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无心人言负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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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前的梧桐树叶子繁茂，段楼眯起眼睛，看到枝杈和树叶掩盖中，有只翠色的鹦鹉站在上头。
红漆槽门被打开，段楼看到一个胖胖的管家笑盈盈向他们行礼，段楼走过这人身边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人好像没有呼吸一般，除了微笑没有其他的表情，仔细一看，就连眼睛也不眨，段楼心提到嗓子眼，上前来到江吟身边，不敢再去看那管家。
“瑞锷姨姨，许久不见，甚是想念。”穆云双手背在身后，冲厅堂喊了一声，那放松的姿态就像是寻常小姑娘撒娇，哪里有什么仇人见面的剑拔弩张。
“穆云，确实好久不见。”
段楼看到一位女子大步走了出来，眉间点朱砂，身着淡红衣袍，她有双和穆云一样的暗蓝色眼睛，手腕上绑着两只银铃铛，随她的行动发出响动，手背上绘着蓝灵蝶的图腾。
有白衣侍女匆匆奉茶，穆云笑眯眯接过却没喝，原封不动的放回托盘里，轻声问道：“你回来是来杀我和姐姐的吗？”
这直奔话题的提问似乎没有惹怒瑞锷，她得体的笑了，暗蓝色的眸子眯起，看着穆云，像是聊家常一般，低声道：“当然，我需要复仇嘛。”
“我可不会轻易让你得逞。”穆云站直身子，冷冷回答。
瑞锷叹了口气，鬓边的长发垂下，段楼似乎看到了她隐藏在黑发中的银丝，她手轻抚下巴，伴着银铃响动，皱眉苦恼道：“我明明已经要得到你姐姐，可谁知半路杀出一个和那个负心汉长得很像的小鬼，他一下子赶走了我，我没办法，只好带着这几个人回来。”
段楼疑惑的看向白衣侍女，惊讶的发现这人脸上也没有表情，眼神呆呆的看着前方，像个没有思想的木偶。
是她袭击了诉云的马车，杀了诉云的夫君，那……半路遇到的那个人赶走了瑞锷。
那人告诉诉云不要进入蜀西。
那人是谁？
不听话的人……难不成是白绍？!
这个结论让段楼一惊，穆云则挑眉，语气生硬道：“你又做起了老本行，不愧是盗贼，你的庙宇已经破败，看到那些鹿神庙了吗？。”
“不要激怒我，我这个盗贼养活了你们两朵小云。”瑞锷轻笑，大步来的罗霜身边，轻抚他的长发，看着罗霜侧过的脸庞，半真半假道，“真好啊，我的女儿长这么大了。”
“我们可不是你养活的。”穆云攥紧拳头，倔强回道，瑞锷哎呀一声，似乎有些感伤，段楼抬头对上了江吟惊慌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
之前老婆婆和穆云可能不清楚诉云的长相，可这个瑞锷知道啊!
她一定发现了不对。
段楼昏了头，脱口就是一句，“穆云，我好渴，我好想喝水。”
这让瑞锷注意到段楼，看着这个半大的小鬼，瑞锷倒是有了点兴趣，来到段楼面前，故作惊讶道，“好漂亮的眼睛，真想剜下来收藏。”
段楼一惊，连连后退，江吟上前将段楼挡在身后，瑞锷轻叹，转头对穆云说：“你这几个娃娃不好玩，改天我送你几个有趣的。”
“我不收你的礼物。”穆云冷笑，走进正厅，指着正厅正中间挂着的牡丹图道，“赤燕的皇后一直在和你的负心汉斗法，你现在回来，是帮谁？”
“帮谁？”瑞锷眯起眼睛，嗤笑道，“老娘只要白皓的命!”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劈的段楼有些错愕。
穆云将腰间的铃铛放在手心，呈给瑞锷道：“瑞锷姨姨，我能帮你。”
瑞锷满意穆云的顺从，笑着来到穆云身边，轻轻点了一下穆云手心中的银铃。
银铃发出一声响动，下一刻，段楼看到有三两只蓝灵蝶缓缓飞来，落在穆云手心。
“可瑞锷姨姨杀了你，才有能力杀白皓啊，小云，不要让瑞锷姨姨难办。”
“姐姐身上的蛊已经很淡，我对瑞锷姨姨有用，瑞锷姨姨想要的是杀人诛心，如果瑞锷姨姨想杀，情蛊早就杀了白皓，不会等到今天。”
穆云捏紧银铃，引得蓝灵蝶振翅飞起，瑞锷收起笑容，目光沉沉的看着穆云，冷声道，“小云有什么对策？”
穆云说：“白皓的儿子也想杀他。”
瑞锷脸上的表情有些错愕，段楼还没反应过来，她忽然微微弯腰，失态的大笑起来。
说是在笑，可段楼总觉得她在哭。
拭去眼角笑出的眼泪，瑞锷抹去眉间的朱砂，格外开怀道：“好，真他妈的好，小云真是我的宝贝!”
段楼怯生生看着瑞锷有些癫狂的表情，拉了拉江吟的衣袖，“她是皇帝的妃子吗？”
穆云斩钉截铁道：“她是我们蜀西的神明——”
瑞锷冷笑道，“他不配。”
段楼身子一抖，看着瑞锷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他就该被千刀万剐，你以为长欢皇帝是什么好人，他的心脏着呢，装不下别人只装得下自己。”
“我、我不知。”段楼磕巴的回答，瑞锷翻了个白眼，转身去看穆云，却看到穆云冷冷看着自己，仿佛在看待一件物什。
江吟将手搭在段楼肩膀上，看着瑞锷微笑道：“我想现在不应该谈论这些。”
“是不应该，我只想和我的两朵小云说话。”瑞锷伸手捏住江吟的下巴，看着他琥珀色的眸子，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林思鹤，你认识不？”
“林先生？”江吟疑惑出声，瑞锷眼前一亮，将自己的额头贴向江吟，江吟皱眉后退，可瑞锷牢牢抓着他的肩膀。
“原来是我的小徒孙。”瑞锷松开江吟，打量江吟一会后似乎格外满意，随后又将目光落到段楼身上，“叫师祖。”
“师、师祖？”江吟和段楼都有些诧异，瑞锷则捏了捏段楼脸上的软肉，亲昵的说了声乖。
哪门子的师祖？段楼眨眨眼，脑袋更乱了。
难不成她是林先生的师父？这想法有些荒谬，段楼摇摇头，却看到瑞锷摇了摇银铃，蓝灵蝶立马跟在她身后，翅膀的蓝光莹莹，让段楼心慌。
“小徒孙和小云快跟上，我要给你看个好玩的。”她大步走出门，向远处走去，段楼回头看向穆云，小心翼翼的出声道：“穆云，跟她走吗？”
“别跟丢了。”穆云淡淡说着这话，向前走着，段楼跟在身后，脑子里都是瑞锷诡异的笑容。
他们来到一株古树面前，段楼在路上瞧见一些干涸的血迹，视线慢慢向上移去，看到一个立在树洞中的黑蛇雕塑。
那蛇的眼睛用石榴石镶嵌，一下子让段楼想起之前的那个戒指，但看到那蛇扭动的动作，段楼总觉得这雕塑不完整，好像还差另一条蛇与它相互呼应。
瑞锷大步来到雕塑面前，将衣袖中的戒指取出，放进了蛇雕塑吐出的信子。
雕塑似乎移动，紧接着，段楼看到那条黑蛇扭动，露出了藏于身后的暗门。
瑞锷将石砖拼凑，轻而易举的解开了六芒星图案，石门打开后，段楼看到了许多金银珠宝。
仅仅去数暗门中的金币，段楼就觉得数字可观，瑞锷则不在意旁人疑惑的眼光，从暗门那边取出玉笛。
白玉剔透，瑞锷轻轻拿起贴于唇边，紧接着，舒缓的乐曲便传来，段楼看着瑞锷沉静的面容，心一下子也被乐曲吸引，高昂处似鸟鸣，低沉处如静泉，行走于云端仰望苍穹，段楼听到有沙沙的声响，一群发着莹蓝色光芒的蝴蝶飞出，纷纷落于古树树冠之上。
柔和的光亮仿佛沉静的大海，段楼远远看着那些蝴蝶，第一次被它的美丽震撼。
“身为师祖，我就给你们卜一卦。”瑞锷将玉笛放下，站在原地看着段楼和江吟，段楼疑惑的看着她，却瞧见有云雾从瑞锷身边冒出，蝴蝶安稳的呆在树冠，段楼眼睁睁看着瑞锷那双暗蓝色的眸子里瞳仁变细。
蛇尾露出，段楼听到咣当一声，低头看到江吟已经晕倒过去。
段楼手不住的发抖，穆云双手环胸，看着瑞锷那条尾巴，格外厌恶。
“星象有变，我看到你未来的路。”瑞锷来到段楼面前，将额头抵在段楼额前，低声道，“黄钟毁弃，瓦釜雷鸣，和光同尘,与时舒卷。”
段楼一动也不敢动，听不懂瑞锷的话也根本记不住，瑞锷向后退去，看向穆云道：“小云，带我去见见那个小鬼吧。”
穆云转身离去，段楼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出声道：“穆云，你要去哪里!”
穆云头也不回，只撂下一句，“段楼，回去吧，你我缘分已尽，不必同行。”
这算什么？段楼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委屈溢满，回头看向查看江吟状况的罗霜，拉着对方的衣袖高声道：“你知道什么对不对!你有事瞒着我们对吧!”
“我为什么要瞒着你，瞒着你们？”罗霜抬眸，漆黑的眸子里倒映出段楼无助的表情，淡淡道，“她在向你告别，你为什么和我吼，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软弱，害怕分别了，段楼。”
“可穆云为什么和我们告别，我们不是一起来的，就应该一起回去啊，她和那妖怪走了，不管我了，我、我，你……”段楼只觉得喉咙发痛，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罗霜却不关心，只是将昏过去的江吟背了起来，缓步向前走去。
段楼回头看向那尊蛇雕塑，红色宝石的眼睛散发着诡异的光，不安袭上心头，段楼大步跟上罗霜，跟在这人身边，不安的说道：“穆云为什么突然告别，她是不是生气了，还是被谁胁迫了？”
“告别就是告别，难道还要挑日子吗？”罗霜向前走着，垂眸看向紧锁眉头的段楼，“你不如关心一下自己以后的路，毕竟有人告诉了你未来。”
未来？
就是瑞锷刚才说的文绉绉的话？
可罗霜是怎么听懂的。
“和光莫同尘，与时舒卷……”段楼悄悄看向罗霜，低声道，“你和白绍在酝酿什么坏事？”
“我——为什么要和他酝酿坏事？”罗霜拉长声音，有些不耐烦，段楼皱眉看着罗霜，总觉得这人没说实话。
两人一同走回了院子，玉无错瞧见江吟昏迷不醒有些担忧，连连问了好多事，柳亦安则扇着折扇，低声道，“看来又是皇室斗争，暗骥都来了，我猜这回是皇后。”
“这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既然谜团已解，咱们就该离开了。”玉无错摸了摸江吟的脉搏，确认无事之后才松了口气，段楼看着墙壁上悬挂着的面具，不安感挥之不去。
柳亦安说：“我一直觉得这里的人生性凉薄，段楼说的那些事倒也符合蜀西人的风格，不过我可不想和他们共事，显得我自作多情。”
“人家管了你饭给了你睡的地方，你还想要什么，原是咱们理亏，还叨扰多日，没收你银两就是够意思了。”玉无错摇摇头，叫段楼去收拾行李，段楼站在原地，低声道，“去哪里啊？”
“初霁莫不是傻了，当然是去无错的庄园啊。”柳亦安推推段楼，才让魂不守舍的小孩回神，段楼揉揉脑袋去收拾行李，有些不好意思。
老婆婆仍在院中挑选着草药，见段楼拿着行李放上马车，倒是和善的笑了，伸手唤段楼过来，给了段楼一些止血的草药，让段楼装入荷包，“以后有空，可以回来看看婆婆，下回不用借别人的身份，小云会给你做豆沙馅的海棠酥。”
“您都知道？”段楼一愣，看着老婆婆月牙似的眼睛，老婆婆拍拍段楼的手，淡淡道，“到底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忘记。”
段楼说：“对不起，我们只是……”
“我知道，但你们本心不坏，小云告诉你们那些往事，也是希望你们能多帮帮诉云那孩子。”老婆婆微笑，继续道，“我的两朵小云都很争气，你要相信，她们不会轻易被人蒙骗。”
“她们都很聪明，也很漂亮。”段楼拿着草药，低低回答。
老婆婆摸了摸段楼的头发，爱怜道：“你是个好孩子，千万要记住瑞锷的话。”
和煦的阳光倾洒，段楼低着头，在心底应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无心人言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