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闹剧 ...
-
把他逼来学校的江明这一天都没有来。
陈恙在表情包里翻了一通，给他发了二十个炸弹，还有两坨微笑的屎。
旁边这个牛同学一整天下来都没跟自己说过一句话，也没抬头或者移步过几次，一直都要么看手机，要么写卷子。
陈恙也没和班上其他人说上几句话，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难得说，一天下来，很多时间都是在发呆。
一个姿势可以发一节课的呆，眼睛都不带眨几下。
但每一个来过的老师他都会打量一番，之后就又开始了神游天外。
班主任给陈恙的印象并不深，唯一一点印象就是老，秃。
具体长什么样，叫什么名他都不记得了。
第一天都是安排教室寝室之类的，连自我介绍都没有。
到了晚上陈恙携带一身燥热去了寝室。
“302，302，302…”陈恙嘴里念叨着脚步也不停。
“找到了。”他在一扇门前止了步。低头看向墨蓝色铁门上贴着的一张纯白纸张，上面是大小适中的标准字体。
住宿人员：陈恙，喻晚。
“喻晚。”陈恙念了一遍。
刚刚没注意这名字。
现在一看又不由得想，这名字怎么娘里娘气的，该不会是个女生吧？或者说是个女装大佬？
他笑了笑，又觉得这名字也挺好听的。
他将门打开。
室内整洁明亮，两张单人床中间隔着一条一米多宽的地板，床上已经铺好了毯子之类的床上用品，左边床前有一个多格书柜，书柜带有桌子，前放有两个椅子，右边床位往前多走几步便是卫生间，从门口直走到尽头是窗台，窗台旁一米处放着一台不明品牌的空调。
比他想象中要好。
他坐在左边床上，把肩上的书包随意地扔在书柜上，将箱子推到房间的最角落，准备静待那位女装大佬室友的到来，无奈的是被汗液沐浴过的身体实在难受，于是随便抓起箱子里的一套衣服便走进了卫生间。
他抬手将头发上的皮筋摘下来，柔软的金发没有束缚后便一齐滑落到脖颈，一颗颗衬衫纽扣被拨开，他挑开花洒，水温适中 ，淋在身上不至于凉也不会热，厕所里渐渐缭绕起雾。
陈恙从洗手间出来时刚好寝室门也被打开，擦头发的手顿了顿。
进门的喻晚抬眼看了一下，简直想炸了这栋楼。
他忍着即将起火的心绪走到空着的床铺去。
陈恙看着面前的女装大佬，有些诧异：“你就是喻晚？”
“不然呢？”女装大佬语气不太美丽。
“串门就是个不错的理由，毕竟我英俊潇洒还好说话。”陈恙继续着擦头发的动作。
喻晚的整理动作的倒是停了下来，转头去看他，说道：“不好意思，不是串门的，老子是你室友。”
陈恙也侧眼看他，眉角轻挑：“哦，那真巧，我也是你室友。”
晚风携热间，他听见喻晚低声骂着：“巧个屁。”
陈恙摸出烟，礼貌性问了句：“介意抽根烟吗？”
喻晚回答得很快：“介意。”
“不介意就好。”陈恙抽出烟含在嘴里，也不急着点。
直到喻晚收拾好东西，拎着套衣服去洗澡，他掠过自己身前时，陈恙抬手拉住了他的。
喻晚猛地回过头去，拉着他的那只手细长白晢，腕骨突出，手腕处环着一条黑色双线手链，手链的正面是两条黑线，两线距离约莫1厘米，反面是一个死结，此外没有其余装饰品。
陈恙靠在桌子上，一只手撑在桌面，一只手拉着喻晚的手，喻晚懵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猛地将手抽开，烦躁地拧了拧眉：“你这人什么毛病？”
“早上的时候我伸手你没搭理我，现在没人，我自己动手。”陈恙拿掉嘴里的烟含笑调侃道：“你手挺白。”
“给老子滚！”他说完便走进卫生间，出气似的砸门而关。
喻晚将那只手足足冲了好几遍。
门外的陈恙跟没事人一样重新叼起来烟走到窗台口。
啪嗒。
打火机的光靠近烟，点上了火。
他弓着腰，手肘撑着窗台，仰头品夜，长空星光璀璨，即便色彩单一也不影响它的美观。
烟雾从唇间泻出，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看不清星星，也许是因为雾气蒙眼，也许看不清的不是星星。
一根烟抽完，他已经不想继续下去了，摁灭烟头的时候烟在瓷砖上擦出一小片火花，直到烟已全然熄灭，他才将烟蒂扔进垃圾桶。
他手心朝上，拖着脸，晚风划过脸庞，他欣赏着不太寂静的月色。
卫生间门响了响，喻晚擦着头发从里边儿走了出来。
陈恙重重地沉了沉眼皮，把那股子情绪全部憋回心里去。
转过身去的瞬间脸上已经完全不带刚刚的忧色，和先前一样，嘴角挂笑：“要开空调吗帅哥？”
“随便。”喻晚淡淡说。
“喜欢多少度？”陈恙问。
喻晚漠声道：“随便。”
陈恙笑了笑：“三十七度可以吗？”
喻晚盯了他一眼：“二十八。”
“好的。”
喻晚应该是很嫌弃自己的室友，和他分了界限，椅子一人一把，不许坐对方的，也……不许越界。
陈恙简直哭笑不得：“我小学都没人跟我画三八线。”
“关老子屁事。”喻晚说完不再理他。
喻晚把东西一件一件收拾好，箱子里那些一件一件归放到了寝室。
陈恙的东西特别清奇，洗发水就占了箱子的四分之一，里面除了洗头的，还有护发素，发膜等等，鞋再占四分之一，剩下的就是衣服和一些必需品。
喻晚见他往返洗手间好几趟，实在是无语。
这是要开个店？
他整理好东西便上了床，翻看着手机。
相亲相爱一家人群聊。
爸比：儿子，学校大不大？
妈咪：女同学漂不漂亮？
爸比：热不热？有没有空调？
妈咪：新同学好相处吗？
爸比：空气新鲜吗？
妈咪：绿化好吗？
喻晚无奈发了一句：睡了。
然后就关掉手机，闭上双眸，耳机里音乐的旋律婉转低回，缠绕着他的耳膜，音调低低的，引得他睡意泛滥。
月色开始安静下来，整栋楼从原本闹哄哄的嘈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夜深了，因为开学而兴奋的学生都披着疲惫入睡了。
夜飞快奔走。
清晨的光被窗帘隔绝在外，室内的两个少年正睡意朦胧，呼吸匀称。
金发下两片眼睫毛微颤，陈恙坐起身来，头发凌乱，意识模糊，眼睛半睁半虚，他抬手揉了揉眼睛，把头发往上抓了一下，迷迷糊糊地下了床。
他准备去叫喻晚起床，却意外踢到喻晚的床，重心不稳，向前倾去。哐当一声，整个人便位于喻晚上方去了，他手臂撑着床铺两边，脸颊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喻晚被他这么一闹，烦躁又懵逼地醒过来，陈恙赶紧赶紧把脑袋从他胸膛上移开，抬头便对上喻晚凶狠的双眼，他咽了咽口水，咧开嘴笑：“早啊同桌。”
“滚！”
洗手间内。
喻晚刷着牙，陈恙正对着镜子扎头发，两个人沉默不语，就着这种方式做完了一系列的洗漱事件。
陈恙收拾好自己看了眼镜子，觉得他现在这一身无论如何都必须在门口铺个红毯来走。
他穿了个深紫色短袖衫，胸前几道烫银字母极为亮眼，裤子是黑色垂感泼墨牛仔裤，裤脚前布被塞进鞋舌，后面松散地搭在鞋后跟，鞋面是黑色，鞋底是紫色。头发扎了起来，脖子上戴着条细银链，耳垂扎上了两根细小的银针，左手还是那根普通甚至挑不出一点好看的黑色手绳，只是比起昨天多了一只腕表，亮银色，表带偏细，表盘里有的时间由碎钻打造，三针是黑色。
喻晚淡淡撇了一眼。
陈恙一边整弄着帽子一边低头说着：“你先走吧，我抽根烟。”
喻晚：“……”压根没打算等你。
他没回陈恙的话，自顾自地出了门。
点烟的声音格外响亮，紧接着烟雾在整洁的室内勾出一片混浊。
江明是在第二节课之后来的。
与此同时，班上又发生了另一件事，就是刚认识一天的班主任突然被调到主城区去教课，于是他们的班主任换了一个。
“明哥。”绕弯过路的人在转角碰见江明，不禁喊了声。
这人寸头剑眉，五官硬气，丹凤眼，肤偏小麦色，长相和秀气不沾边，却总有说不出的好看。
他笑了笑点头。
江明这种人俗称扛把子，家里一堆难事，他也就没有学习的心思，把自己往烂堆子里砸，于是就混得风生水起。旁人见了都得喊一声，若是不熟的也不敢多看两眼的那种。
现在正是下课时间，他进门就看见陈恙那与众不同的发色，金发垂悬，脑袋搁在桌上，闭眼睡着大觉。
江明走过去碰了碰他。
睡觉的人醒了过来。
“你还知道来？”陈恙抬头看他，满脸不爽：“怎么不在网吧生俩孩子了再来请我吃酒？”
“生孩子就算了，毕竟我还没成年。”江明无奈道：“夜哥小的知道错了。”
“我都打算办退学了。”陈恙起身一脚揣在他小腿肚：“抽烟去。”
江明也不怒，笑嘻嘻地跟了上去。
“怎么样？昨天好玩吗？”陈恙挑眉道。
“好玩个屁，本来正带妹子上分呢，半路蹦出个鹿邑，活生生地当着我面给那姑娘降了几颗星。”江明抱怨着。
“卧槽这么狠。”
“那不然呢？”
“话说她怎么会突然过来呢，我记得我没告诉过别人我在那儿啊。”江明话音一转，朝陈恙看去。
陈恙心虚地撩了撩头发，以一种别看老子，老子现在很迷茫的姿态撇过了头去。
“你装个屁！”江明话还没完，陈恙就已经迈着长腿跑了。
跑了会儿便停了。
陈恙撑着膝盖揣了踹气。
“跑啊，怎么不跑了。”江明也有些揣。
“不来了，我错了。”体力有限的陈恙摆了摆手。
“出息。”江明捏起拳头在他肩上锤了一把。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厕所。
江明抽出两根烟，两根一上一下递在陈恙面前。
他故意抽走上面那根，拿的时候明显那根被对方用力捏紧了些。
“我偏拿上面。”陈恙一抬下巴，以示傲气。
“你踏马…”江明一万句操在心口奔涌。
这套形式相当于散烟的规矩，装烟的人要拿两根递，接烟的人只能拿下面那根。其实他们俩之间一般不注重这些，也就偶尔心血来潮这样玩儿一下。
陈恙已经将烟含在嘴里点燃了。
烟雾在略微昏暗的厕所里晕开。
“怎么样？”江明张开双臂：“这里是不是像我描述的一样美丽和谐？”
陈恙满眼嫌弃：“这话好歹别在厕所里说。”
“要不要给你订个飞机，在空中俯视着说？”江明斜了他一眼：“一天天的要求不少。”
陈恙抿了口烟：“你牛逼你厉害你最了不起，明哥说好就是好，我自然是不敢有半分不是。”
“给你个麦去主席台喊？”江明无奈道。
陈恙突然转了话头：“你不打算从了鹿邑吗。”
江明顿了顿开口道：“我是早恋的人吗？”
陈恙仰头重重地吸了一口手里的烟：“从我认识你到现在，谈了不下五个了，鹿邑可不比她们差。”
江明没话了，只愚钝了片刻功夫又说：“她配不上我。”
“要脸吗？”陈恙叼着烟笑了笑。
江明偏了偏头，傲娇道：“管我。”
“你还屌上了？”陈恙一脚揣过去。
……
两人回教室的时候这节课已经过去半节了。
脚刚在门口落了个半就被任课老师喊住了，任课老师是个老教师，也知道曾经在这里读过初中的江明，对他印象十分差，再看看一旁染着发头发还这儿一串链子那儿一个钉的陈恙，自然就没了放他们一马的兴致，摆摆手说：“别进来了，出去站着吧。”
两人无奈站了出去。
“不瞒你说我头一回被老师罚站。”陈恙靠着墙无奈说道。
江明接道：“不瞒你说我数不清了。”
“不过看不出来你以前还是个好学生呢。”江明抬头望天。
“废话。”陈恙看了他一眼：“谁他妈小学就跟个地痞流氓一样了。”
“你就他妈读个小学？”江明惊讶道。
陈恙想了想说：“大差不差吧。”
江明羡慕一笑，又说道：“我小学还真就是地痞流氓。”
陈恙又看了他一眼，这次是从头到脚打量：“看得出来。”
“嘶。”江明吸了口气：“你这嘴真欠抽。”
罚站是一件极为无聊的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然而这个天气给他们的感觉就是除了热还是热。
“诶。”陈恙道：“你认识的人不是很多吗？”
“别捧我。”江明说：“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妹子了？”
“没，就是坐我旁边那个，看我很不爽，我想跟他加个微信，看看能不能和解一下，毕竟我的人生理想就是和谐生存。”陈恙说。
“哟，你刚来就被人看不顺眼了？”江明笑了笑：“挺厉害啊。”
陈恙瞪了他一眼：“你就说你能不能弄到他微信。”
“我特么你旁边是谁都没看清呢。”江明咬牙切齿。
陈恙不甚在意地朝一边偏了偏下巴：“后门去看一眼，给我个答复，我急切地想要。”
“大哥，我们正罚站呢，我现在过去要是跟老师对个视，那就不只你急切了。”江明实在无语。
“老子想要。”陈恙不顾他的说辞。
“行行行。”江明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走了过去。
这个角度太容易被老师盯到了，以至于江明放弃了好几次却又被陈恙逼回去了。
最后一次，江明终于鼓足勇气干脆一脚迈了进去，坐上了陈恙的位置，在老师写板书的时刻飞快地看了喻晚几眼，他嘴里也快速地嚼着：“我知道这样很不礼貌，但你要相信我是被逼的，我一直都是一个很守规矩，不乱招惹同学的好孩子，可是我门外那兄弟非得把我逼上这条路，你要相信我。”
喻晚眼睛里怒色可见，江明满脸无奈，飞速逃离现场。
陈恙一见他来，满眼期待：“怎么样？认识吗？”
“不认识。”江明说：“没见过这么帅的。”
“要你有何用。”陈恙揣了他一脚。
江明回揣他：“你知道你兄弟我刚刚差点丢条命吗？”
“需要我犒劳你一下吗？”陈恙扯着笑。
江明也抿着笑：“特别需要。”
“兜里有包细中，还没拆，自己摸。”陈恙说道。
江明笑嘻嘻地摸到烟，拿了陈恙的背当掩体，在监控下把那包烟渡到了自己兜里去。
“不行。”陈恙想了想：“我一定得要着他的微信，看来得采取点特别的措施。”
于是他用了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一直从plan A想到了plan Z，打算待会儿一个一个试。
他坐回位置去的时候旁边这人正在书上画着一堆他看不明白的数学还是物理算式。
“做的什么题？”陈恙托着脸，佯装很懂的样子：“给我看看。”
喻晚侧头看了他一眼，满脸不爽。
于是陈恙刚往那边伸一半的手麻溜地绕了个弯回来撩了撩头发。
planA，培养相同的兴趣爱好，失败。
万事开头难，万事开头难……
陈恙安慰自己。
“咳咳。”他重整旗鼓，轻挑一味笑：“听说最近微信出了个小程序，可不可以借你微信看看？”
喻晚根本没理他。
陈恙笑意不改，拳头捏紧。
planB，失败。
“给你讲个笑话，老师让我邀你进一下班级群，可是我根本没有你微信，你说好笑吗？”
planC，失败。
“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咱俩都是男的，加你微信又不是要跟你聊骚，我就是促进一下我们的同学情谊，你怎么就不配合呢。”
planD，失败。
“操。”陈恙没了耐心：“老子要加你微信，给你十秒钟时间考虑一下，加不加？”
喻晚终于侧头来看他，没用十秒就给了回答：“不加。”
陈恙看着他，偏头很无奈地笑了几意：“再给你一万秒，重新想想。”
“不加！”喻晚语气重了些。
“很好。”陈恙正色道：“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喻晚：“……”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