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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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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坐在公园内最不起眼的实木排椅上,排椅旁边生长着一棵直挺的枫树,它枝桠有序叉开,撑开一片红绿交间的天空,灰色的阴影落在伏黑惠的脸上,划分出明暗区块,使得他的表情晦涩难明。
已经超过约定的时间近十五分钟了,等待的身影却还迟迟不见出现,甚至连一个说明缘由的电话都没有打来,他预感不好。
没由来的,一阵异样的冰凉袭上后颈,伏黑惠迅速转身,伸手擒住侵入他空间的来人,抬眼对上一双褐瞳,正是他等待已久的虎杖。
被强硬地压住手的虎杖望着他笑,“伏黑,你太紧张了,是我,放轻松点,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伏黑惠没有动,黑沉的眼睛看向虎杖,似乎在衡量着什么。
“你怎么来得这么迟?”伏黑问,声音有点沙哑,听上去像是汽车轮胎碾过小石子时会发出的刮擦声。在确定过周围没有任何异常之后,他松开了钳制。
“为了买这个,”虎杖朝他晃了晃手中的塑料袋,从中拿出一个牛奶味的雪糕递给他,“喏,给你的。”
“排队等着结账的人太多了点,就耽误了些时间。”
伏黑紧紧皱起眉头,九年的友谊,足够让他看懂这个最亲近的友人,虎杖现在表现出来的漫不经心预示着他接下来很大可能会用一切安好的谎言来搪塞自己,“这是怎么回事?”
闻言,虎杖正撕开外包装的手一顿,尽量回应得云淡风轻,“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像电话里说的那样,我卧底进入了咒灵,然后因为一些意外情况,事情开始变得糟糕起来。”
他话锋一转,“不过,不用担心,它会好转的,我拿到了能够反过来威胁他们的证据,在没有得到这个之前,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对此,伏黑只是摇头,神情不见轻松,“你还是没有说清楚你在面对什么?所谓证据又是怎么回事?”
“我希望听真话,而不是拙劣的隐瞒,事情很严重,甚至连五条老师都没能置身事外。”
这就是伏黑惠打电话给虎杖的原因。他本来应该在今天早上跟从大阪回来的五条悟见面,结果回到刑事科却被告知五条悟暂时要回总部接受调查,在调查结果没有明朗之前,他不可以接受任何探视,也不能与外界联系。
伏黑惠问过在场的同事,他们看见两个穿着正装的男人来访,一胖一瘦,表情冷峻地进入了办公室,不多时,两人跟在五条身后走了出来。
五条还是保持一贯的风度,浅笑如常,向想要围过来的众人摆手,吩咐说自己能够处理,让他们转告来见自己的伏黑去找虎杖。
“所以,这次我同样被排除在外了,是吗?”伏黑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这不是我的本意,但,是的,你最好不要牵扯进来,因为一切都在变化中,太乱了,你好不容易才回到一线,还有很多地方都需要你,这趟浑水无论让谁来蹚也不该是你。”
伏黑摇头,已经看穿虎杖的顾忌,“这不是问题,你只是选择了两面宿傩那家伙而已。”
“虎杖,这不是你的性格,两面宿傩改变了你太多,你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却日渐封闭,变得只依靠他。”
“他正在不计一切代价争取你去到他那边。”
有更加残忍尖锐的话伏黑没有说出来,他想劝虎杖这种关系是病态的,带有施虐性质的,两面宿傩在尝试掌控你、征服你,如蝮蛇缠绕猎物,长尾不断用力卷缩,要将你的脊骨碾断。
闻言,虎杖抿唇,对这种断言不以为然,“伏黑,你误会了,他不在乎我,甚至希望我离他远远的,不要出现在他视线中。”
虎杖说:“你不懂,我看见你的脸就忍不住想到你躺在担架上的样子,死亡离我太近,要失去你和钉崎的恐慌也一度要击垮我,那些血和尖叫让我晚上做噩梦,一夜夜的睡不着。”
伏黑惠脸色铁青,“所以呢?你害怕我们会死在你面前,而宿傩就不会?这根本没有道理。”
相较伏黑的不平静,虎杖更为沉默,他看着无形的水汽在空中凝结成白雾,不无唏嘘地说:“感觉立场对换了一样……”
“之前你也是这么说的,你不能参与进来,这是为你好。”
一年前,他们观念出现了分歧,彼此都长久不说话,伏黑坚信将虎杖与宿傩的行踪资料隔开是最好的安排,而虎杖却不认同。
以为虎杖仍对当时耿耿于怀,伏黑摇头道:“那时候上面已经明令禁止你再参与那个案件,跟现在的情况不一样。”
而虎杖按住伏黑的手腕,尽量轻地放缓声调解释说:“一样的,那时候你希望我好,现在我也希望你好,如果连五条老师都不可避免地暂时受制于人,那你在警局里也不可能在帮了我之后全身而退。”
顿了顿,他接着说:“如果让我回答,我是不是信任宿傩,答案是肯定的,如果是要回答我是不是认为宿傩是所向披靡的存在,像是英雄或者神话,我会明确地回答你,不,不是的。”
“他当然会死,会流血,感到恐惧,虽然他极力不表现出来,装着无所畏惧的样子。但这不意味着我因此迷信他坚不可摧,有神通和掌控一切的能力。”
买来的雪糕已经融化在袋子中,虎杖摸到伏黑手心的冰凉,他很轻很轻地说,像是一阵风吹过枫叶,落入伏黑耳中,却不亚于钟鼓齐鸣。
“只是……”虎杖看入伏黑惠的眼睛,里面涌动一派平静,“他说,他绝对不会留我独活。”
真切的死生契阔,宿傩说好了他的安排,他不会因要埋葬虎杖而感到伤心,也不会让虎杖因自己死亡而背上痛苦,如果真的会有不测发生,那这就是最好的、最合虎杖想法的结局,无论换作哪一个人来都做不到。
只一看见他的眼神,伏黑惠就明白了,虽然虎杖还没有察觉,但他已经开始倒向两面宿傩那一边,选择了血缘而不是羁绊,“你知道这不正常对吧?听起来你像是已经完全不在意宿傩是什么人,忘记了他对你做过什么,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虎杖的神情不见异常,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伏黑,没什么正常不正常的,你的问题听起来像是法庭的检察官会说的,只有他们才会按自己的理解来裁断何为正常。”
“我没忘记违背当时的诺言,只是现在在用不同方式来践行而已。”
“回去吧,”虎杖轻轻推开伏黑,“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别让其他人知道你跟我见了面,等一切都结束之后,我自然会回到刑事科见你的。”
伏黑沉默,他心知虎杖已经下定了决心,也深谙他的固执会让他坚持去走那条前途不明的路,当下再说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
最后,他只能嘱咐道:“虎杖,你小心点,不要盲目冲动,也不要完全相信两面宿傩的话。”
“知道的,迟点见。”虎杖笑着向他挥了挥手,转身走上石阶。
他知道伏黑不会依言停下追查,但是他也不担心,今天就能结束,祸事不会殃及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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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联系到五条悟并非很大的问题,虎杖还有曾从五条老师手里接过的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
他找到当时照着存入的电话号码,拨通了那一串陌生的数字,来不及升起什么忐忑的情绪,对面的人就接起了来电,声音是正派人的一丝不苟,板直着声调毫无起伏。
“这里是七海建人,你是哪位?”
“或许五条老师曾经跟你提起过我,我叫虎杖悠仁,是他的学生之一,”虎杖理着思路,尽量把前因后果交代得清晰明了,“现在五条老师正在忙于处理一些事务,我没办法跟他联系,他说过如果有必要,你能帮助我。”
“这就要看你要求的帮助是哪一方面的了,有一点你要清楚,虽然作为后辈,我敬佩五条悟的实力,信任他的品格,但是我并不尊重他,同时也不认同他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我们的立场是不一样的。”
七海建人说话出奇的冷酷,他似乎已经审视过虎杖的资料,“虎杖君,我知道你,对我来说,你也是不被信任名单上的一员,你的兄长两面宿傩并不受警局欢迎。”
虽然语气冷得仿佛触之伤人,但虎杖没有因此退缩,他坚持,“或许,听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之后,七海警官你会有所改观?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资料上的旧记录并不能定义我心怀恶意。”
从听筒那边传来笔帽叩击木桌的哒哒声,错落有致地响起,让虎杖想起围棋落子的声音,恰符合当下的博弈。
七海建人似乎在思考,半响,他低沉的嗓音淡淡道:“十二点是午休时间,你现在有十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