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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陈寒林离开后,温兆晴睁开眼睛翻身下床。她被搅了心情,突然就不想睡了。

      陈寒林没有拿来拖鞋,温兆晴赤脚踩在了地毯上——这栋小别墅内的一切都是史修明操办的,地毯是上周刚铺的,门把手上的布套也才刚套上,如果史修明还活着,明天就该是它们换洗的日子。

      温兆晴用桌上的陶瓷刀为自己削了一个苹果,她与史修明同居后,家中的金属刀已经被对方全部扔掉了,家里只有几把割不伤人、用以处理果蔬的陶瓷刀;至于生鲜一类的食物,史修明都会在单位分配的寝室处理好了再带回家。

      温兆晴想,大抵是对方是位下凡历劫的圣子,以至于招来自己这样的疯子。

      就像女人都以为自己会是让浪子回头的那个人,史修明大抵也认为自己能凭借一腔爱意感化温兆晴。

      在认识史修明前,温兆晴偏好血腥的魔术,又为了追求真实,经常把自己划得鲜血淋漓;史修明为了让她少受点伤,自作主张地将她的魔术道具全换作非金属制的假道具。

      温兆晴走到史修明尸体旁,伸出没拿苹果的那只手,手心覆上了史修明的眼睛:“其实我不喜欢玫瑰,只是世人爱用它比作我罢了。”

      温兆晴坐在床上,语气温软:“我早与你说过,你做什么都是白费力气。你爱我,也是白费力气。”

      “你一定以为那是我发疯时候的疯言疯语,其实那些全是实话。”

      “杀你我筹划了四年,这应当会是最浪漫的死法,你会喜欢的吧?”

      死人自然是不会回答的,温兆晴拉开被子,躺了下去。

      *

      翌日一早,温兆晴刚睁眼就听到军靴叩击地板的声响,她觉得有些烦闷,再次闭上眼。

      “兆晴,起床了。”

      温兆晴从被窝里伸出手臂,懒散地应了一声。

      陈寒林站在房门外继续说:“别赖床了,给你买了早餐,要睡觉等吃完再睡。”

      “知道了。”

      早餐是炸得金黄的大饼油条,还有石库门的豆浆,温兆晴吃得心不在焉,最终还是开口问道:“你今天不用去点卯?”

      陈寒林是国军中尉,他自诩风流潇洒,平时极爱穿军装,故而温兆晴也摸不清今日对方是否需要办公。

      “点过了。”陈寒林掏出怀表,把时间亮给温兆晴看。

      连同怀表一起被掏出来的,是一封开口处封了火漆的信。

      “这一次的任务。我帮你抽了。打开看看?“

      温兆晴打开信封,草草一瞥那个任务,抬眼时正好对上陈寒林期待的眼神。

      “你的任务与爱人有关么?“

      温兆晴摇摇头。

      “我的和爱人也没有任何关联。昨晚我说的那件事,你考虑一下好不好?“

      “可以。“温兆晴擦了擦嘴角,和陈寒林对视:”我说过,玫瑰可以任人采撷。“

      陈寒林欣喜若狂地想抱住温兆晴,温兆晴推开了他:“明天史修明葬礼后来找我,我穿最好看的红裙子等你。”

      “好!你一定等我!”

      温兆晴站起身,原地转了一圈,层层叠叠的白裙衬得她身姿婀娜,她歪着头浅笑,问:“我当白玫瑰好看么?”

      陈寒林看得眼睛有些直,他慌乱地点头:“好……好看。”

      温兆晴心道男人都是一副没见过美人的鬼模样,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同时也懒得再敷衍对方,笑着赶人:“明天就要搬过去了,你不提前准备一下么?”

      陈寒林离开后,她再次展开那封信,这次陈寒林替她抽到的任务是,寻找一张唱片。任务的描述是:寻找已失传的箜篌《湘妃竹》。

      温兆晴冷笑着烧了那封信,这个任务根本算不上任务,而是一张宣战书。

      史修明是南洋公学的音乐教授,但凡听说过他的人都知道,此人酷爱收藏唱片;巧合的是,《湘妃竹》在几年前的拍卖会上,被史修明以高价拍下。

      温兆晴还知道,从四年前开始,一个有预谋的计划就已笼罩在她和史修明身上,史修明在她的枪下成了这个计划的第一位牺牲者,她绝不能成为第二个。

      他们会给她这样的任务,说明那个计划已经到了收网的阶段,她也极有可能在他们的监视中。

      温兆晴拉上书房的窗帘,墙上挂着一管尺八,仿佛史修明还在注视着房间里的女人。

      书房中有书柜,书柜中是一个牢不可破的保险柜。

      保险柜是密码锁,史修明害怕这些价值连城的唱片被人盗窃,装上了输错密码就会引爆保险柜炸弹的密码锁。不得不说,在音乐方面,史修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史修明生前,温兆晴曾经看过对方输的密码,是自己的生日。

      温兆晴用细钢丝撬开了书柜的锁,又在保险柜中输入了密码,里面是堆放整齐的唱片及一瓶贴着标签的白色粉末。

      标签上写的是:满堂卢生。

      温兆晴觉得有几分趣味——卢生是成语“黄粱一梦”中的主人公。传说卢生在邯郸旅店住宿,入睡后做了一场享尽一生荣华富贵的好梦,而醒来的时候小米饭还没有熟。

      除此之外,那瓶白色粉末中间有蓝色的结晶,看起来像C大调的属七和弦的五线谱。

      温兆晴忽然顿悟,这是史修明留下的关于那支曲子的线索。

      史修明可能是自己人。

      温兆晴沉默地蹲下身,她对史修明的感情很复杂,面对一个几年如一日对她好的人,她开枪前做了大量的心理建设,而那些建设的前提是对方与她并非同路人。

      虽然她已经在魔术前提前向组织报备了她的行动,对方若是自己人一定能逃过一劫,但她还是不可抑制地感到难过。

      “铃——”门铃声突兀地响起,温兆晴订的棺材到了。

      来的工人将棺材抬到正堂中就离开了,温兆晴关上门再次上楼。

      她拿起那瓶粉末用力摇晃,直至白色与蓝色晶体完全混在一起,再也看不出原样。

      温兆晴按照史修明那瓶白色粉末中的提示,找到了那张唱片,将那张唱片放在史修明宽大的裤子中,贴着对方的大腿。

      温兆晴将史修明放进棺材中,封了棺,祈祷明天下葬可以一切顺利。

      *

      史修明的亲人都已亡故,他本人生前虽为音乐教授,但极不善交际;再加之温兆晴并不想让人知道史修明已经死亡,也未曾大张旗鼓地发丧或发讣告,故而简单的葬礼上竟只有陈寒林一人来吊唁。

      墓地里气氛安静得诡异,陈寒林咂了两下嘴,道:“你没有什么要问的么?”

      温兆晴望着已经盖上土的棺材:“先回去吧。”

      越是安静,陈寒林心中就越有被看穿的感觉,所幸快到家时温兆晴笑着握着他的手:“演出那天晚上,史修明的尸体是你帮忙运出舞厅的,而回家后我检查过,他衣服里没有钥匙,所以我推测那串钥匙是你拿走的。”

      陈寒林张了张嘴,吃了一嘴空气后还是闭上了。

      温兆晴还是笑:“想必你还有公务,我的行李也还没有收拾完,今天就不邀请你上去喝茶了,我在这等你接我回去。”

      “好,我看你走进去。”

      温兆晴在心中冷笑,不知道还以为她和陈寒林伉俪情深呢,谁会知道他们一个是曲意逢迎、一个是强取豪夺呢?

      她站在二楼窗户边目送陈寒林远去,而后随手拂落身侧的花瓶,花瓶在地毯的缓冲下还是碎了个四分五裂。

      温兆晴踢掉拖鞋,踩上那些碎片,这是她独特的发泄方式,对她来说,这个疼痛与快意并存的行为是再好不过的解压方式。

      她还是六年前的那个疯子,史修明的温柔丝毫没有感化她。

      温兆晴六岁的时候被陈寒林捡入组织,那个组织只管温饱,偶尔还要为一两只馒头和人打架。

      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但温兆晴训练时各科成绩皆不出众,因而18岁之前她一直在琢磨怎样不凭借武力值接到第一个单子,好证明自己的能力并脱离组织。

      他们杀手也是放假的,一个月一天。温兆晴从小就对魔术有着超乎寻常的热爱,正巧也有些天赋,自学没多久就能表演一场完整的魔术。

      温兆晴长相艳丽,在街头表演一场魔术往往能收获一箩筐的赞美以及寻常人一个月的工资,这令她的虚荣心像气球一样无限膨胀。

      昂贵的衣服、闪耀的珠宝……她拼了命努力才能得到的东西,却是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拥有的,就算她得到了,永远也有更衬她的下一样,这样的反复拉扯令她越来越癫狂、甚至趋近疯子。

      但她不想去折磨别人,只想折磨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她与史修明相遇了。

      史修明是个很不爱出门的音乐教授,除了平日推不掉的应酬,他的生活轨迹只有上课的教室、以及宿舍,两点一线,几年未曾更改。

      那一天温兆晴穿着用一年表演的薪水换来的红裙子,在闹市区帮一位叫安娜的贵妇人遛狗。

      而史修明发现宿舍中用以烹饪的调料许多都已见底,校门口经常拉着板车卖调料的小贩也没来,琢磨着下午也不需要给学生上课,破例出去一次也未尝不可。

      两个人就这么相遇了。

      虽然这次邂逅没有擦出任何火花,但史修明从未见过温兆晴这样的美人,因此未免在眼神交汇时多了几分遐思。

      安娜很快领回了她的狗,温兆晴也开始了她的魔术表演。鬼使神差地,史修明看完了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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