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021年6月1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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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一句“忘了我吧”之后，宋城东就买票回了聊城。
他在离家远的另一片儿贫民窟租了个房子，总共只有二十五平米。
基本就是一个床一个柜子，澡堂卫生间都是外面公用的。
楼体构造还是那种上个世纪的筒子楼。
他没去找工作，就这么挥霍着剩下那点儿存款，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的消磨时间。
宋城东没有换手机，却谁的电话也不想接，谁也不搭理，老妈给他打电话问工作的事情，他直说没找工作，让她别啰嗦。
就连过年都没回去。
他这状况时好时坏，生怕回家住着露了馅儿。
宋城东这半年没回过家，也没赚到钱。
读了清华出来结果跟个废物没什么两样。
挺讽刺的。
刘女士一次两次叫他回家，他后来直接电话也不接了。
宋城东窝在这里等死，只希望所有人都忘了他。
老妈在他失联的这半年里逐渐对他失望，起初觉得他翅膀硬了远走高飞看不上那个家。
后来他说在外面鬼混，还时不时跟家里要点儿钱。
从电话里的语气他听得出刘女士一次比一次失望，但每次也都会骂骂咧咧地给他打些钱。
只怕他真的饿死在外面。
他不止一次看着这转一圈儿都费劲的出租屋感叹，宋城东啊宋城东，你怎么就混成了这个样子。
直到6月1号这一天沈藐不知道通过什么办法找到了这里，直到他说出分手吧。
从前他基本天天都和沈藐在一起，如果他说自己出轨了沈藐那么聪明是不会信的，所以他这半年用最混蛋的冷暴力耗尽了沈藐对这段感情所有的期待。
沈藐恨他也好，越恨她就走的越潇洒。
宋城东知道这个姑娘是真的爱他，就差把心肝掏出来给他看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活不了几天离开人世。
沈藐会在他死后沉浸在巨大悲痛里走不出来，他舍不得看见他的姑娘天天惦记着一个死人以泪洗面。
思来想去，出此下策。
没想到沈藐这次的耐心足够长，足足跟他耗了半年。
所以他看见沈藐转身离去也没有追，而是长舒了一口气。
他成功了。
那只金光闪闪的凤凰终于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属于她的生活里去。
按照她的脾气应该会发泄似的扔掉关于他的一切，发几天火再跟朋友大骂他宋城东猪狗不如是个人渣。
然后一切归于平静，她再也不屑于想起他。
失望堆积到一定程度就会产生这样的效果，少一点都不行。
再到他买了宠物狗吃的肉罐头喂给“油饼”，起身看见巷口的她。
她说，“宋城东。”
后面乌漆麻黑的电线缠在一起，宋城东看见站在那儿的沈藐，像是很多年前在胡辣汤店里看见她时一样。
她还是那么漂亮，还是满眼都望着他。
宋城东站在原地，隔着距离跟她相视。
沈藐几步走过去，眼眶都是红的，“宋城东，你疯了吗你瞒我做什么。”
“……”
他辛辛苦苦瞒了半年还是被她知道了。
怎么到死都不能让他有一件顺心的事。
宋城东沉默了良久，最后只说了声可笑的“对不起”。
沈藐揪着他的衣襟，声音破碎拼不成完整，她抬眸看着他，像是恨也像是宣泄，“宋城东。”
她眼泪一掉，像是直接砸在了他心口上。
他强扯出一抹笑，伸手蹭掉她脸上的泪，说，“我就是怕这个。”
就是怕她会像现在这样掉眼泪。
明明他在的时候都没舍得让她掉过一滴泪，怎么忍心死了还让她天天哭。
沈藐看着跟前这个人，熟悉又陌生。
他这半年像是完完全全被磨平了棱角，从前他身上那股锋芒和势不可挡已经一点儿都看不见了。
让人心疼，也难堪。
那些明信片她挨着看了，当年那个十七岁的宋城东天不怕地不怕，张扬肆意的笔迹下写着他要看遍这个世界，写着清华与她，他都要。
想告白就大大方方站在她家楼下朝她招手，夏日里少年的声音轻狂又爽朗，说“沈藐，我喜欢你。”
时光穿梭，与眼前这个人重合。
清华与她，他都得到了。
可是他身上那份锋利锐气全然不见了踪影。
像是一只被驯服的鹰，被磨光了爪牙，毫无生气。
她眼泪掉个不停，连话都说不出来。
宋城东眸光微颤，他向前走了半步，伸手箍着她肩膀往后一摁。
低下头吻在她眼角，口中尝到了咸涩。
这透着苦的味道让他在瞬间被点燃，积压了半年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他的吻变得深沉又粗鲁，吻过她的唇又弓着身把头埋进她颈窝，声音藏着万千解不开的情绪，破碎又沙哑，“我不甘心，沈藐，我不甘心。”
“为什么我明明那么努力，却什么都留不住，为什么。”
“为什么……”
“……”
沈藐抱着他，在他侧过头时回应上他的吻，沉痛，无奈，压抑，通通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在这无人的小巷，身后是暴露的红砖和铁网，他们不顾一切地拥吻在一起。
唇齿交缠中尝到了泪水的咸涩。
为什么她的少年要吃这个苦，世上罪大恶极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他来得这个病。
为什么。
……
清晨。
沈藐拿了个相机过来，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城东，我们回一趟高中吧。”
他像是心情不错，任由他这样勾着，“好啊。”
高中有个光荣榜是不撤下去的，那上面全是考上清华北大的学生。
上面宋城东和沈藐的照片紧紧挨在一起。
他们进去的时候是上课时间，校园里瞧着冷冷清清，教学楼里偶尔传出几句读书声。
不知道学校老师是不是还用着那个古董扩音器，一挨着手机就吱哇乱叫。
也不知道这里面还有没有像宋城东这样的学生，拼了命也想要离开这座小城。
光荣榜后面已经多了许多新鲜稚嫩的面孔，属于16年夏天的照片已经泛了黄。
照片里那个十七八岁的宋城东眉眼带笑，眼中有着超越一切的傲慢和自信。
旁边照片里的沈藐端正看着镜头，头发扎成高马尾，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看着还真像是个乖学生。
15年的那个雨天他去西巷五金店买水龙头，出来淋着雨还被她扣了一脸水。
从那时候开始，注定她们就要纠缠一辈子。
沈藐拿出相机，扯了扯他的袖子，“照张相吧。”
宋城东配合着看向镜头，在她摁下快门的那一瞬间勾起唇笑了一下。
微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他眼眸漆黑，眉间带笑。
沈藐看着里头定格的照片愣了几秒，当年那个潇洒肆意的少年好像又出现了。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鹰只是病了，他从来都没有被驯服。
他骨子里的韧劲儿会在某一个瞬间突显出来，露出锋利的爪牙。
虽然他现在可能飞不动了，但，鹰就是鹰。
从来就没输过。
沈藐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又看看光荣榜上的，时光荏苒，引人感慨，“宋城东，当年我刚转学来的时候你考的没我多，怎么后来一下子变成全校第一了，说，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学习了。”
这个问题她当年就问过，还记得他当时懒懒散散地靠着后面的桌子，脚踩在桌兜下面的横杠，转着笔一副欠揍的表情说“没办法，就是强。”
但是如今，他说了实话，“怕高考被你甩掉，也想给我妈争口气，不能牛皮都让隔壁杭州小笼包大妈一个人给吹了。”
她和他，当年其实有着同样的想法，都害怕被对方甩掉。
沈藐这样想着，宋城东就接了话茬，重复着当年偷听到的话，“宋城东，，你不需要停下脚步等我，我努力追。”
他眸子看向她，顿了顿，道，“其实那会儿我醒了，我都听见了。”
沈藐愣神回想了一下，“所以那本笔记是……”
他揉了下她的头发，高中那手欠的毛病好像又回来了，“舍不得你辛苦，拉你一把，我们一起跑。”
他不会独自向前，他要他们肩并着肩。
沈藐觉得好笑，气的伸手打他，“宋城东，你都听见了你还装睡！”
阳光从前面照过来，他笑着往后退，“不装哪来的女朋友，是吧沈藐。”
沈藐追着他又打闹了一番，闹累了才肯停下，坐在操场上靠着他肩膀，看着前面上体育课的学生。
宋城东跑的也累了，微微喘着粗气，“你转学来的那天中午，我没穿校服被留在学校门口听教育，你看见我没。”
沈藐想了下，实话说，“没有，我只看见那个裤子上栓狗链儿的了。”
宋城东像是仔细思考了一番，呼吸也平稳下来，“那个酷吗，要不我也买一条栓上，然后让你天天看我。”
沈藐没好气地骂他，“神经病。”
此时清风正好，阳光明媚又不刺眼，前面的学生就算再热也不肯穿夏季的短袖校服，而是穿着秋季的校服挽起袖子，再三五结伴溜去食堂买瓶冰水。
十七八岁的这个年纪被书本和卷子填满，觉得高考在前压力山大，但她多想，多想，能永远留在那个夏天。
她和她的少年，在阳光下并肩。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2021年6月1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