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交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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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云在桐庐主街转了一圈，客栈只有云舒一家，只能不情不愿回来住宿。今天晚上浓云笼罩，恐要下雨，谢青云顺手把鸭群也赶到了客栈，毕竟不论主人如何，这群鸭子总是无辜，跑跑闹闹一下午，连口米糠都没吃到嘴里。
谢青云把鸭子交代给掌柜安置，要再选房时，却满人了。薛旗是个妥帖的，三楼上房中房被订满，他想着若协调不来，把下房订上也算是个保障。怕自家娇花少爷受了委屈，索性把二楼的房间也全订了。
掌柜见一天来了这两个豪门大户，当下喜不自胜的挂了客满牌子。
谢青云头疼的扶了扶额头，便往这一号房来，在楼梯上瞧见这一长串布样子，哪里还会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钱未到手，晚上也没个住处，只能硬着头皮敲门要人。
“美人儿，怎么有心思来找我了？”那贵人半躺在榻上，和他说话却不肯看他，斜斜地瞄着窗外。
外面不见星月，哪里看得清什么，谢青云心下觉得好笑，嘴上却不拆穿，道“在下远道来此，想修整一晚。哪知道一问掌柜，他却说房间满了，我便来这里撞撞运气。”
他分明是来要房间的，却不肯直说，那贵人更生出几分逗他的心思，道“你为何认为，在我这里便能撞到运气了？”
谢青云听他语气，便明白是有意为难。虽然知道，他也不生气，依旧笑盈盈地，也顺着窗户向外看“我夜观天象，七煞、破军、贪狼，三颗凶星，未见其一，这不是好运之兆？”
“你说灾星尽隐倒罢了，我也并未见那吉星高照呀？”那贵人此刻才肯转过头来看他，言语上才胜半分，此刻就已满面得色，像占了什么了不得的便宜似的。
谢青云反问他，“美人儿夜半敲门，不是吉星高照，还能是恶鬼索命不成？”
那贵人嘻嘻一笑，“我最喜欢那有趣的美人了，今日这屋子就给你了，如何？”他只说把这屋子让给他，却并未说自己要撤出来，这样与他聊下去，只怕天亮也未必能睡上一觉。
“甚好。”谢青云一点头，袖中柳条树枝已经出手。出手却不是攻击，先在原地甩出个圈来，等对方也将武器拿出来，出招后才肯动手。
他主动挑衅，自然该让对方先出。
谢青云在雁荡，从未学过武功，调理内息也不过是为了打鸟的活计。下山后所用的武功，多半都是在路上看别人用来学的。
他先前不会用鞭，下午被芳四娘追着的时候看她出招，无意间记住的此刻便用出来了。
芳四娘练鞭已久，发力娴熟，可他才刚刚接触，就把不免有些左支右绌。好在步法灵活，也不至立刻受伤。
那人用的是一条鞭刃，用九根钢丝所做。鞭刃甩出，钢丝抻直，似剑无坚不摧；鞭刃卷回，钢丝回勾，似钩直取寇首。鞭刃挥舞时，既有鞭子的游弋轻灵，又锋利有刃，只要触到，便立时血溅三尺。
这鞭刃在那人手里，被使得出神入化，只三招便已经搅碎了他的柳条枝，鱼干“啪”一下掉在地上。
谢青云自知不敌，连退三步，举起两只手来“我认输。”
那鞭刃擦着他鼻尖划过，又被收入袖中。
“认输？”
谢青云摸摸鼻尖，“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赢。不认输，我还能如何？”
那人刚刚动作又疾又快，此刻说话却丝毫不喘，“我好端端看风景，你进来与我打架，扰我兴致，你不该道歉赔罪么？”
谢青云向他作揖“青云竖子无知，多有得罪，还望……”
“许安平”那贵人刚刚打架时未曾在榻上挪一下屁股，此刻却站起来了。
“还望安平兄见谅。”谢青云接道。
许安平没想到他真会赔礼作揖，这些武夫多半是要脸不要命的，他只当对方恼羞成怒，便又有热闹可瞧，却不想那人竟认真道歉。只是这样一来，便好生无聊。
还从未有人这样向他道歉，许安平不知该如何应答，也只能有样学样的回了一揖，“无妨。”
许安平待要再补一句“刚刚是我莽撞了。”却又不好意思开口。想着他只说了叫青云，却没提自己姓什么，他要问又不知该如何问起。刚才打架时心如止水，此刻自己赢了倒是坐立难安起来。
许安平不想他发现自己的窘迫，没话找话地说“我请你吃饭喝酒。”
先前巴佘出手猥琐，许安平又言行无状，谢青云本来没觉得他们俩是什么好东西，才拿出柳条鞭来想要动手。可是没想到他面对道歉，竟是这般反应，谢青云便又觉得他是赤子之心，刚刚行为，也不过是瑕不掩瑜。
既然这人并不十足讨厌，与他吃饭，自然无碍，只是符江离还在外面捆着。谢青云道，“我还有个朋友，也饿着肚子没吃呢。”
许安平本来就并未与符江离结仇，也没必要刻意为难。
他一点头，巴佘便上前将一行人穴道都解开了。巴佘打起架来磨磨唧唧缠人烦的很，解穴的功夫倒是利落，右手只出两指向几下大穴一点，那些人便又能言语行动了。谢青云看着啧啧称奇。
薛旗和芳四娘本来与巴佘有怨，可是此刻一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二则他们是承谢青云的情分才能得救，此刻发难便是陷谢青云于不义，故而忍气吞声的也一同见礼。
许安平看都不看他们一眼，也不肯回礼。
符江离也不觉尴尬，将薛旗和巴佘揽住“冤家宜解不宜结，一起喝酒，都是朋友。”
吃饭时薛旗和芳四娘看不惯那两人，去和那些丫头小厮坐一桌了。这桌上便是符江离给他们挨个斟酒。
谢青云用手盖住杯口“喝酒伤身，我不用了。”
符江离待要给许安平倒酒，杯子却被巴佘抽走，“谁要喝这黄汤，恶不恶心？”
巴佘从袖子里翻出个小壶，又翻出个琉璃杯来。向琉璃杯中倒了半盏清透的果子酒，递给许安平。
许安平举着酒杯冲谢青云扬了扬，谢青云举着茶盏也扬了扬，谢绝了他的好意。
许安平不肯喝这客栈里的粮食酒，自己备着澄过的果子酒，清透至极的酒从琉璃盏里透出来，烛光一映，光影交错，煞是好看。可见许安平是个惯会享受的。
常言道，茶不倒满，酒不留白，许安平送人酒时候却不计较这些，只半杯就要给谢青云，可见是未曾受过教导。
这边谢青云一边转着茶盏，一边捉摸着对面这人。那边薛旗听到巴佘对他主子不敬，却是不依。
薛旗在隔壁桌上听了，远远地骂他“不喝便不喝，琼浆玉液从你屁股里淌出来，就不是黄汤？”
这话实在粗鄙，谢青云看着桌上的菜，提不起一点食欲，除了许安平给他搛的一块豆腐，其余的一口没动。可就连这豆腐，也是重盐重油，尝不出豆腐本味。
吃完饭薛旗他们那桌一起行酒令，五魁首，六六六喊得热闹，符江离抬头看看其余三人，却没人言语。他只能自己出来活跃气氛“此行得到谢兄这两把宝剑，想来能和父亲所藏‘湛卢’一较上下。”
湛卢是上古五名剑之首，传言此剑所在之国，其国祚必绵远昌炽。现在天下一统，此剑虽然失踪，但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是故无论剑在何处，皇上都对此不甚在意。十余年前，机缘巧合之下，藏兵阁主发现此宝剑，收于家中私藏，后建藏兵阁，收集天下名器。
这湛卢剑，既是天下名剑之首，又是藏兵阁立阁之本，竟要与两把废剑相较，不知其若有剑灵，会不会跳出来，先斩了这不肖主人。
“湛卢？”芳四娘玩闹中听了这一耳朵。
“少爷的父亲正是藏兵阁阁主。”薛旗答到。
话音一落，芳四娘立时弹起来，转身冲向符江离，人未到，麒麟鞭已至。“啪啪”两声，一楼其他吃饭喝酒的客人皆安静下来。
巴佘嘀咕“这婆娘莫不是属疯狗的，怎么见人便咬？”这一桌上现在坐四个人，没有一个未曾与芳四娘交手。
符江离自然不是芳四娘对手，但薛旗怎肯让自家少爷受伤，两步抢上去便与芳四娘对上。
薛旗先前对芳四娘出手相助，她此刻自然不好伤了恩人，是以这鞭子挥出去，却不落到肉上。薛旗只当他们二人有些误会，也不肯伤她，蝴蝶刀也不肯落在她身上。
是以他们二人打架，出招虎虎生风，竟然无一人受伤。
巴佘在旁边看得无聊，纯心挑事，一筷子掷向薛旗膝窝。薛旗粗中有细，并不上当，分神躲开后，继续专心与芳四娘招架。
芳四娘一边挥鞭，一边道“薛大哥，你莫要拦我，血海深仇相隔，这少阁主我今日是定杀不可了。”
薛旗也不停手“少阁主此番第一次外出闯荡，我全程陪在身边，从未见过你，何来血海深仇？有什么误会不能摊开来说？”
符江离本也不解芳霏为何恩将仇报，又见她满心怨恨，不似作伪，更不得其解，叫住薛旗“你且让她说说，究竟是如何？今日谢兄在此，自然会有公道论证。”
薛旗果然停手，身子却依旧挡在芳四娘身前，不许她靠近符江离半步。
“你爹是符石梅，没错吧？”芳四娘问他。
符江离向外拱手致意“正是家父。”
“我曾经发誓，让那狗贼断子绝孙。”芳四娘怒目圆睁，额头暴出青筋，两只手攥拳攥得发抖，显然是怒极。
“可是少爷未曾造孽，何必牵连无辜？”薛旗插话道“况且你要报仇也该给人个明白”。
芳四娘一掌将他挥开“闭嘴。”
薛旗以为她是要向符江离发难，正待要出手，哪知她推出一掌后，坐了下来“罢了，今日也告诉你个明白。”
符江离连连点头“正该如此。”
芳四娘两只眼晴似乎是在看符江离，又像是谁都没在看。
外面起风了，浓云将天空压得很低，却压不下那尘封旧事翻开时，粘连着拔出的血与恨。
一道闪电在天空中划过，将芳四娘脸色映得惨白。紧接着追来的便是轰隆隆的雷声，把夜晚的寂静搅碎得彻底。伴着倾盆而下的春雨，十八年前的旧公案，得见于世。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6章 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