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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真真假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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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恙回来便发了场高烧。
连烧两天,他连医院都没力气去,在家里躺了两天。
昏睡中他做了好多个梦,在梦里他跟疯子嬉闹,对妈妈傻笑。就像不生多久的孩子般,不懂生死,不明事理,只会跟你说他今天高兴与否。
梦里那场长久的嬉闹,就当作和疯子的最后一面吧,今后……就不再往来了。
……
陈恙再回学校就是下一周了。
江明不知他的事,以为他只是厌了学,虽是察觉了些他的小问题,但也说不出个你我他,只觉得这是当下最合适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放在后来陈恙的状态上却很合适。
陈恙回校过后,没了伤怀之色,看起来和以往没什么两样,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什么。
只是对喻晚的纠缠少了,大概是觉得那天晚上的事犯得挺尴尬,又或许他是唯一一个知晓全部事的人,怕他心生怜悯来可怜自己。
“老师!”陈恙举起手:“看不清黑板。”
科任老师喊道:“那你搬着板凳坐到前面来吧。”
“好。”陈恙拎着课本坐到了第一排的陶巧旁边去。
“近视啊夜哥。”陶巧笑说。
陈恙笑了笑,低声说:“帅哥难免有点缺陷。”
喻晚抬眼看去黑板,淡淡撇过陈恙的后背,又收回视线。
陈恙坐到了第一排,却也不见听课,低头在书本上涂涂画画。
不一会儿数学书充字的书页便填上了一个人样。
陶巧低眼便见:“我操牛逼啊,帅哥还具备这功能。”
“别太崇拜哥,哥只是传说。”陈恙轻轻描画。
“什么什么?给我看看。”石贸凑过去:“我操牛啊。”
陈恙无奈道:“传说传说。”
“夜哥你这手去学美术吧,高考还能加分呢。”陶巧道。
“不了,我得做个神秘的画家。”陈恙说。
陶巧、石贸低声笑着。
“同学,你坐过来不是为了讲话的,听课!”老师点点黑板。
“好好好。”陈恙装模作样地抬头去看黑板。
陈恙虽是不好意思再去缠喻晚,但也还是去兑现那天答应的话了。
厕所里,江明低头点了根烟:“你是不是有什么没跟我说?”
“现在就是来给你说的。”陈恙道:“但我恳请你待会儿知道了不要飞上天,淡定一点。”
“什么事至于让我飞上天?”江明突然有点儿慌。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有点儿病。”陈恙侧头抿了口烟。
江明笑了笑:“我知道你有病。”
“是真的。”陈恙说:“有点儿病。”
“啊?”江明微征:“……什么病啊?”
陈恙说:“抑郁症吧。”
“抑郁症?”江明不太肯定:“你这也不太像啊……”
“我也觉得不像,但看过的所以医生都这么说。”陈恙无奈:“还有说不止是抑郁症,是什么精神障碍的,反正说了挺多的,就是精神有问题,你可以简单一点记,精神病。”
“精神病……”江明第一次不觉得精神病这个名词有多好笑。
“你是不是有点儿轻微厌食?”他小心翼翼问。
“嗯。”陈恙淡淡答。
江明心抽了一下:“把你所有犯过的症状给我再说一次。”
“你又不是医生,说了有什么用?”陈恙抿去烟。
“老子想知道!”江明吼道。
“给我留点儿面子行吗?”陈恙少有地脸含怒色:“老子不想说!”
江明缓了口气,看着他:“多久了?”
陈恙好久才答:“两年多。”
这次江明很久没再抛出问题来,只在抽完最后一口烟的时候,小心翼翼问了句:“……那怎么办?”
“不知道。”陈恙说:“反正……死不了。”
“你傻逼吗?!抑郁症到后期会有自杀倾向!”江明吼地心脏都抽疼。
“你再大声点。”陈恙有些烦。
“对不起。”江明收住颔,有些无措。
陈恙抽完最后一口摁灭了烟:“你发什么疯啊,病的是我又不是你。”
“你以前是不是有过什么?”江明问。
“别问了,我就是告诉你一声,别到时候说我不够兄弟。”陈恙说着自顾自走了。
这节是体育课。
老师只让集体跑完四圈过后解散自由活动了。
陈恙坐在教学楼台阶上,双手搭着腿。
喻晚刚从小卖部回来,手里拎着一瓶冰镇矿泉水,抬眸看了一眼台阶上的陈恙,陈恙也看向他,对他一笑。
喻晚目光往下,看到这人的膝盖,有一道血红的伤口,还未结痂,看样子应该是刚伤不久。
他淡下眸子,转身走了。
再回来的时候陈恙还坐在那里,那个位置刚好隔绝了阳,乘凉倒也乐斋,还可以看看蓝天白云。
喻晚慢步走了过去。
陈恙看着他,走到自己旁边的时候以为他要回教室,便拉了下他的裤脚,把外套递过去,笑了笑说:“帮忙带上去一下,谢谢你哦。”
喻晚看了他几秒,拿过外套,却没上楼,只把外套扔他头上。
“诶你——”陈恙扯了下盖在头上的外套,刚露出眼睛,就见这人坐到了自己旁边来。
“不上去啊。”陈恙撇嘴拿开外套扔在一边。
喻晚坐得离陈恙挺近的,陈恙侧头就能看见对方近在咫尺的脸,以及他下颚的汗。
陈恙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抬手就要碰他的脸,喻晚仰身让了一下,蹙眉而言:“干嘛?”
“我给你擦汗……”陈恙无奈笑了,把纸递过去:“算了你自己来吧。”
喻晚接过纸抹去了汗,不轻不重地笑了下,把沁着汗地纸摁到了陈恙膝盖上的口子上。
“嘶——”陈恙连忙抱腿:“我操,你干嘛?”
“疼吗?”喻晚笑未褪完。
陈恙无奈:“我就是破个皮你这汗弄过来也得疼吧,你好狠的心。”
接着喻晚丢过去几张纸片。
陈恙愣愣接住,是几张创可贴。
“你买这个干嘛?”陈恙笑说:“特意给我买的?”
“外套给我。”喻晚朝他伸手:“我上去了。”
陈恙把外套扔给喻晚。
“诶!你还没回答呢!”他追上喻晚。
直到追到教室,喻晚把陈恙的外套甩到他桌上,问道:“你上来还要我拿什么外套?”
“这是你要的。”陈恙十分无辜地说。
喻晚蹙眉不语。
体育课还剩下很长时间,喻晚依旧是写着作业。
陈恙闷头画起小漫画来。
不过多久,陈恙画完了一页,递给一旁写作业的喻晚。
喻晚注了笔,看着眼下的画。
画上是一个Q版男孩跪在地上,双眼泪花;男孩的旁边是另一个男孩,也是Q版,他面无表情,模样高傲。
以此分页,一条长线结尾。
长线下面又是另一副画面。
跪着的男孩站了起来,举着手机满脸笑。这副画的重点大概在手机上,那部□□的手机页面是微信添加好友页,添加栏是空白。
喻晚神色无奈,拿笔在那空白的添加栏写下了自己的微信,又丢还回去。
陈恙一看,双眼登时亮了起来:“你的?”
“不然你的?”喻晚道。
陈恙压不住笑,飞快拿出手机添加好友。
“YUWAN。”陈恙问:“你?”
喻晚撇他一眼:“有意见吗?”
“没有。”陈恙笑说:“很酷。”
“快同意我。”
喻晚不耐烦地从兜里摸出手机。
——“陈恙帅炸天”添加你为好友。
“你真有自信。”喻晚差点翻了个八万里的白眼。
……
陈恙根本压不住想翻遍他微信的情绪,于是闷头看了起来。
他的头像是一张很整齐的大合照,合照里总有七个人,看样子应该分别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和他。
陈恙放大看了那张大合照。
上面的喻晚大概才四五岁的样子,举着胳膊挠痒,脸很肉,表情倒是和现在没什么,从小冷到大。
但是——太他妈可爱了吧!
“我操!”陈恙这种hou不住自我情绪的人被这犯规的童年照直接燃炸,公然在上课时间叫了出来。
班上的人尽数看了过来。
陈恙是被喻晚的目光扯回来的。
“不好意思啊,有蚊子咬我。”陈恙十分抱歉地笑了笑。
众同学又调回原本。
陈恙继续看手机,切换页面前保存了那张大合照并放大喻晚一人截图。
接下来登场的就是喻晚这位高冷人士的朋友圈。都说朋友圈的内容最能看出这个人的个性,不过依照喻晚这种高冷人设,朋友圈大概是一片荒芜。
陈恙迫不及待地点进去,想象中的可能却没发生,看到的是整齐划一的朋友圈。
生日快乐爸。
生日快乐妈。
生日快乐爷爷。
生日快乐奶奶。
生日快乐外公。
生日快乐外婆。
——依次年年循环。
所提及的人物从未他人,只在一家人里来来回回。
这跟荒芜一片大差不差,不过足以看出他是一个很爱家的人,也能看出,他很不喜欢社交,他的圈子仅局限在自己常年生活的地盘。
切出微信,又收到了江明的消息。
江明:看我空间。
陈恙一头雾水点了进去。
江明转发了一组相册,他不甚在意地念着文字:“当金发王子邂逅禁欲男神。”
“什么鬼?”陈恙嫌弃道。
他一看下面的图片,立马就不镇定了。
是自己和喻晚的照片,拍照的人大概绞尽脑汁在角度,才把两人拍着看起来很亲密。
有自己抬手准备给喻晚擦汗的照片,还有喻晚把充汗纸巾搭自己腿上的照片;喻晚把外套扔自己头上;自己冲他笑……
他顿时一万只卧槽在胸口突突地撞,神似胸口碎大石。
一张还能忍,居然还是九宫格,这他妈是九百斤的巨石碎胸口啊!!
下面的评论更牛批。
路人甲:我靠!摸脸啊!还摸腿!
路人乙:金发那位笑得太甜了吧!!恋爱的感觉!
路人丙:那节体育课我们班也在,亲眼目睹,第一张金发王子就是想摸禁欲男神的脸!!姐妹们不用质疑,给老子锁死这对!
路人丁:我就和两位一个班,他俩天天相爱相杀,他们是真的真的真的啊!他们是纯真的港荣蒸蛋糕!
路人某:求两位帅哥名字!!
……
评论多得看不过来,就连转发量也他妈的过百了!!!
“我操……”陈恙看完简直神魂颠倒。
这角度实在找得太好,以至于让他都觉得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对喻晚欲行不轨。
不敢置信的情况下,他没忍住保存了照片。
不得不说,这位同学的拍照技术还不错,陈恙切到相册一张一张翻看起来。
刚刚没注意看,这才发现,喻晚在甩纸巾之前有个笑,是那种小学生恶作剧得逞的笑,乍一看特别可爱,不是咋一看,是咋无数看都可爱死了。
“你好可爱。”陈恙忍不住低声跟喻晚说。
“你他妈才可爱。”喻晚浑身不适:“滚。”
“夸你呢。”陈恙说:“你这人怎么一惹就毛,像只小狗。”
那句“像只小狗”在陈恙那里是觉得可爱才著述于口的,到了喻晚那里就是——“骂老子是狗”。
于是那位纯属想夸人的陈恙就被当场揍了。
现在自习课,老师也不在,大家自然也就放肆一些。
喻晚直接把人掀翻在地。
陈恙不甘,硬是拽着他的手腕不放,落地之前喻晚挣了两下没挣开,手指无意挑开了一个东西,一条黑线飞了出去,谁也没看到。
于是喻晚跟着摔到了他上面,手撑着地才没把这人压死。
“害人终害己哦。”陈恙无奈笑了笑。
“害个屁。”喻晚欲要起身,奈何陈恙还拽着自己手。
“诶你压着我衣服了。”陈恙道。
“你还拽着我手呢。”喻晚道。
“哦,不好意思啊。”陈恙说着松开了他。
喻晚从他身上起来,陈恙也悠悠站起身来。
陈恙没急着坐,拍拍身上的灰尘,眼睛无意一撇,撇到了全班人目光如炬的神色。
“看我干嘛?我长了两个脑袋吗?”陈恙不解。
直到这节课下过后,他才知道看他干嘛。
他再次看见一组相册,主人公没变,变的是姿势和文案。
“谁还敢说他们不真??!!”这是文字。
点进照片一看,他顿时一窒,这才发现两人刚刚的姿势有多暧昧。
不过多久,评论和转发量又炸了。
陈恙简直无奈了,他这个当事人表示——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但当事人依然保存了照片。
他现在庆幸的是喻晚得亏不喜欢随便加好友,不然就这个疯狂的大数据以及令人窒息的转发量,他这时应该就看到并且狠狠揍自己一顿了。
但唯一知晓情况并且很好相处的当事人被班上的人体炸弹轰炸了。
“是不是真的啊?”
“夜哥夜哥,你俩不会真的——”
“我操夜哥,你以前没跟我说过你喜欢这款啊。”
“夜哥!”
“假的。”陈恙勉强正色,让自己显得可怕一点:“闭嘴。”
于是各位炸弹就都闭嘴了。
……
刚刚打斗中飞出去的红绳是在回寝室过后才被主人发现。
“我手上那绳子呢?”陈恙衣服套一半从厕所里飞奔出来。
“我绳子呢?”陈恙扯好衣服:“你看到没有。”
喻晚想也不想,答起话来:“没。”
“操。”陈恙在寝室来了个翻天覆地的大闹天宫,翻遍了寝室也没找到。
最后气馁地坐在了床边,不一会儿连神色都有了异变,他眼眸低垂,似乎有点儿难过。
“你真的没有看见吗?”他抬头看向喻晚,神色依然低。
喻晚看他一眼:“没。”
“哦,那我去教室找找吧。”陈恙开门出了寝室。
走到楼下才发现寝室门是锁着的,他望着门,整张脸垮了下去。
“怎么不走了?”喻晚悠悠走下楼来。
陈恙把目光投向他,不说话。
喻晚无奈迎上前去开了寝室门。
“你怎么有钥匙?”陈恙喜笑颜开。
喻晚先出了门:“路过宿管房间的时候要的。”
急于找手绳间陈恙忘了问为什么要帮他拿钥匙,又为什么也跟着来。
教室门也是关着的,两人从走廊的窗户翻了进去。
陈恙啪的一下把灯开了。
“傻逼。”喻晚道:“灯关了。”
“啊?”陈恙小心翼翼关了灯:“为什么啊?”
“你生怕别人不知道大半夜这里有人?”喻晚无语。
陈恙点点头,在自己抽屉和书包里摸找起来。
喻晚不慌不忙地坐到了自己位置上。
“我操不在。”陈恙一惊:“完了。”
喻晚想了想站起身来,把大大敞着的后门关上了,角落里的黑绳就出现了。
喻晚不太想屈尊去帮他捡起来,告诉了他让他自己去。
陈恙见绳,立马惊喜起来,飞一般地冲过去捡了起来。
“你好厉害啊。”陈恙把手绳的灰往衣服上蹭去。
“走吧。”喻晚淡声说。
“走吧!”陈恙十分愉快地跟上了他。
从教学楼到寝室有一段路,两人走路都有点懒,走得很慢。
夏末的星星依然很亮很密,像是月亮召唤出的天使。
“好多星星啊。”陈恙仰头说:“操场这里视野还真不错,适合看星星。”
喻晚抬头看了一眼,说道:“你可以把你的床移这儿来,今晚你看星星,明早全校看你。”
陈恙笑了起来:“不了不了,无福消受。”
出于好奇,喻晚问道:“这东西很贵吗?”
“什么?”
“手上那个。”
陈恙系着手绳的那只抬起来:“噢,这个呀,这是我西天取经的时候拿金箍棒跟我师父换的。”
“所以你是孙悟空?”
“对。”他一本正经。
“怪不得一头黄毛。”
“这东西叫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