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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參商 ...


  •   “沢田纲吉,我问你一个问题。”
      “唔?”
      “认真地说……对于你,库洛姆是怎样的存在?”

      骸的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听着沢田蹑手蹑脚地跟在他后面。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从家里离开时候、送到门口的髑髅撞见沢田的样子。两人不约而同地红了脸,她低头看着地面,把装有日常用品的包裹塞给对面的纲吉。骸在一旁看得出女孩子久违的紧张,忽然间一阵失落——很多事情,也许正越来越超出他所能控制的权限,其中包括一来二去弄假成真的感情。
      云雀的声音遥远,像是回音。
      『沢田纲吉是纵火案的嫌疑人,必须逮捕。』
      这个理由真狡猾啊,他想。
      太过温柔,以致有些残酷。

      “……是很重要的人……”
      你们都是啊。纲吉抬头望了望骸的背影。几小时前,同样是梳着凤梨发型的,那个姑娘也是这样牵引着他。只一天之内,接二连三的变故已经把他的全部都搅得一团糟。但是有一点仍然可以肯定,那根本不需要思考——
      “我想让她幸福。”
      蓝发青年猛地停了脚步,纲吉差点撞上他。没有在意对方的惊愕,骸嗓音里透出一丝抖动,像是为了压抑某种激烈的斗争。
      “……你觉得你有那样的能力吗?”
      纲吉感到手指上的彭哥列戒指忽然硌得他很疼很疼。

      “也许没有。”他轻声说,“所以我只是……希望她幸福。”

      “是吗。”
      浅浅的叹息,骸终于朝他转过身来。一道银亮的光指向了距离他瞳孔不到毫厘的地方,他过了几秒才意识到那是手术刀的刀尖。身后响起另一个脚步声,它的靠近让他心脏一点点冻结,纲吉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骸,你们……!!”
      “正如你所想的那样。”
      他并不气愤,只是忽然有些脱力。在回来的那时就明白,这些人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有理由向他发难。纲吉没有抵抗,闭上了眼睛,但骸接下去说道:
      “我相信恭弥,不过我也仍然……相信你。”
      脚步声停在了他背后,他知道这句话是在同时说给两个人听。云雀恭弥没有任何动作,像是不认为沢田纲吉会试图逃脱,只低声说了一句“跟我来”。骸移开指着沢田的那只手,他的神情在刀刃的光芒里支离破碎,
      “我们到了。”
      森然耸立的破败轮廓,仿佛正从暗夜中浮现出来。纲吉的手指攥紧了。骸说过,这是他也应该想得到的地方。

      黑曜中心。
      一切……开始的地方。

      Chapter8.参商

      黑头发的少年在他面前倒下去。
      轻,单薄,漂亮得像一片剪纸。
      ……但那瞬间,却像是千钧重量撞进了心脏,十年过去仍旧澎湃轰响。

      ——『十年前•黑曜战』—→

      当六道骸用力扳过他的脸,两个人的气息同样乱作一团,也许,是两败俱伤。骸瞳孔里的情绪不深不浅起伏动荡,阴郁而又疯狂。云雀恭弥听天随命的模样下面是无穷无尽的反击力量,透过痛苦透过折磨,骸越发看得见他内心嘲笑的神情。

      即使是折了骨头、脸庞有些许浮肿,云雀还是好看得不可思议。骸在旁边托腮注视昏迷的黑发少年时萌生出这样的想法,随即意识到自己在笑。连忙捂住脸颊,骸心想还好云雀恭弥没有看见他的表情。或许骸曾使尽浑身解数想把眼前这个人弄得四分五裂,但事实上他从未破坏那最美丽夺目的部分——是无法去破坏,还是舍不得去破坏,他自己也想不明白。

      蓄意的,转为发泄的,到后来逐渐成了一种期待。
      好比带着一个人学游泳,胡乱呛水,对方还不停地扑腾。他们抱在一起往下沉溺,裹着起起伏伏的水波,云雀恭弥就像是勒缠过来的水藻,慢慢变得柔顺可是始终紧得让他窒息。他不得不撬开他的牙齿,做一个急不择路的人工呼吸。
      在尚未平复的疼痛中云雀正竭力让呼吸稳定,似乎把带给敌人的快感尽可能缩短也算一种胜利。骸这次没有再去看云雀的眼睛,沾着暗红的衣裳散落在地板上,樱花开放,下降,无声地在他眸子深处点燃微光。
      “你太冷了。”
      他用五指依次点上怀里人的脊梁,再捺紧。

      “……冷得烫手。”

      ——『初恋』—→

      睁开眼睛的时候,视线里还是有些闪闪的。云雀尝试着动弹了一下,但逐渐恢复的痛感让他的四肢像是被钉在了地板上,沉得抬不起来。
      骸不在。
      终于厌倦了吗,那家伙。
      他抽了抽嘴角。樱花肆无忌惮地在头顶上方张牙舞爪,不算浓艳,却带着刺骨的凉意。啊啊,要是让自己适应了这种感觉,也许就能克服晕樱症了吧。少年固执地睁大眼睛盯住那些冲他招摇的花朵,一边咽下翻江倒海的恶心的感觉。
      血在唇边干结,他舔了舔嘴角,有一丝腥甜。不是他的。那时候骸俯过来的呼吸印上了让人反感的香气……一时想不起是什么花。
      一个人面对着没完没了的花海时,举手之力都办不到。但不知为什么,只要六道骸一出现在他面前,他却总能从身体里硬生挤出一丝力气,哪怕是微不足道的攻击,都还有凌厉的余风。
      ……就像是无论如何都要反抗给他看。
      铁门吱呀一声,已经变得熟悉起来的脚步又进入了房间。云雀默默地思忖着这是第几天,并做好准备在心里继续铭刻六道骸需要咬杀的理由,但走到他身边的人没有任何要施加暴力的气息,距离一步远,弯腰蹲了下来。
      “……”
      云雀感到骸在看着自己,他没有对视过去,仍一个劲地瞪着天花板上的樱花。
      “……云雀……君?”
      过了一会,他听见骸试探似的开了口。

      “你不想洗个澡吗?”

      脑子里咔嗒跳了一下针,他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虽然不知这次又是什么新的虐待把戏,云雀还是禁不住侧过了头。骸俯视着他,脖子微向前探,正等着他的反应。
      “说什么——”
      “我修好了楼下盥洗室的一个淋浴喷头。有热水哦。”蓝发少年打断他,煞有介事抱起双臂,云雀看见他的袖口确有洇湿的痕迹。
      “和我有什么关系。”他皱了皱眉,重新把脸转开。
      “所以说……啊,我是不是该换种说法?”骸放下手臂站起来,跨到云雀无法避开的角度占满他的视域,露出仍和之前一样的冷漠邪恶的笑意。
      “云雀恭弥,你其实是不敢让我给你洗澡吧?”
      “……那你就试试啊。”
      我还怕了你不成!倏地蹿起怒火的委员长狠狠地盯回去,发现骸的表情突然像春天化开的雪似的,转眼间那抹阴沉就消解干凈,只剩下得逞的微笑。他顿时明白自己中了激将法。没有机会再做决定,骸已经拦腰把他抱了起来。

      到处都是樱花。他不知道骸是如何做到的,连浴室的水池里也浮满了粉色的花瓣。仍然叫人晕眩不止,但总归威力减弱了些,骸把他捱到哗哗的流水下面,让他的头硌在自己臂弯里,另一只手褪掉他破损的衣衫。
      “放开。”
      “别逞强,你断着好几根骨头哦?”
      “打断它们的不就是你么?”
      “kufufu。想听道歉?现在不行。”
      “…………咬杀。”
      有热度的液体淌过伤口,一抽一抽地刺痛。骸给他整理干凈,像是在擦洗一件玩具。云雀听任他缓慢地捋着自己的发稍,透过蒸腾的雾气看见洗手池的另一侧放着替换衣物,上面压了一个药箱。

      这家伙……在想什么?
      敌人做出攻击之外的举动时,他搞不懂。

      云雀恭弥不是会浪费有利条件的人。但六道骸的出尔反尔阴晴不定也着实充满谜团。没有进一步的交流,骸拧上水闸,从晾衣绳上拽下一条大浴巾把他裹起来。“包扎和处理伤员我很拿手哦。虽然没受过正式训练,注射也总算做的来……”
      仇恨正变得暧昧不清。

      那时的骸像个过家家的孩子。圈起不被认可的领土,这里是他的城堡,他最初的王国,他自封为君主,再五花大绑地把他的王后捆上宝座。
      黑曜乐园的顶层有一个废弃的天文台,圆形的穹顶已经毁坏,但室内为观测者准备的一排躺椅还在,从那里可以直接望见被切割得奇形怪状的天空。那晚上云雀被骸带到了这里,没有月亮,照射进来的星光让气氛很像水族馆,迷离而幽静。
      骸窝在与他相邻的躺椅上,用一条毯子将两人围作鼓鼓囊囊的一堆。肋下仍然钝痛,骸所谓的自满的半吊子医术充其量也只能打些临时的止疼针。挨着云雀躺下,少年哧哧地笑出声,手在毯子里摸索着环过云雀的胸前。

      然后他静下来,想了很长时间。
      “愿意听故事吗……哦不,云雀恭弥,你敢不敢听我讲故事?”
      我说啊,同样的伎俩第二次就不管用了。不过骸没有在意云雀的不屑,自顾自开讲。

      “王子的雕像高高地耸立在城市上空—根高大的石柱上面。他浑身上下镶满了薄薄的黄金叶片,明亮的蓝宝石做成他的双眼……”

      他看见骸长长的睫毛下面有着蓝色的双眼,一点点失却了天蓝的居高临下,变成海蓝的深邃和感伤。
      “‘你为什么哭呢?’路过的燕子问他,‘你把我的身上都打湿了。’”
      骸顿了顿。
      “眼下我死了,他们把我这么高高地立在这儿,使我能看见自己城市中所有的丑恶和贫苦,尽管我的心是铅做的,可我还是忍不住要哭。”

      和所作所为不同,六道骸的身体很温暖,隔着有些潮气的衣物,他感觉得到那胸膛微微起伏。

      “‘燕子,燕子,小燕子,’王子说,‘你愿意陪我再过一夜吗?’”

      骸的声音轻而宁静,发丝撩在云雀的脸颊上。
      “我现在没有红宝石了,所剩的只有我的双眼。它们由稀有的蓝宝石做成。请帮我最后一个忙……取出一颗,取出另一颗,送给那些不幸的人吧……我真高兴你终于要飞往埃及去了,小燕子,你在这儿待得太长了。不过你得亲我的嘴唇,因为我爱你。”

      曾经是加害者的少年把头垂落到了他的肩上,眼角有什么在发亮。他来不及惊诧,那睡脸单纯得和初见时判若两人,此时此刻即使是微不足道的攻击也可以要了这个家伙的命。没有作声,没有寻找武器,没有趁机离开,云雀唯一的动作是又朝躺椅上靠了靠,仰面看向正上方数不清的缭乱星辰。他忽然想起骸似乎忘了在这里放上樱花。
      不知为何被赋予了生命,不知从何而来又向何处去,也许令慈悲者嗟叹,令智者生疑,可是这些问题原本如此单纯而不值得去想……那一年,云雀恭弥遇见了六道骸,六道骸遇见了云雀恭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參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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