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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好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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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的静默后，帕雷萨再次开口说：“我不是有意羞辱你，也没有想刺痛你。”
“我知道。”赫莫斯说。紧接着他补充一句：“我也是。”
“我知道。”帕雷萨说。他稍稍停顿了一会，还是说：“但你应该之前就告诉我——一切——”
“我很乐意把我的一切告诉你，”赫莫斯回答，“你是不是也是这样呢？”
“你在状态更糟时做过的更危险的事是什么？”
“你这十天都干了什么？”赫莫斯说，“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沉默。
“等你出来。”帕雷萨说，“结果你这个傻【】居然把自己搞得出不来。”
“你等了十天？”
“三天，行吧，我知道得叫别人过来解决，但那些血迹必须先处理掉，叫人误会，太难洗了……”
“你洗了七天？”
“一天。”
“然后呢？”
帕雷萨不说话。等他再次开口，完全和之前的话题不相干了。
“我知道是我的错，”赫莫斯先被他这一句道歉震住，接下来是一头雾水，“我知道你没有，你从来没有——其实我也从来没有——你不无聊——我觉得你平时干的那些事很无聊，但我从来不觉得你无聊，我喜欢你每天都呆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想见到你时我就能见到你。”赫莫斯渐渐反应过来，他在继续他被封印前他们吵的那些话题，“我知道你也是这样，你不是因为厌倦我才想要一个孩子，你只是因为——”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我常常不在你身边。”更长的停顿，“对你来说，生孩子只有好的一面，可对我来说，孩子坏的地方更多。我担心自己在它出生后做不好她的父亲，我担心在有了它之后你的目光就常常落不到我身上，我担心它会长成比我更好的人而让你发现我有多坏，我担心我克服不了这种嫉妒心，逼你对我们的孩子痛下杀手——难道我的孩子要因为这种理由被她的双亲扼杀吗？但我最担心的还是……”他声音低下去，“生育都会带来损害，多简单的道理，可我竟然一直没有意识到，我竟然一直都陷在惯性思维里，觉得你不会因此而受到损害。”
赫莫斯深呼吸一下。
“我们一个一个来说，好吧。”他说，“我知道你没有，我当时会意错了你的意思，之后我已经明白了，你怎么会呢……总之，我当时可能太激动了……当然，能听到你确认一下，我很高兴。”他忍不住继续在脑海里回放几遍帕雷萨那段说喜欢他的话，然后才继续说下去，“是啊，我为你常常不在我身边失落，但就像我之前向你反复强调过的，我希望你能够尽情做你想做的事，而不是因为照顾我去过你不喜欢的生活。”
“可我也不想让你因为照顾我而去过你不喜欢的生活。”帕雷萨说，“你应该让我知道，而不是假装你很满意。”
赫莫斯品味了一下这句话。
“嗯……”他不自觉地微笑起来，“我会试试的。”
赫莫斯接着说起来：“至于生孩子这件事，我想你太紧张了。其实，幼龙和人类小孩不太一样，它们一出生就有智能，作为双亲需要做的并不多，庇护和战斗训练就够了，这些我来做就可以了，你当好一个父亲是锦上添花，当一个差父亲也不会对它有什么影响，它很坚强，它并不需要我花费多少时间照看，我不会因为有了它就关注不到你，更不会因为它比你好就不喜欢你了。”他握住帕雷萨的手，笑出了声，“难道你觉得我是因为你很好才爱上你的吗？”
帕雷萨也跟着笑了。
“而且我也不是非得亲自养她不可，”赫莫斯说，“要是你受不了她，我就把她送走。不会让事态沦落到你去逼我谋杀亲子这一步的。”
帕雷萨听到这个提议，笑容顿时隐没下去。
赫莫斯连忙又补充一句：“养幼龙真的很轻松的，到时候你可能就发现你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开始享受起这个过程也说不定呢！”
帕雷萨叹了口气，没反驳什么。
“然后是最后一个问题，”赫莫斯说，“我确实不会。”赫莫斯说，“要是生育的这点损失也叫伤害，和你分享生命就是自戕了。从海滩上取走一桶沙子难道能伤害到海岸的地貌吗？”
“森林可以被伐空，草原可以被烧尽，更何况你已经是——”
“伐走一棵树，挖走一颗草，”赫莫斯温柔地打断他，“帕雷萨，你的判断没错，你的惯性思维是对的。”
帕雷萨微微张嘴，良久，还是没说出一句话。他只是叹了口气。
“是啊，你是你，”帕雷萨说，“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他看起来没有问题了【】。
赫莫斯看着他【】，突然又说：“其实，我觉得你喜欢不来这个孩子只是因为你没有参与进来。”
“她没出生，我也没法参与啊。”帕雷萨动作一顿，“……你需要我给你做饭吗？这也可以的……”
“你花些时间期待她，畅想她，就可以了。龙是由庞大的物质和精神组成，它有你的物质，你的期待会被它吸收。”
“……赫莫斯，你可以畅想她三天三夜不觉时间流逝，因为你是龙。但我……我做不到的。我只可能偶尔对她有灵光一闪的期望，而要是你说的最快五年，孵蛋还要十年以上……你知道我为什么干不过十年就换一家吗？不只是掩饰身份，老是呆在一个领域，太无聊了……”
“……”
“当然，这次是陪你，是另一回事。”
“……”
“不如以后还是我来做饭吧。”
“……还是我来吧。”赫莫斯说，“你做饭总是敷衍你自己。”
“是你要求太高了，”帕雷萨回答，“有营养，还不算难吃，这可远远算不上‘敷衍’。”他小小地沉默了一会儿，“嗯，当然，你把每顿饭做的像高档餐厅那样精致美味，我很……很欣赏。”
【】他【】说：“我还花了几天找东西，魔晶，说明书。”
他突然间又说回来刚刚的话题，赫莫斯一愣。其实当他听到帕雷萨说他不无聊，说他喜欢能见到他就见到他时，龙就已经不再执着想知道帕雷萨这十天到底在干嘛了。
“……哦，是吗，那确实不好找。”赫莫斯附和说。他想起自己之前说一问换一问，于是又加上一句：“那件更危险的事也没什么，你知道的，就那个魔像。”
帕雷萨皱起了眉。赫莫斯于是想起，他当时和帕雷萨说这事和他无关，而实际上他们都知道他是在复活他屡次失败后才做出那么危险的事，撕裂自己的精神放到魔像里去复制一个“帕雷萨”……
但是帕雷萨没说什么。他坐在那，看着茶几后面的那面墙。
“我意识到我拖延得有点久了，”他突然又说，“我意识到你会很恼火，你会觉得我故意的，你会难过，你会痛苦。然后我就更不想动手去找那些东西，读说明书，点亮魔法阵。”
赫莫斯张张嘴，有一些信手拈来的话就在舌尖，但这是帕雷萨，所以龙又闭嘴把那些俗套的话咽回去。他握住了帕雷萨的手。
“十天其实过得也挺快的。”赫莫斯说。
帕雷萨的手指摩挲着他的手，他像是感激，更准确的词是受用，虽然看破这只是个安慰，仍旧笑了。
他亲亲龙的嘴角。
*
帕雷萨撑着下巴，坐在餐桌边等开饭。他现在觉得无比轻松，自在，愉快，早知道今天比他想象中要容易过得多，他肯定在赫莫斯被封起来的第一时间就去通知沃尔夫了——好吧，只是一个比喻，他还是得观察几天，要是赫莫斯自己能出来，没必要去叨扰黑渊第八。
好了，反正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过去了，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去想想未来的事吧！
……啊，孩子。
帕雷萨想起这个孩子，还是免不了要哀叹一声。虽然，赫莫斯之前的那番话的确有效减轻了他的压力，但他仍旧不能像龙一样对这事过分乐观。毕竟未来的事，不真正到来，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但话又说回来，他都被说服了，觉得这孩子也确实不会给他本人以及赫莫斯带来什么灾难性的后果，理应好好地降生，好好地长大，那他还在这里想她做什么？已经决定必须面对的事，那就事到临头再担忧咯。
帕雷萨茅塞顿开，更觉得轻松了。这一下子，之前那些日子的经历就好像是一场噩梦一样，既可怕又虚幻，怎么会把事情搞成这个样子？他想起起因好像是，他觉得赫莫斯开始冷落他，而赫莫斯冷落他之前，他因为沉迷精灵史冷落了赫莫斯，而他之所以要去研读精灵史，是因为……为了再和赫莫斯聊天时让龙发现他不是在见闻方面毫无长进津津乐道相同的话题……
帕雷萨突然又紧张地用手指敲了一下桌子，敲完第一下他就控制自己不要再敲。他想起赫莫斯对他说，为他经常不在而失落。
帕雷萨再次向自己重申，过去了的蠢事就让它过去吧。他接下来不会再做相同的蠢事——起码不是一模一样的蠢事。
也许他下次再读书应该到客厅里读，坐在赫莫斯身边。特别是龙陷入那种冥想状态孕育孩子时，他坐在他旁边看书，这样也算是在龙身边了吧……
赫莫斯端着晚餐出来了。唉，帕雷萨得说，他是一个可以轻而易举逼自己由奢入俭的人，但过更舒适的生活当然对他还是有吸引力的。他曾经不是这样的人，但和龙生活了这么久后，赫莫斯已经成功改变了他，让他习惯起一切都整洁，方便，饮食美味，起居舒适。
……【】
帕雷萨掩饰性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可那个念头再也咽不回去。【】赫莫斯修长的手指稳稳地托着雪白的餐盘，令帕雷萨想起【】……好了，不要继续想！他有【】多久没有……先吃饭，吃饭……赫莫斯【】如果不是【】不小心勒断了他的肋骨，龙那时候肯定会【】……
帕雷萨想到这里【】。他当时其实是很愤怒的，充满搏斗的欲望。但是现在，当赫莫斯这么平和的坐在他对面，不再表现出那副“我可以对你做我想对你做的一切”的态度时，那份回忆就成了一种助剂……
帕雷萨呷了一口红酒冷静冷静。不能再继续想下去，让赫莫斯发现会很尴尬，他毕竟刚还骂他是狗【】来着。
起码得等到晚上【】……
赫莫斯看了他一眼，又掩饰性地立刻低下头去。帕雷萨明白，他发现了。
你可以在一头龙面前说谎，玩弄诡计，编织默咒，但你永远不可能掩饰你的【】唤起。这对它们来说就像大声咳嗽一样明显。
但赫莫斯没有指出来，既然他没指出来，帕雷萨也假装自己没被发现。赫莫斯怎么能把煎鳕鱼做得这么好吃还好看呢？白色的鱼肉……
白色的肉……
帕雷萨一扔刀叉，心想：好吧，我是【】狗。
他看向赫莫斯，一眼看出后者正在憋笑。
“好笑吗？”帕雷萨说。
“不好笑，不好笑，”赫莫斯立刻正襟危坐道，“你都有心情【】了，我高兴，这是高兴。”他说着高兴，于是便明目张胆地开始笑【】。
“你随时想【】都可以，”赫莫斯说，“我很高兴，我可以陪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