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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43章 花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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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云在逢春堂里面又住了几日,倒不是他真的想要逢春堂给他治好病,他是想看看当年坑了自己师傅的医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如果说他做骗子的时候,也就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的水平,那这个医师做骗子的水平则是惊天动地翻山倒海的本事,将整个武林骗的团团转,让人甘心拿出钱来受罪,还对他毕恭毕敬,即使那些流水般花银子的人家,最后也未得到治疗而离开,即便如此他们竟然也不愤怒的掀了这个地方。
医馆确实不是可以随便动的地方,就算这个医师打不过你,等着治病的其他豪杰和他们的朋友,却足够将任何动这方面心思的人撕碎。
这一日偏偏发生件怪事,药童像往日一般开门迎客时,医馆门口摆了一个盖着红绸子的花篮。若是一般的饭馆酒庄开业,相熟的朋友和生意往来的伙伴,可能会赠送花篮作为庆贺,但是医馆则不会。
医者仁心,若是庆祝开业,就像是盼着人生病一样,是要犯众怒的。逢春堂的医师有没有这颗仁心不好说,但是他绝不会做这样引起民愤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在武林上混得如此如鱼得水。
况且逢春堂也是近百年的老字号,虽说是最近十余年才盛名远扬,可也总归不该有花篮来庆贺。
那小药童上去毫无防备的掀开红绸子,周围排队的人也抻着脖子凑热闹,个子矮的人甚至扶着别人,踮起脚尖来也要瞧一瞧究竟,仿佛仅仅是看上这么个热闹,便能将他们的病治好。
红绸子被掀开,药童“啊”的一声惊呼,向后跌坐在地。围观的人群这才看清,这红绸子盖着的是一圈白花,而白花中间则是一颗人头。
这颗人头大概刚被砍下不久,面貌尚且十分生动,脖子处的断口用粗麻布裹着,泛黄的麻布已经被血液给浸透变成红色,尚且还没有滴下血来。
本来看热闹的人轰地散开了,只有药童呆呆的坐在地上。
好心的病人把他扶起来,告诉他等医师回来,可以让医师来处理此事。
药童哑着嗓子,张了张口,舌头僵硬的伸着,听不清他说什么。
旁边一直没动的人这时看向他们,怜悯地说“没人会来处理的。”
“没人?”好心人不可置信的重复。
“这颗人头就是逢春堂的医师,他现在已经死了。”那人冷语道,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好心人把药童扶进医馆,嘴里喃喃自语“完了完了”,像是担心自己的病再也没有人能治。
药童颤抖着手把红绸子盖回去,一步一跌地掀开门帘“二位好汉请自行离开吧。”
谢青云正在和大肚蝈蝈掷骰子玩,一听这话大肚蝈蝈收回筛盅,“你们休想收了钱不办事。”
隔壁塌上咯咯作响,他嘴里原来堵着的布被取出来后,便本性不改的聒噪起来,谢青云给他起个外号叫“知了”。
药童平时胆子很小,若是被这么一恐吓,只怕要立刻发誓赌咒的保证,医师过几天便会返回。今日他听见这威胁,全然像是没听见一般,面无表情的道“医师已经揭难,二位若不想惹麻烦,还是快跑为妙。”
先前外面吵嚷起来,二人尚未注意,此刻药童这样一说,大肚蝈蝈便立刻三五步跑出去,拉着谢青云查看情况。
药童当着他们的面掀开红绸子,要让这两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看看。
红绸子掀开,只有一圈洁白无瑕的花朵,中间的人头不翼而飞。
谢青云和大肚蝈蝈相视无言,一起看向药童。
药童的震惊此刻不亚于他们“我怎么会骗你们?当时在场的很多人都亲眼所见。”
大肚蝈蝈绕着花篮走了一圈“你是说,这里曾经挂着一颗人头,而大家都亲眼所见,那人正是你们医馆的医师。”
药童点头如捣蒜“正是如此,否则怎么往常排队的人都散开了?”
大肚蝈蝈接话道,“众人皆知逢春堂是家传的手艺,传内不传外,传嫡不传庶,传一不传二,故而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也只此一个医师,并不招人,我们医师死了,逢春堂再不能治病,众人自然散开。”
谢青云听他说得天花乱坠,不禁皱眉“十余年前,只怕他家又穷又破,便是想把手艺传给别人,人家也不愿意学,所以才只能传内不传外吧。至于传嫡不传庶,他爹穷得娶一个老婆都费劲,哪有钱讨小妾。干这个行当半分钱也挣不到,自然不能一家都搭在里面,所以有一人会变足够,是叫传一不传二。”
那药童在边上听得脸颊发红,似乎也觉得原来的医师对外吹嘘太过。
大肚蝈蝈一直盯着画圈,突然问“既然你说有人头,为何地上没有血迹?既然你能一眼认出,总不该是具干尸,既然不是,尸体自然会流血。”
药童想了想,犹豫道“他脖子上绑着一块布,可能是布把血吸收走了。”
大肚蝈蝈摇摇头,“说不通,既然这人头在花篮内,你们都看不出异常,说明这块布也不是像棉被一样大,一小块布能吸多少血,总会在地上有痕迹的。”
身后传来咯咯的声音,大肚蝈蝈回头却不见人。
他四下环视一圈还没找到,一低头,想找的人原来就在脚下。
那知了作为医学奇迹的体现,竟然自己从床上下来,一路爬了过来,大肚蝈蝈回头看不到,要低头才能看到,他看到后也没理,任他趴着。
“若是刚砍下来的人头,便送过来,就不会有太多血。”谢青云道,他曾亲眼见过人头被砍下,除了砍头时飙血之外,人头刚落地时确实没有太多血液。
“那这人头送来时候,逢春堂前面应该已经有不少人排队,可有人看见是谁送来的?”大肚蝈蝈问。
药童摇摇头“我先前出来给客人倒茶水时,倒并未见过这个花篮,直到刚才我出来开门时才看见。周围的客人也才吵闹起来,啧啧称奇,想来并无人看见。”
大肚蝈蝈拍拍肚皮,他还没吃过早餐,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上自己的肚子,他分析“如此看来,这人轻功一定不错,他先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花篮送进来,又眨眼间功夫便已经把人头给送走。可是他折腾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呢?他杀了人,总不会是为了恶作剧吧。”
“那要看他造成的结果是什么了。”谢青云接话。
“他吓了所有人一跳,这下武林豪杰都知道逢春堂的医师已经被杀死。”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大肚蝈蝈回答这个问题,没有丝毫的压力,“还有,逢春堂的病人全都散开了,他不必再给别人看病。”
脚下又传来咯咯的声音。
大肚蝈蝈感同身受的替他说话“但是这两点都说不通,若是他希望通过杀死这个医师来扬名立万,为何又要着意隐藏自己的踪迹。若是为了不给人看病,更说不过去,除了医师本人,谁还会想偷这样的懒?他总不可能为了不干活,而叫别人杀了自己。”
大肚蝈蝈低头看看脚下,那人一边咯咯,一边点头。他人是趴在地上的,所以一点头,嘴巴就会吃一嘴土,偏偏这样,他还不忘记表达自己的意见。
“莫非是这些病人里面,有人的仇人不想他的病被治好,便暗杀了医师?”药童灵光一闪问。
大肚蝈蝈又摇摇头,他从出来后就一直在摇头,几乎把自己摇成了一个拨浪鼓。“这就更说不通,若只是想杀人,他杀了便是,把人头送来也无妨,但又何必冒着风险,又把人头抱走呢?”
这回脚下也没有声音,似乎所有的可能都已经被堵死。
所有人都看向没开口的那位,谢青云正背着手发呆。
大肚蝈蝈把手指张开,在他眼前晃晃“想什么呢?快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谢青云这才看向花篮,提出一个问题“若是你杀了人,要把人头送回到冤主家里,你会怎么送?”
“我会把他的人头直接扔到他家门口,再恨恨地踩上两脚离开。”大肚蝈蝈恶狠狠地说道,显然已经是代入了某位仇人。
旁边的药童向后退了两步,躲到谢青云身后。
“正是如此”,大肚蝈蝈忽地拍了下手,“他既然已经把头砍下来,为何还要好好的把头装在花篮里,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他特别喜欢白色的花?”
“咯咯咯”下面叫个不停。
谢青云弯腰把人提起来,那人叫得更加急促了,笑声听着像是哭声一般凄厉。
“帮个忙。”谢青云把那轻的像是一床羽毛被子的人递给大肚蝈蝈。
他捏着那聒噪个不停的知了的下巴,仔细观察他伤口的位置,然后左手托着他的下颚,右手握住刀柄。
知了疯狂的摇头,但是他的力气太轻了,谢青云的手连抖一下都没有。
他右手虎口握紧,忽然发力,鱼肠剑立刻被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