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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托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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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处虫子比寻常更多,却不见乌鸦盘桓。此山想来原本也该是个钟灵慧毓之地,只是此番山火肆虐,将树烧成枯枝,鸟窝也一概烧毁,吃虫子的那些鸟类,一般离开后便不再返回,唯有乌鸦爱食腐,才依旧留在此地。
而虫子也要靠腐烂的食物存活,而并非是焦土,所以可见,此处的活气大概是大过死气的。
扫山的焚天教徒倒是对这处没什么额外留心,许安平学了个鸟叫,将注意力吸引过去,几人便也溜进去了。
溜到里面才发现,这山洞里还躲着偷懒歇着的人,许安平和谢青云当机立断,一人一个掌刀将几人解决,并未发出什么声音来。只是时间若是拖得久了,不免有人会发现,所以谢青云又是一番推演测算,推出了两个方位来,二人在山壁上细细摸索。
谢青云于道理上懂得,但实际操作起来却欠经验磨炼,摸一圈下来也没什么收获,便等着许安平。许安平自己尤在努力寻找,那人却在边上抱着胳膊歇息下了,笑骂他“卿卿,你怎么自己说要救人,自己又不动手?”
说完,不等谢青云回答他,他又道“罢了罢了,既然卿卿想要休息,为夫多辛苦几分也没什么不好。”
谢青云仔细看他行动,与他皆是一般的手法,只不过所照顾的地方更为详细,连洞顶和洞的边沿处全不放过。他还从未问过他师承,只是见他行事上不像是正道中人,满口仁义道德,又有奴役追随,也不像是江湖游侠,不知是何门路。看他这几日作为,对于武功心法,乃至奇门八卦,所涉猎之广,倒是令人叹为观止,像他这般人物,不知现在缘何却跟着自己。
谢青云自己下山,原本也只是为了师傅遗愿,等到账册还清,他找个眉清目秀的小子,将那本武林秘籍给丢出去,也算是不辱没了他们门风,等这些都安顿好,他便一个人回雁荡山,种花种草,养鸭子养鹅,也是一辈子。所以虽然对许安平知之甚少,但也懒得询问。
许安平在岩壁上用手抠了一下,又向后踏三步,如此重复了三次,才听着簌簌的声音,竟然是面前的岩石移开一条缝隙来,侧着身子便可通过。许安平当先挤进去,又回头叫他。
谢青云才将刚刚的两具尸体一齐拖进来,等他也进来,许安平又不知在那里抠了两下,这门自己便关上了,看不出一丝痕迹。
这山洞又窄又矮,二人只能弓腰前行,许安平在前面,谢青云便是什么都看不见,只一味跟着他。二人走了约莫有十多步,前面突然传来一股劲力,二人防备不及,被掀翻过去。
空间狭小,鞭刃施展不开,许安平便用袖带相格挡,谢青云在后面想要从旁协助,却也是无从相帮,只能在后面朗声道,“前方何人,为何不问明情况,便下毒手?”
里面传来兵刃相交之声,隐约还能听见一人答话,只是他内息不稳,声音听着也断断续续“你们……贼子……闯我山门……夺我……誓不罢休。”
谢青云听着不甚清楚,但自己并非是焚天的人,如此自相残杀,岂不是十分不值,只得道“我是陶自悠派来相助之人,还请里面兄弟不要擅动。”
这山洞修缮的不太结实,他们前面打着架,后面的石块灰土簌簌地往下落,也不知道外面看着是否也是同样景象,若是惊动了焚天的人,从外面将他们堵上,他们岂不是被瓮中捉鳖。
谢青云还想再劝,可哪知前面听了他言语,行动突然更为拼命,眼看着动静闹得越发大了,脚边又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谢青云看时,却是一颗人头,当下吓了一跳,想要挤到前面参战。
他道了声“许兄让开”便用尽全力向前撞去,他原本是存着前面打架会有力墙挡着的想法,可谁知许安平一让,他再一撞,他竟然直接射到对面山壁上,许安平从后面只来得及拽住他衣摆,可他去势太猛,衣服从中撕裂,一件长袍,直接变成了短袄。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尸体。
谢青云一个个检查过去,皆没了呼吸,只是地上横着的一个篮子里面,总是觉得有些不对。谢青云凑近翻开细看,将里面的布和菜叶翻出来,只见是个小娃娃,那娃娃也许是发了高热,浑身滚烫,眼睛闭着,许是昏过去了,许是睡着了。
谢青云将他挑出的布料抖开,想着好歹先将这个娃娃给包上,却见上面沾着不少血,不由有些嫌弃,将布扔在一边,又去寻刚刚自己被扯下的半截衣服。
那衣服还攥在许安平手里,他顺手递过去,又将地上的那件拿起来细看,只见上面竟然是让人沾血写了字,也不知这些人是在里面困了几日,那字写得又密又细,竟然不是一两句的托付,而是写出篇文章来,许安平看得头大,转头叫谢青云,“卿卿,你来看看,这是什么?”
谢青云此时正和那小孩以及半截衣裳搏斗,他不曾给小孩裹过被子,只知道头该露在外面,但是具体怎么个方法却是不知道,连续试了几次,都固定不住,最后将那布料胡乱塞在篮子里,又要将小孩塞进去。
许安平看见叹口气,将小孩抱出来,又仔细重新包过“这小娃娃也不知道足月了没有,长得还是这样丑陋不堪。”
谢青云拿起衣服细看,他们现在在山洞之中,只有上方一线天透过的一点天光,看字时便也一列一列的对着那一道光看。
此儿是师娘上月所诞之子,乃为本派掌门邢正彦之子,尚且不满周岁,未得师傅赐名,也并未正式入敬亭门派,如若好汉捡拾,还望能将其送将太湖,也好有个归宿。
后面又用大字写着“焚天恶徒,偷袭敬亭,不得好死。”落款是敬亭邢忍,想来是邢正彦的某个徒弟。
这后面又是一段不同的字体,不同于上面的娟秀,多了几分狂野“在下太湖陶自悠,得友所托,来此相救,只恨来不逢时,友已罹难。余叹恨之余,几经寻找,找到正彦遗孤,余听闻其未有姓名,便代为起名曰怜,代起表字曰敬天,望其怜父母生育之恩,报此世代不可忘之仇,终其一声之力,将焚天铲平。”
“贵人既见此言,余多半也已罹难,若贵人肯相助,还请将此孤交托太湖,太湖自当安排将他抚养成人。兄台高义,自悠定当来世结草衔环相报,敬亭门派及武林正道亦将感激兄台之高义。此子尚未习得孤云二十四式,其剑谱我已嘱托正彦之徒默写,还请兄弟在左近处寻找,拜谢万恩,自悠。”
谢青云看过之后,叹了口气“这焚天动辄屠戮满门,一人不留,造下如此杀孽,又是何必?”
许安平看着那小孩,将自己的两只手又从那小孩脖子上收回来,也随着叹口气道,“要不焚天怎么有十八层地狱呢?”
谁知谢青云听了这话后,却又说“话倒也不是这么讲。”他待要再细说时,许安平却抢下话头道“还不快去找那剑法,也看看他们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弟子许是进门派不久,剑法也还没有背全,孤云二十四式,只默写到了第十八式,后面的便也不再写了,谢青云将那写了剑法的血衣也扔在框里。
许安平啧声道“怎么,卿卿那三脚猫的功夫,这么现成的剑法竟然不想学学?”
谢青云笑道,“这本册子,倒是该给你好好看看,陶自悠泉下有知,也该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陶自悠所留下字条在后,许安平进来时候所杀之人,很可能就有那默写剑法的弟子和陶自悠,只不过二人不认得他们,他们衣物上也看不出分别来,这才将几人一并埋了。
“卿卿,你的大恩人便被我这样解决了,你不恨我?”许安平觑他脸色道。
谢青云虽然心情沉重,却不沉溺于此,“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我将这孩子带回太湖,也不算辜负他心意。”
二人进来时候一身轻松,此刻要想背着个孩子出去可并不容易,依旧是许安平行在前面。
二人悄悄地出了山洞,所幸山门附近此刻倒是无人留心他们这里动静,二人一路出来,竟然也无人阻挡。
只是行到山脚,突然被四个人拦住。
那四人每人手执两把剪刀,刀口约手臂长短,“你们二人来这里做什么?”
许安平提鞭便抽,谢青云将他拦住,颤抖着声音道“几位大侠这是做什么,我和兄弟砍樵来到此地,只见山火弥漫,便知定然是无功而返,正要原路返回,便看见了几位大侠。”
那几人听了这话,也并不相信,左右两手持剪刀攻来,谢青云这才一步闪到许安平身后道“辛苦。”
许安平执鞭而上,片刻功夫便将四人解决,道“卿卿所托,自然不苦。”
二人同行,先前谢青云凡事不肯退缩,此刻知道许安平武功高强后,倒是不再客气,能不出手时,均在身后躲着,倒也不是谢青云着意偷懒私藏,那时他在山上未曾学习拳脚功夫,后来下山后,明知谢灵翰所留武功中有枪术剑法之流,却也并未觉得有必要专心学习,皆不过是草草看过,所以现下临阵对敌时,也只以逃遁为长,于克敌功夫并不精通。
谢青云见许安平已经解决了几人,将其中一人衣服剥下来,留着备用。
许安平不解道,“干嘛从死人身上扒衣服?”
谢青云却又与他道别道“感谢许兄一路相助,待此间事了,我再与许兄秉烛夜谈。”
许安平鞭刃并未收起,对着他比划道“卿卿有事时便躲在我身后,无事时又要道别,可是当真让我感到伤心。”
谢青云不是第一次与人不告而别,因此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只等他有事时便会自行离开,可是他却一连几日都在身边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