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离乡别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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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中黑漆漆的，只有玉无错的灯笼发着光亮，段楼抬头往天上望，只看到乌云遮盖住了明月。
江吟揉了揉额前的头发，发带松垮垮的，脸上还有竹席压出来的红印子，想必他和柳亦安也是半梦半醒的被叫起来。
“有必要守夜嘛，她难道会傻愣愣的来这里直接要人。”玉无错偏头看向江吟，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江吟抬眼看向玉无错，忽然瞪大眼睛，段楼也吃惊的向前看去，竟然真有一位白衣女子打着灯笼来到院中。
她刚刚甚至没有脚步声，仿佛是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小云，瑞锷姨姨回来了。”
白衣女子提着灯笼，另一只手背在身后，江吟大着胆子上前，那女子将手伸出来，玉无错拉住江吟，沉声道，“姑娘意欲何为？”
“把戒指还给瑞锷姨姨。”
白衣女子面无表情的看着江吟，一字一句的念出意图，两边僵持不下，直到提着草药篮的穆云回来。
“啊呀，为什么不亲自来。”穆云将草药篮递给白衣女子，轻快的来到江吟面前，将江吟荷包中的戒指取了出来，放进了草药篮，“我明日去找你，不要当缩头乌龟，对歌对死你。”
听着穆云凉嗖嗖的话，段楼一个劲的打寒颤，白衣女子转身离开，江吟则上前追问，“你怎么把戒指给她了，这东西很重要吧！”
“这是瑞锷的戒指，古树下的蛇雕塑就是她塑的，戒指只是钥匙，给就给了。”穆云看了看江吟，随手勾起他脖子前挂着的长命锁，似乎对上面的花纹十分感兴趣。
“既然那雕像是瑞锷的，那你要毒牙做什么？”江吟皱眉看着她，穆云抬眼看他，思索一会后，才开口道，“我要用毒牙种个情蛊。”
“情蛊是什么？”段楼眨眨眼，看到穆云后退一步，双手合十，格外憧憬道，“这是我们这里婚礼的旧约，新郎新娘要将血滴在毒蝎上，种下情蛊，寓意永不背弃，长长久久。”
“这感觉好血腥……”段楼扯扯嘴角，不太能接受，穆云则闭上眼睛，痴痴道：“你们不懂，我们蜀西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欺骗和抛弃，情蛊种下，就再也不会有背叛了。”
“听着倒像是一劳永逸的故事。”玉无错摸着下巴评论，穆云睁开眼睛，格外认真点头，“没错，爱情就该如此。”
这有点偏激了吧……段楼不安的看向江吟，却发现他似乎不关心这事，支着下巴好像在发呆。
重新回到木板床上的段楼再次看着天窗，试图透过层层乌云看到它身后的璀璨星辰。
但很可惜，他并不能做到。
看着浓稠到无法剥离的黑暗，段楼反倒有一丝绝望。
迷迷糊糊坠入梦乡，段楼呆呆看着梦中那轮明月，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听不真切，等自己回神时，母亲失去神采的眸子向前看着，脸上带着诡异的平静。
又是噩梦。
段楼捂住眼睛，蹲下身来，想逃离这里，却没有任何办法。
不要这样——
不要一遍又一遍的重现当时的绝望，自己已经受够了。
喉咙发痛，段楼觉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委屈一下子压过惧怕，段楼紧紧闭上眼睛，耳朵却听到一首藏于儿时回忆的歌谣。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这是母亲唱过的歌谣，段楼抬起头，却看到妹妹拿着不知名的小花，笑着看向自己。
『哥哥，花给你。』
段楼伸手去报，却扑了空，猛然睁开眼睛，才发觉天已经大亮。
“醒的够早，太阳晒屁股喽。”柳亦安将外袍扔给段楼，催促道，“快起来，不然赶不上吃早饭。”
段楼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有种怅然若失的错位感，穿戴整齐洗漱完后随柳亦安来到大厅，看着穆云将放了姜丝的白粥端上来，段楼有点不能接受。
这味道不算难吃，但段楼就是不能接受，只喝了几口便说吃完，穆云见饭菜不和段楼胃口，便来到段楼身边，捏了捏段楼的耳朵，轻声问道，“段楼，随我出去好不好？”
“能和咏麟一起去吗？”段楼不情愿的看着穆云，想起昨晚的事情，含糊的点点头，穆云将一块酸糖递给了段楼，段楼疑惑的看她，她笑着回应，“好孩子的奖励。”
段楼疑惑的将酸糖放入口中，一时间皱眉，那表情让柳亦安忍不住笑出来。
柳亦安说：“初霁，穆云给你的糖甜不甜？”
看着自家表弟明知故问的欠揍表情，段楼违心的回道，“好甜，甜到嗓子痛。”
穆云回头看向段楼，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吃过早饭后，穆云便带着江吟和段楼离开这里，向山林深处走去，罗霜执意跟来，穆云一开始并不同意，但僵持也没有办法，只好让罗霜同行。
段楼跟着他们向前走，在这有些闷热的山林中，鸟虫的叫声总让段楼分神，穆云似乎是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脚底从没有路。
段楼行了一会儿，就觉得口干舌燥，穆云依旧前行，远处倒是飘来一些山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沧海桑田花常在，物是人非情还坚。”
还不等段楼反应过来，穆云已经停下脚步，用清亮的嗓子回道：“世间只见常青树，人间未见常红花，花红白日难为继，天予不取反为灾，五月风多浪不平，还请姐来谈心事。”
“这是在对山歌吗？”江吟出声询问，穆云点点头，反问他要不要试试，江吟指了指自己，竖起耳朵听着对方的回复。
“清水清又清，清水现鱼鳞，客自何处来，客往何处去。”
江吟清清喉咙，大着胆子回道：“清水清又清，清水现鱼鳞，我自长欢来，非为他乡客。”
他对的山歌磕磕绊绊，穆云听了只露出了一个克制的微笑，段楼也看到罗霜忍住的笑意，不由得有些疑惑。
江吟对的山歌就真的这么勉强吗？
自己觉得还好啊……
许是对方听到是个半大的小鬼回歌，变了调子继续回道：“蜀西下来山丫巴，红漆槽门是妹家，前门有棵梧桐树，后门有棵望郎花，昨日邀友下山来，赤脚踏栏无闲心，走到半路人盘问，刚从河中摸鱼来。”
江吟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又听那人道：“郎在高山摔石头，妹在平坝放花牛，石头落在花牛背，看郎抬头不抬头，小郎君来小郎君，劝你回去讨堂婆，有钱讨个花大姐，无钱讨个花子婆。”
“她怎么这样!”江吟怒气冲冲的放出这话，穆云笑了，轻声对他道，“那你回她，你和姐姐有多好。”
江吟语塞，好半天才开口，“我俩……恩情深又重，我俩口同心也同，燕子衔泥口要稳，白糖包纸莫漏风，石头架桥桥底空，麦子开花根儿红，我俩连情连到老，苦瓜越老心越红。”
好家伙，江吟还真有点压箱底的本事。
段楼看到穆云笑得开心，对方的山歌对不上来就算输，穆云拍了拍手，欢快道，“咱们去平坝找瑞锷吧。”
大步向前走着，段楼倒看到罗霜和江吟说了什么，姿态亲昵。
段楼觉得有些膈应，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最终还是跟在他们后面，没有出声。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离乡别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