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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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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五心中十分警惕，面上却不甚惊慌地打趣着，仿若好友秉烛夜谈，一片祥和。
生死对他而言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如此危机时刻也不是未曾有过。只是这位看不清路数的公子，竟然能将他逼到如此地步，还有那似曾相识的样貌——
“却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为何两位会出现在李二的房间？”
亡命鸳鸯？和这个年幼的奇怪小丫头？
段承平手中牢牢牵掣着李五，闻言不悦地“呵”了一声，颇有些嘲讽之意。
“我的姓名，你还没有资格知晓。”
此人来者不善，身份莫测，他一个人倒是无所谓，但身边还有两个拖油瓶，到底不能掉以轻心。
秦思罗听了李五的话，则是回答道：“我们会出现在李二的房间，正是由于你啊。”
油灯被点亮，温暖的光芒令她从方才的惊魂中平静了些许，见段承平一副不以为然的镇定模样，也跟着安心了下来，蹲下身平视李五。
“月黑风高夜，守株待兔时。”
李五定定看着小姑娘认真的面容，沉默许久，才长叹一声，微笑问道：“姑娘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秦思罗道：“有些头绪，直到今日去了你家才确认——李族长与李四之死，都是你所为之。而今夜，便轮到了李二。”
白日里离开李五家后，她便商议兵分两路。段承平与她躲在李二的住处，等着李五的到来。李二则是睡在李族长的房间，由段子言在那边把守，以防万一。
至于这个“万一”是什么，其实她也说不大清楚。但人命关天，心中的那一丝疑惑与犹豫，还是让她哄着小县令去那边保护李二。
李五面色不变：“哦？那姑娘不妨说说，我是如何杀害二人的？”
见过许多犯人，有哭喊求饶的，有抵死不认的，倒是没见过如此不慌不忙、主动要求说个清楚的。
秦思罗不禁一怔。
李五已被制服，而李二那边也有段子言看守，想来应当出不了什么差错。正好，她还有疑惑要问个清楚，便点点头。
“可以，不过作为交换，我也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第一夜，李族长先是想用迷魂香对我们三人不利。回到东间时，却听到窗户传来轻轻敲击之声。他打开窗，你翻身而入，一刀未准，未待他发出惊叫，第二刀便正中心口。”
“待他死后，你用药水遮掩住血腥气，又将他摆放在椅子上，在眉心点上红痣，造成殷女复仇的假象。然而善后时，你听到有人起夜，又不得不伪装成李族长的样子应答。”
“回到东间，你继续自己预谋已久的计划。若是亡魂，自然来去自如、不会留下痕迹。所以你将拐棍摆放在门边，又用绳子绑在窗栓上，带着绳子从事先揭开的屋顶瓦片处跃了上去，使得窗户从内锁住，伪装成一间密室——如此，第二日发现尸首，任谁都会想到殷女复仇。”
李五静静听着，仿佛自言自语一般道：“原来我竟是如此杀人的么？姑娘倒是有几分厉害。”他轻声道：“那么李四呢？”
“第二夜的李四之死，却是容易许多。你知晓他与李长在中堂看守我们，于是先用迷魂香放倒他们，然后开了锁，大摇大摆地进入杀人——毕竟对你而言，开锁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一而再、再而三犯下血案，自以为武功高强，所以即便白日里我有所试探，也依旧告诉我殷女的故事。今夜，你也继续复仇大计，来李二处欲意犯下第三桩命案。”
“复仇？”李五重复了一遍，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容越来越大，令他那张平凡的、长久不苟言笑的面庞，在光影摇曳中显得格外怪异。
“是啊，复仇，可我究竟是为了谁而复仇呢？”
“不错，我与他们三人有着血海深仇。不过——这位姑娘，你为何会觉得，我是为了殷女而复仇呢？”
他的反应，丝毫不像是与殷女有情的样子。
秦思罗有些迟疑。
的确，这件案子，她破解了密室之谜，判断出了凶犯的特征，将殷女的故事与后山情况关联在一起，从而推测出李五是真凶，且今夜会再次犯案的结论。
然而，很多疑点，她确实并未想清楚。但生死簿上的今夜李二之死，容不得她再有时间细细琢磨思考，只能等待凶犯再次下手时，捉个现行，面对面地质证。
现下的情形，却很像是被李五牵引着，自己反倒是如同落网的猎物一般。秦思罗从未独自处理过如此棘手的凶犯，想起阿爷的教导，摇摇头，沉稳住心神。
她从袖口中掏出从殷女棺木中找到的石头雕刻与竹简。
“这个，难道你不认识么？”
李五仔细看了看，皱眉问道：“这是何物？”
那陌生的模样，绝不是装作出来的样子。
秦思罗辨认了一会儿他的神色，只觉得手开始冰凉，心口砰砰地跳。
就像年幼时曾走错了路，找不到家门的感觉。
“你不认识？”她故意说得很慢，“这是——从殷女棺木中找到的。”
李五面色一沉：“你们……你们果然偷偷去后山，还开了棺！”
瞬间，压抑的杀意再次肆意弥漫起来。
他挣扎着，被段承平扭断了手臂依旧恍若未觉，狠厉问道：“你们都开了哪些棺木——哪些，快说，说啊！”
秦思罗不料想他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只有殷女与李族长的棺木。”她皱眉问道，“你为何要盗走李族长的尸首？现在尸首在哪里？殷女的棺木又为何也是空的？”
李五听到她的回答，不禁舒了一口气，冷笑不止。
“在哪里？殷女的尸首我并不知晓，不过李族长的，恐怕已经在山涧中喂狼了罢。”
他侧着头，紧紧贴着地面，耳朵动了动，似乎要透过地面听到远方的声动。段承平紧紧压制着他，还要分心注意秦思罗那边的情况，一时之间并未注意李五的小动作，与外界隐约传来的动静。
李五听了一会儿地面，嘴角露出些微笑意，平静道：“今夜前来此处，我自认有谋害之意。然而，我曾亲口发誓，手上不再多出一条人命。今夜未曾来得及破誓，便被这位公子制服了。”
“是，我是会些功夫，也会制作迷魂香，不过这又怎么样？不知姑娘，可否有物证叫我心服口服呢？”
子时已过，夜色沉沉，不知黎明何时降临，打破这罪恶凝拢的沉寂夜晚。
秦思罗心中疑惑愈发渐起，那股一直盘旋在心头的不安愈来愈沉重。
“你是村子里唯一一个有嫌疑的人。你的匕首，与李族长、李四尸首上的刀伤是完全相合的，大可去验。还有……”她想起了什么，掏出保存得当的白绢，“这是李族长坟墓中拓的脚印。”
她示意段承平脱掉李五的鞋子，自己犹豫片刻，深吸一口气，上前对比。
“凶犯夜里去盗走了李族长的尸首时，留下了这样一个脚印，想必与你的……”
她的手一顿。
并不重合。这个脚印，不是李五留下的。
怎么会！若不是李五，又会是谁去盗走尸首呢？
在询问李长时，分明他也曾说过，看到一个人影进屋杀死了李四，似乎光着脚……
不、不对。
一定有哪里错了……
纷乱的思绪一瞬间散乱又重整完毕，秦思罗不可置信地看向李五！
竟然是这样……一开始，她便错得彻底！
李五见状，温和地笑了笑。
“与殷女有情之人，并非是我。手染鲜血之人，也并非是我。”
“小姑娘，我今夜来此，的确为了取人性命。”
“不过——”他轻声叹道，“却是为了取你二人性命啊。”
他知道李二与他们互换了房间！那么李二那边……
秦思罗撑在桌边，闭紧双眼，额头上大滴汗珠流淌，极不平静的模样。
她似乎在脑海里看到了什么，浑身颤抖。段承平忍不住轻轻出声询问。
“怎么了？”
秦思罗猛然睁开双眼，向来野草般坚韧的小姑娘竟然满目的仓惶与痛恨，面色苍白。
“李二——李二死了！”
李五好整以暇道：“哦？姑娘竟然猜到了？”
此时不是探究秦思罗怪异之处的时机。段承平狠狠踢了李五一脚令他闭嘴，冷静道：“李二那边有他看守，应当不会出事……”
秦思罗揪住他的衣襟，咬紧牙关道：
“不，我竟然未想到！是我的错！”
“凶犯——凶犯有两个人！”
那些令她疑惑的、忽略的细微之处，刹那间都清晰了起来。
最初段承平看到的两道黑影。
李族长与李四尸首上，怪异的死后一刀。
李长听到的、少了一道的刀入皮肉之声。
光着脚的人，对照不上的脚印，小平安喊的“哥哥”，上锁的房间，李五信誓旦旦的“未曾亲手害人”，以及他故意拖延的时间……
“李五的同伙，已动手杀害了李二！”秦思罗顾不得懊悔与自责，“段大人那边出事了！”
段大人？李五耳朵微微一动。
段承平也不问她究竟是如何猜到的，定定看了她一眼，便毫不犹豫地飞快将李五五花大绑起来。
“你随我一同去那边——放心，有我在。”
他背对着窗户，手中动作不停，眼见着便要将李五捆得严严实实。
秦思罗仔细注视着这一切，慌乱感仍未平复。
不，还有哪里不对……
李五从一开始，便从李二那里知道了他们的计划，让同伙去杀害李二，自己则在此处灭口。他也许猜测到段承平不好对付，若是不能成功，便拖延时间等待——
等待……什么？
秦思罗浑身震颤，猛然抬头，失声喊道：“小心背后！”
话音还未落下，脆弱的窗框“哗啦”被打破，碎木与风雪一同漫天席卷而来。
寒光闪动，冰冷的刀尖划破夜色，呼啸着凌厉而至！
段承平措手不及，强行转身以扇撑挡。
就在此刻，李五瞄准时机，崩裂绳索，从袖口中掏出另外一柄匕首，悍然起身直奔他的心口刺去！
两面夹击，生死无路。
仿佛那一夜，年幼的他，被至亲之人，亲手用刀尖对准了命脉。
活着的确无趣，他也并不畏惧死亡，可却不能死在此处——否则，两个拖油瓶都要命丧于此！
多年游走生死边缘，段承平当机立断，打算以伤博命，用自己一条臂膀换取对方性命。
“不——！”
惨然、惊惶的声音，夹杂着深深的担忧与决绝，传入他的耳际。
他眼角余光，看到了小姑娘的身影，在油灯昏黄的光亮下，如同披着温暖晨光，明晃晃地冲了过来，以一种可笑的、保护的姿态。
段承平不禁一愣。
为……为何？
血花溅起。
秦思罗捂着手臂，挡在了他身后李五的致命一刀。
她来不及呼痛，眼前一黑，软绵绵地倒在了血泊中。
一块刻着秦县令名讳的腰牌，从她怀中应声掉落。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