人重梳婵鬓，美扫蛾眉，巧逞窈窕之姿，解怨释洁，更莫相憎，一别暂不两宽，愿夫人成全。』
“佑安……”
杨照歌疲惫的念出这两个字，嘴里一阵血腥弥漫，伸手捂住嘴巴，温热的血便沾湿了手掌，滴落在纸张上，不断蔓延。
杨照歌擦干血，从抽屉中取出绘有仙鹤草的纸张，凑近跳动的橙黄火焰，经高温烘烤，纸张上隐藏的文字因此显现。
『照歌，许久未见，白皓与杨琴的争斗越来越血腥。龚常影生前曾将暗骥信物的下落告知柳锦，玉家截杀商队后，暗骥信物便没了踪影，你此行江南帮助李无乾，盯紧玉家，防备柳家，勿念，勿言。』
“先生……”
起身将两封信丢入火炉，看着火舌吞噬信件，抬眸与星空不期而遇，杨照歌半蹲在地板上，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出神。
星辰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吧。
诸君相争，果真应了那句英雄杀英雄。
可诸君与星辰有何两样，与皓月争辉，自不量力。
不，皓月又怎样，当金乌东升，夜晚终将逝去。
杨照歌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眼泪始终没挤出半滴，自嘲的笑了笑，拉开药柜的小抽屉，抓取好药材后细细研磨，看着药炉中翻腾的褐色药液，杨照歌此刻却有一个荒唐的想法，若是有副治天下人贪婪的汤药就好了。
若真有这药，她定要煎熬。
因为世人都病入膏肓，比这江南的络荇还可怕。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