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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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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喜那诊疗卡里的钱，周大伟早前就去退了，不怪那司机和黄医生都说那不错。
周培霖在那里手术、开药加单间住院的总费用是3680，还赠送一次复查。
她戴了口罩和墨镜，把自己捂得严实，拒绝了沈美珍的陪同，独自去做复查。
失去孩子后，她比以前更沉默，甚至害怕出门。她怕别人问起，即使是关心，她也无法招架。
有相熟的邻居问上一句，这种事瞒不住，毕竟肚子大不起来了。沈美珍说是出了点意外，隔天就有邻居跑家里来要小孩的东西，沈美珍也怕睹物伤情，收拾了那些他们为了散甲醛，提早买的BB衣服和推车出来。
谁知那邻居看到东西头一句就扎了她的心，人家说：“也就我家不嫌弃你这东西晦气。”
气得沈美珍当场轰了人走！
她买了个漂漂亮亮的整理箱，把东西都整整齐齐地打包好，送回了老家。
周培霖就在房里，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表姐珊珊以前经常来家里蹭饭吃，这一个月里一次也没来过。周培霖知道，这是怀孕的她，避讳着自己。
周培霖的负罪感一直压着她。尽管父母劝慰她要朝前看，出去走走散散心，甚至从前严禁她去的KTV夜店之类的，都松了口。他们叫她喊上朋友出去玩一玩，只要别太晚就行。
给她做复查的并不是上次的男医生，而是一个40来岁的女医生，从头到尾目光柔和，带着关切。这让周培霖少了些不自在。
医生给她做完超声，又仔细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大概看出她心里负担有些重，又提醒道：“703有心理辅导室，免费的。如果有需要，可以直接去，不用挂号。从侧面电梯上去，那边人少，不挤。”
挤不挤的不是重点，有心理困扰的人，最不希望的就是人多。
周培霖感激地点了头。
她出了诊室，下到一楼，本来打算走出医院直接回家的。但她想到医生的关怀，又朝西边走去，到了侧门附近，进了电梯。
这边果然人少，同进电梯的除了她，只有那个叫思思的姑娘，她记得的，她住院那天帮着推床的护士。
周培霖朝后进来的她笑笑，思思按了楼层，也朝她笑笑，突然想起还有单子忘记拿了，又跑了出去。
“我还有东西忘了拿，你先上。”
电梯门关了，又开了。
周培霖走出电梯，找着诊室的门牌号。
307到了，她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
里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好听，但客气没有温度。
周培霖更忐忑了，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推开了门，走进去。
这是一间不大的诊室，没有病床，有三个书柜，一张长书桌，上面摆着电脑和一些资料之类的东西。一个短发男医生坐在那头拿着笔在写着什么，桌子这面正对着他的位置有把椅子，周培霖上前坐下来。
“许医生，你好。”
桌上一角有这个医生的姓名牌：许榆林，周培霖不由得感慨，林这个音在取名里还真的是受欢迎。
许榆林看着她，挑了下眉，显得有些意外，但听着声音仍然很淡定，“你好，是有什么事吗？”
他虽然戴着口罩，那好看的眉眼仍然透着信息——这人不仅个高，颜值也不低。
周培霖不敢对视，垂眸盯着桌上那张姓名牌，小声地说起自己最近做的那些梦。
“流产后，我经常梦到些光怪陆离的东西，梦里会很惊慌，但醒来又忘了是什么。有时候醒着也会听到孩子的哭声，有时候觉得身后有人，睡觉也会觉得有人在看着。并不害怕，只是难过，想看清又看不到。”
许榆林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放下笔，声音尽量放柔了，说：“这里是307。”
周培霖没明白他的意思，抬眼问：“楼下复查的医生说可以不挂号，是我弄错了吗，微信绑定可以挂号吗？”
许榆林看着她，改口道：“没事，免费的，你继续说，还有些什么问题？”
周培霖吐了口气，接着说：“我有些不敢接触人，怕别人问起，也怕……别的。我这是产……产后抑郁吗？”
许榆林记得她，上次手术住院，是两个看着像她父母的人在陪同，这次是独自一人。
“你的伴侣呢，他是不是给了你压力？”
这个太常见了，来医院流产的，大部分是思想不够成熟的女孩，意外怀上了不该怀的孩子。还有一部分是想生，但怀不稳孩子，被迫流产的。她家对那孩子的感情，明显是属于后者。而通常这种意外下失去的孩子，自私的男性以及他的家人，会把过错推到女方身上，认为是她没有护好孩子。
周培霖摇了摇头，平静地说：“不适合，已经分开了。如果不是因为我那天情绪激动，孩子也许不会……”
许榆林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因为这场意外分开，但小产那天，她在楼梯间的崩溃，说明她是爱孩子，想要孩子的。
也因为这份爱太沉重，还有她的责任心，让她陷入自责痛苦，才会产生这样的负面情绪。
一般意外流产的女人，都会有这样的情绪。但像她这样持续的，是少数。大部分人，痛过之后又会很快抛下这些，重新踏上追生之路。
许榆林没有心理执照，本来想提醒她去找到正确的诊室。但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天的样子，一直刻在他脑海里，他鬼使神差地留下了她。
“你不用自责，孩子发育不合格，他知道这个世界不适合他，所以选择了离开。这些不是你努力就能改变的。基因决定了他的生存力，不是你这个做母亲的错。相反，拖得越久，对你和他的伤害更大。孩子的问题不是你来手术那天出现的，而是更早。你可以理解为，孩子为了不伤害你的身体，提前做了明智的决定。所以，你不要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周培霖满怀期待地看着他，许榆林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精子存在问题，在受精卵形成时问题已经存在了，你就是每天躺着，什么都不动什么都不想，也会失去他。你压力太大，就更不要窝在家里，多出去走走，透透气，散散心，做点喜欢的事。人生总不能事事如意，你要朝前看，多想想你父母。若是实在放不下，可以去寺里拜拜。信仰也是一种精神寄托，但千万记住，不要沉迷于此。菩净寺不乱收费不乱推销，寺里的人是真正的潜心修佛，你可以去那里拜拜，求个心安。买三炷香就行，带上一点零钱，香不定价，多少都可以的。”
周培霖点点头。
“谢谢你，许医生。”
许榆林松了口气，说：“你如果不急，在这等一会，我让另外一个医生过来，他能帮你再细分析一下。”
他拿出手机准备呼703的易博下来。
周培霖知道自己这是耽误他的其他工作了，忙站起来说：“许医生，不用了。我觉得好多了！谢谢你。”
周培霖告辞离去，下楼走到医院门口，抬头看天，发现自己胸口确实舒服了些。
“姐姐，不能看太阳，会哭泪泪的。”
一个小小的、柔柔的声音对她说。
周培霖顺着声音方向看去，花坛边坐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应该是女孩，发黄的头发短短的，但小皮鞋是粉色的，毛衣外面套着的绒布裙子不太合身，空空荡荡的，因为身体前倾的关系，等她不动了，前面裙摆甚至完全罩住了脚面。
周培霖见过不少孩子这样穿着，多半是小的那个，捡了上面哥哥姐姐或者别人家的旧衣裳，合不合身不重要，反正有遮挡，没裸着就行。
女孩看着她，眼睛大大的，小小的脸上还有两个小梨涡，可可爱爱的样子。
周培霖心软得不行，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来，问她：“可以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吗？”
“姐姐，不是阿姨。”
周培霖笑着说：“好，可以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吗，妈妈呢？”
“岁岁，我是岁岁，三岁半的岁岁。”岁岁回答完第一个问题，然后摇了摇头。
“你记得妈妈电话吗？或者爸爸的。”
三岁半的孩子一个人待在这大路边，太不安全了。
岁岁有些不自在地扯着裙子，小小声说：“妈妈出去了，很远很远。爸爸工作，电话在那里。”
她指着医院里面，周培霖侧身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医院的员工介绍墙。所以岁岁的爸爸在这里工作，她松了口气，继续问岁岁：“阿……姐姐可以抱你吗？”
岁岁点了点头，这个姐姐长得很像《小泡泡》里的莫莫姐姐，她喜欢姐姐。
周培霖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这孩子太瘦小，若不是她说她三岁半，她甚至怀疑她两岁不到。亏她爸爸还是医生，孩子怎么养成这样啊！
岁岁小小的胳膊圈着她脖子，突然凑到她脸上亲了一口。周培霖去看她，她就害羞地躲开视线看向别处。
小孩的嘴，触感出奇地软，热乎乎的，暖到了她心里。
周培霖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抱着岁岁重新走回医院，走到导诊台，正好护士回来，一看到岁岁就喊：“岁岁，你怎么来了，你阿婆呢？”
护士明显和这孩子很熟，周培霖放心地把岁岁放下来，交给护士，说：“她在医院外面坐着，没看到有其他人在。她爸爸是在这里工作吗？麻烦你帮她找一下爸爸。”
护士点头，说：“谢谢你了，她爸爸在的，我等下就送她上去。”
周培霖笑笑，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