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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第51章 恩义 ...


  •   焚天谷的禁地,竹林里,传来破风的声音。

      一排竹子倒在地上,整齐的切口和倒落的方向,这不是普通用剑凭借腕力可以做到的。

      “虽然还差很多,但总算有点苗头。”追云非常吝啬自己的赞赏,这个毛病即使是十余年的暗无天日的生活,也没都能改掉。

      一剑挥出,谢青云呕出一口血来,体力不支,跌倒在地上。他没事一般收回鱼肠剑,把剑尖的竹屑吹散,从地上爬起来,凝神聚气准备再试一次,一只利爪却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过犹不及,身体本就比气海脆弱,万不可过度消耗。”是追云拦住了他。

      谢青云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没再说话,即使许安平与过去和解,他在面对追云的时候,想到她过去做得那些事情,还是很难公正的看待她现在的付出。

      这种感知让谢青云很无力,他现在所仇恨的是一个枯瘦的,沧桑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对他没有恶意的老人,他即便不凭借内力,也能用一把短刀结束她的生命,可是即便他这么做了,也弥补不了任何许安平在童年时所受的创伤,而这正是他仇恨的来源,他穷尽一身本事,也无能为力之处。

      追云对这个表情没有任何要回应的意思,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他总结的练气口诀“一步之遥,千里迢迢。似开未开,若合未合。开源节流,源远流长。”

      气海联通经脉,犹如湖泊联通河流,本是自然而然之事,身体聚气则大不一样,身体大而庞杂,其结构参差不齐,以最薄弱处为聚气的极限,所以要练此法,需要先从内到外强壮整个身体。若是哪个部分仅仅和其他相差一步之遥,整体的内力积聚相差,又何止千里之遥。

      好在谢青云自从串连经脉之后,日日夜夜均在剧痛之中,虽然总是难得安眠,神情紧张,但也锻炼心智,磨炼身体,让各处得到冲分的调动。像他这样吃惯了苦的,对他而言,倒不算太难。

      他现在不习惯的,正是这口诀之中的第二句。气海本有出入之口,而身体有七窍可入可出,内力散发时又在乎全身,像是修习如铁砂掌这般武艺之人,便可凝气于手,若是修习金钟罩,铁布衫之人,则将内气外发,笼罩于其全身。

      而现在谢青云需要学会的是,既能用全身来吸纳和积聚,又能吐出浊气和使用内息。如果把身体比作水桶,那现在这个漏了七个大洞的水桶又要接水,又要盛水,又要滤水,又要放水,这个难度,可想而知。

      只能像是打开,又并未打开,像是关闭,又并未关闭,其中关窍,全凭借一次次练习中不断体悟,而谢青云今天的练习到这里,已经是极限。

      许安平端着一盘冰镇李子,一进来就看见俩人瘫坐在石头上,他家卿卿垂头丧气的好不难过,忙挑了个红里透紫的大李子递了上去,“卿卿辛苦。”

      谢青云两只手上全是泥,便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冰酸清凉,本该最开胃的,入口的时候还是生理性的反胃,不过他也只是皱皱眉,就强咽下去了。

      许安平心疼的几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自从练上这个全身气海的路数,就什么都吃不下去,别说是温热油腻的肥肉,就连冰爽微苦的蔬菜,他也没办法吃下,他现在特意在清心池冰的李子,虽然勉强被咽下,也不知道会不会再被呕出来,那时他的卿卿,岂不是吃双倍的苦。

      从这个不讨喜的冰李子,许安平恨屋及乌的恨上追云“你那是什么破法子,简直毫无可取之处。”

      “那谷主大可以杀了我,把我的人头吊在焚天谷的山门上,让全天下人看看,当年的左护法,现在是什么样子。”追云说起这些话来,毫无惧意,倒也不是故意挑衅,她有时候也不知道,现在自己究竟在为什么活着。

      “好啊”,许安平果然被她激怒,“我不但要把你的脑袋挂出来,我要把逐日那个混蛋的和你的并排挂着,让全天下人看看,你们两个究竟是个什么好东西。”

      自从大肚蝈蝈和他汇报当日在逢春堂发生的诸事,许安平便在集结全谷之力,追踪逢春堂医师和逐日的踪迹,近日牛坑的小鬼给拔舌传消息,说是丐帮的一处据点,纳了一个相貌丑陋的瞎子。

      逐日嘴上曾经被鱼肠对穿,想来不是个英俊的样子,又被谢青云戳瞎两只眼睛,那么这个人很可能便是他,大肚蝈蝈已经亲自去确认线索,想来最晚明天便会有消息。

      许安平虽然知道追云必然是个不念旧情的,否则也不会当年如此对他,可是想想把这俩人一起挂着示众,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受到一阵战栗的兴奋和激动。

      “逐日在哪?”追云突然问道,她早就失去光芒的双眼,像是重新被点亮,散发着来自地狱的幽幽荧光,“你说,他还活着?”她的声音像是厉鬼般尖锐。

      不过这次,主动权在许安平的身上,他看也为看他一眼,抱起还没有邢怜重的谢青云,回内室休息。

      邢怜正在塌上趴着玩鲁班锁,小家伙连数都数不明白,摆弄积木玩倒是玩得津津有味,看见谢青云被抱着回来,小嘴一呲“爹爹,羞羞。”

      这是许安平教会他的词“羞羞。”

      邢怜那会儿小,拿到什么东西都往嘴巴里面放,还动不动就缠着谢青云,一离开他就哭闹个不停,每到这种时候,许安平就在旁边指着自己的脸,说“羞羞。”

      现在邢怜会说几句简单的话了,那时候学会的词还是总挂在嘴边,也不知是否真的理解了意思,便这样打趣。

      好在谢青云是个脸皮厚的,被崽子羞了,非但不恼,还琢磨着教他几个新词,他指着许安平,教他“臭臭”。

      邢怜和许安平的相处时间很少,也是许安平刻意为之,他和邢怜之间还真没有这样一个称呼,现在邢怜便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般,学会了这个词,“臭臭,臭臭”喊个不停。

      谢青云看着这孩子怕不是要当真,想制止,却被许安平拦住,“就这样吧。”

      邢敬天的父母虽然不是许安平杀的,但是算起来这桩事情,他也脱不开关系,许安平既然决定让他长大,便不希望他发现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义父,正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若真的有一天他长大成人,得知自己的身世,届时如果他想做什么,许安平便遂他的意。

      是以现在谢青云不在时,许安平会习惯性的回护邢怜,却不会对他像是谢青云对他那般亲昵。

      谢青云原来只猜测许安平应该会对孩子敏感,未曾想他是如此心细之人,眼神晦涩难明的盯着许安平看了一阵,才问他道“养着这么个孩子,可不是养虎为患么?”

      许安平笑了笑没答话,不是苦笑或者讥笑,或者带着无可奈何的微笑,而是那种包容和纵容的笑,谢青云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一把火把焚天谷给点了,恐怕许安平也能坐在这里,这么纵容的笑。

      “喂”谢青云叫他,越来越没个正样子,连一声许兄弟,或者安平兄也不肯称呼。“你想不想知道,后来我为什么会留下来,在焚天谷里。”

      许安平一直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不敢细想,更不敢问,他怕自己一问,谢青云想明白了,甩甩袖子就走了,焚天谷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因为见过光明,所以不想再堕入黑暗。

      谢青云提起此事的时候,他心里咯噔地一震,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连心跳都停了那么一瞬,他在等待谢青云的答案,而这答案将会是一个宣判。

      房间中的通讯绳被吊了上去,这意味着巴佘有紧急的情况需要现在汇报,而他现在对此丝毫不关心,他全神贯注的看着他,听着他的答案,感受着他的存在。

      “老头子临死前留下本账本,他欠许兄弟一条命,师傅欠的债,徒弟还。”

      “许兄弟是指家父吧,他已经身死神灭,哪还有什么恩义需要偿还。”许安平没想到是为这件事。

      “我还要谢谢老头子,也谢谢令尊,给我这个机会,认识你。”

      “不管天下人如何看你,你与我的恩义一直在。邢敬天是我打算养大的孩子,我不希望他再困囿于祖辈的恩怨情仇。他将来若想要习武,我一定倾囊相授,他询问自己的父母,我也定会知无不言。”

      “但是,相信我,我会让他幸福的长大。毕竟,这个世界上的杀戮机器,已经太多了。”

      通讯绳垂落,这是巴佘没等到回应信号后,所拥有的直接进入特权,他将绳子放松,下一刻,他将会出现在内室。

      同时垂落的还有许安平一直悬着的心,他一直以来的担心,一直以来的忧虑,都有人曾经热忱而谨慎的替他考虑过,他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

      巴佘克制的低头小跑进来“逢春堂那边的消息已经确认,加入丐帮的正是医师本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第51章 恩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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