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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美人蛇隐皓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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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船不过半日,便回到了锦州,玉无错轻轻推了推身旁的柳亦安,看向了沉默不语的段楼。
柳亦安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清了清喉咙,开口道:“初霁啊,咱们去酒肆好不好?”
“我现在没心情。”段楼轻声回答,柳亦安见状也泄了气,双手合十凑到段楼面前,哀求道,“初霁表兄,你好歹说点话吧,不然你要是自闭了,我可就心疼死了。”
“你们还是让初霁静一下吧。”江吟将一包饴糖塞给段楼,让众人移步酒肆,柳亦安耸耸肩,抱怨道,“穆云就这么去了,蜀西那地界太邪门,我可不要再去。”
“少抱怨几句,快去吃你的酒。”江吟大步上楼,来到酒桌前落座,柳亦安平白无故被江吟怼了两回,有些恼怒看向江吟,闷闷不乐道,“今日怎么了,吃枪药了不是?”
“别吵架,好好说话。”玉无错将琉璃酒壶向前推了推,生怕柳亦安一个激动碰撒,江吟抬眸看向门口,确定没人后,才抓起壶柄,给自己倒了杯酒,“刚刚驿站把积压的信件给我送来,我瞧见,颍州的已经平定,我二哥已经归家,还得了百夫长的职位。”
“那你小子沮丧着脸做什么,这可是好事。”柳亦安看着盘中的豌豆黄,并不合胃口,又向另一边看去,是盘芸豆卷。
“依我看,这时候平定颍州不一定是好事,龚家的事公孙家还紧咬不放,我真怕有那个不长眼的。”江吟拿起一块豌豆黄,轻轻咬了一口,柳亦安偏头看向玉无错,挑眉道,“玉公子难不成真当菩萨,打不还手?”
“狗咬你,你难道还要咬回去?当然是要钓他背后的主人,过几日春日宴,定要和别人说道说道。”玉无错听到琴童奏响古筝,皱眉有些不悦,段楼此刻仍沉浸在往事,耳边的乐曲声让他回神,抬眼去寻时,听到柳亦安又在兴致勃勃的科普。
“这曲子叫《繁华梦》,据说作者是个绣娘,偶然看了我的那本《锦玉鼠》,有感而发。”
“你倒是成大才了。”玉无错显然不喜欢这曲子,但还是装作欢喜,江吟饮下酒水,喃喃道:“犹记昨夜梦繁华,今宵何处见落花,锦鼠偷烛鲛人泪,老妇隔云剪灯花。 ”
“好,狗屁不通!”柳亦安说着给江吟敬酒,江吟也被自己逗笑,回道,“好,书读到狗肚子里去!”
段楼看着两人拼酒,觉得他们的心可真大,面前的芸豆卷似乎没有那么好吃,段楼拿起一块酥饼,倒是疑惑起罗霜的去向。
“诸位公子,有客来到。”
这个时候,是谁会来到?
段楼看到江吟身边没人,胡乱揣测一番,抬眸看向门口,在看到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时,还是愣住了。
是诉云。
她手中提着食盒,有些局促的走了进来,进门时有些不自然,险些磕到额头,江吟出声向她问好,她笑了笑,是和穆云一般温柔的微笑。
“看来我猜的没错,你们果然在这里。”诉云摸了摸鼻头,将手中的食盒放下,格外恭敬的行过一礼后,温声细语道,“诸位恩人公子,你们可有见过我的妹妹,她的名字叫穆云。”
屋子里谁也没有应声,诉云抬头不解的看向面前的几人,江吟的扯出微笑,在柳亦安的注视下,开口道:“我们已经见过她了,也把你的话告诉了她,她和老婆婆生活的很好,院子里有羊还有海棠。”
“这样也好,清闲一点,自由一点,她不愿意回来就不回来把,我起码知道她安好。”诉云憧憬的说出这话,总算松了口气,柳亦安看到她安心的表情,有些于心不忍,想说出真相,又怕伤害到姑娘。
段楼看到诉云温柔的看着他们,低声道:“她一定会给你们找来小麻烦,但初心总归是好的,我的马车遇袭,她知道后肯定会生气,诸位恩人公子千万不要为此恼怒……啊,这食盒里都是些糕点菜品,算是我和妹妹答谢你们。”
段楼的心不是滋味,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玉无错出言挽留,诉云却匆匆告别,几人看着食盒都没言语,直到江吟叹了口气,起身打开了盖子。
盒中的糕点精致,特别被做成了海棠样式,显眼精致的外表让人看起来食欲大增,段楼上前拿了一块,入口是咸,并不是钟爱的甜。
“她还不知道穆云的事呢。”江吟看着糕点,低声道,“该不该告诉她?”
“刚刚在这的时候不言语,现如今走了又难过起来。”柳亦安嘴上虽然这样说着,但脸上也没有轻松的神情,“她是坏人对吧?诉云不知道她对陶笙笙他们那边做的事吗?”
“对诉云来说,她只是妹妹。”玉无错对食盒里的东西不感兴趣,只是陈述事实,“她确实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好事,但这不能弥补她的错。”
“这一切的恶源难道不是瑞锷吗?”柳亦安看着玉无错淡淡的表情,出声道,“为什么是穆云先死?”
“因为没有价值的人不需要存在,因为她愚蠢,只身去陶家。”玉无错将酒杯向前退了退,漫不经心道,“黑吃黑很常见,你们这是在为恶人难过?”
“不,只是有些难以接受。”江吟将手中的糕点放下,低声道,“这样女子竟然做出那些事。”
“假如她丑如罗刹,你还会觉得难以接受吗?恶人就应该有恶人样子吗?恶人做了好事,他还是恶人吗?”玉无错十指交叉,审视的目光落到了江吟身上,“咏麟,这些问题你都能回答出来吗?”
江吟本想反驳,但还是摇摇头,低声道:“是我的偏见,以貌取人不好,因为外表随意定性也不对。”
“但穆云又没有害咱们。”柳亦安的话让段楼皱眉,段楼看着手中咬了一半的海棠酥,开口道,“但她伤害了别人。”
“此事不必再谈,反正穆云已死。”玉无错出声,停止了话题,段楼坐下,心情却久久难以平复。
从酒肆出来后段楼也没能从自己的情绪里出来,玉无错拉着柳亦安去寻马车,段楼和江吟则在街上溜达,街上依旧人来人往,段楼瞧见不远处有叫好的声音,凑近看去,才发现是在耍猴戏。
小猴子手中抱着苹果,还未吃下,在它身后的老猴子便上前抢过了苹果,周围人出声提醒驯兽者,驯兽者本不想管,但瞧见看官言语,于是一鞭子抽向了老猴子。
老猴子手中的苹果落地,小猴子却没有去捡,反倒冲驯兽者呲牙,驯兽者见状又是几鞭子打在了小猴子身上。
“瞧这畜生,好坏不分呢!”
段楼看着被鞭打的猴子,心里一阵翻腾,江吟察觉到段楼的阴郁,于是主动开口道:“初霁还在想穆云的事?”
“一半一半。”段楼想也不想就说出这句话,江吟问段楼什么意思,段楼才摸摸头发,低声道,“我也不知……”
“既然不知,就不要再想,事情已经过去,不必再提。”江吟抬头瞧见不远处有商贩,上前挑了支海棠发簪,段楼看着海棠发簪,没来由想起蜀西穆云小厨房后的那棵春海棠。
春天已经过去了大半,天也渐渐炎热,段楼和江吟向前走着,可忽然从人群中冲出一人,狠狠撞了段楼肩膀,向前跑去。
段楼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江吟的声音。
“我的荷包!”
段楼连忙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荷包也不见了,看着江吟向前跑去,段楼也连忙跟上。
小贼向前,跑到一座洞窟里面,江吟气喘吁吁的看着那小贼消失的方向,十分恼怒,段楼看着洞中勉强有烛火照明洞口上赫然写着三个字——埋骨窟。
大着胆子和江吟进了洞窟,周围石棺杂乱摆放着,破败的灯笼里,所剩无几的蜡烛仍在燃烧,段楼看到灯影闪烁,一回头,穆云那只翠色的鹦鹉竟好端端落在石棺之上,用黑黑的眼睛盯着段楼。
“那孙子跑的真快,真倒霉!”江吟恶狠狠骂着,用脚踢了踢面前的碎石,段楼却觉得脚底有些湿粘,疑惑的向前走去,看到角落处有一个立着的石棺。
石棺里有液体流出,段楼头皮发麻,央求江吟回去,江吟看了看黑漆漆的洞穴,也没了追逐的心思,正要向外走去,却听到瑞锷的声音传来。
“这就走了,还未吃茶呢。”瑞锷的声音传来,段楼一惊,刚转过身,一杯落满灰尘的茶盏便递了过来。
瑞锷笑眯眯看着段楼,开口道:“小徒孙,又见面啦。”
江吟连忙把段楼护到身后,瑞锷见状有些失落,对江吟道,“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们。”
江吟说:“我们没想惹麻烦的,好好说话,初霁斩蛇只是意外,真不是故意的。”
瑞锷说:“但是一命偿一命,欠着的账一定要算。”
瑞锷有些叹惋,落在石棺上的鹦鹉忽然鸣叫一声,展翅飞到了段楼肩膀,段楼被肩上的重量吓到,抬头却看到瑞锷伸手,轻轻戳了戳鹦鹉的脑袋。
瑞锷说:“不过一只小鸟,还妄想杀掉凤凰呢。”
鹦鹉用喙去咬瑞锷的手指,瑞锷及时收回手,双手环胸看着江吟和段楼。
“您要怎么处置我?”段楼吞咽一下口水,壮着胆子问。
瑞锷扯扯嘴角,看着段楼的眼睛道,“如果我要你的眼睛呢?”
“那就拿去吧。”段楼站直身子,江吟忙拉住段楼的手,鹦鹉偏头看着瑞锷,瑞锷一巴掌将它拍到了一旁,捏着段楼的脸道,“你舍得吗?哈哈,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却是不愿,牵强,可真是牵强!”
江吟欲言又止,握紧了腰间的佩剑,瑞锷暗蓝色眸子里满是戏谑,她捏着段楼的脸,似乎想起往事,垂眸说了几句段楼听不懂的羌戚话。
鹦鹉抖了抖翅膀重新飞起,落到了段楼头顶,居高临下的看着瑞锷。
“小徒孙,暂且好好保存你的眼睛,来日我定会讨要。”手背上的蓝灵蝶图腾散发着妖异的蓝,瑞锷松开段楼,江吟警惕的看着瑞锷,瑞锷见了,轻挑一下江吟的下巴,“好皮囊真讨人喜欢,和你师父一个样。”
“你……知道林先生去哪里了吗?”江吟后退一步,小心翼翼的询问,瑞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石棺,大笑道,“我不知道,行了,我倦了,你们两个小徒孙离开吧,一会李安烛会过来的。”
段楼和江吟看向对方,有些吃惊,瑞锷见他们不走,拍了拍手,银铃声响,几十只蓝灵蝶涌出,江吟和段楼被驱赶出来,看着黑漆漆的洞穴,都有些莫名其妙。
江吟说:“她这是在干什么,是下马威还是什么威胁?”
段楼看了看地面上沾血的脚印,皱眉道:“也许有别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