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3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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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来，隐村的夜晚一直是沉默的黑暗。惶惶之中，村民们甚至连灯火也不敢点燃，生怕被殷女亡魂捕捉到气息。那一日殷女的诅咒、七具尸首的惨状，无一不震慑着每个人。
至于殷女的至宝……他们害怕着，但又无时不刻在觊觎着。即便是与世隔绝的村落，珍宝的诱惑依旧令人无法抵挡。这是连死亡也不能阻隔的来自地狱的诱惑。
殷女临死前的话，与其说是礼物，更像是一种魔鬼的低吟诅咒。寂寂长夜中，那日映照着鲜血的火把，却从未停止燃烧着整个村落。
段子言依照秦思罗的办法，一一敲开了村民的门。其实村子依山而建，户数虽多，间隔却并不大远。方才李二房中的剧烈打斗声，必定惊醒了许多人，但谁也未曾出门一探究竟。
这种利诱威逼的话术，其实他并不很熟练，但十分的有效。村民们起初连开门都不敢，后来听到真凶已捉拿、并非是什么殷女亡魂，又听说翻天覆地也寻不到的殷女至宝已有了下落，皆是畏惧又心动。
犹豫之中，竟然是最胆小怕事、沉默寡言的李长先站了出来，推开门，踏入雪夜中。
“我……我想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他们。”李长嗫嚅着小声道，“找到凶犯，以后就可以平静地继续生活下去了。”
段子言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其他的人见连李长都站了出来，也十分惊讶。再加上这几名外来者夜里进进出出也没发生什么意外，又陆续站出几名同伴，终于也推开了门。
沉沉夜色，借着微弱月光，村民们摸索着方向，静默、窃缩又急迫地向李族长家中涌入——那里是隐村唯一的光亮。
门是敞开的。村民们面面相觑，涌入进去。
中堂并不宽敞，一时间挤满了人。在最里侧，美丽少女端坐在椅子上，饮着热茶，面色有些苍白。年轻男子坐在另一侧，大冬天的手里还握着折扇轻摇。中间则是空出了一把椅子，估计是叫他们来的这名少年的位置。
冰冷地上还跪着两人，均是被绑得严严实实，蓬头垢面低垂着头，看不清样貌。
颇有些公堂会审的样子——老人们还在外界的时候，便听说过，官老爷们高坐在上，犯人们跪在下面，等待审判的的到来。
那跪着的这两人，便是这几日凶犯的罪犯了？
李三也在人群中。李四是他的亲弟弟，比他更得李二赏识，虽然似乎有些事情瞒着自己，但未曾想丢了性命。他脾气暴躁，未待秦思罗几人开口，便大步踏前，一把掀开了其中一人的头发。
“李五，竟然是你？！”李三不可置信地道。
李五自从听说秦思罗的身份后，便一言不发。他平静地瞥了一眼李三，便垂下眼眸。
人群中炸开了锅。
“天啊，果真外来者都不是什么好人！原来是李五杀了人啊！”
“他自从婆娘去了以后，就看起来一直不大正常……”
“该死！”
嘈杂叫嚷之中，有人喊道：“旁边的那个又是谁？难不成李五还有同伙？莫非也是外来者？”
李三闻言，恶狠狠地看了一眼李五，又用力抓住头发，使另一人的面容也展露给所有人。
起初是犹疑不解，待所有人屏息静静地观察了许久，才惶然惊讶地发出声音。
李三更是松开了手，连连退后数步。
“阿诚……怎么会是你……”
“天，族长的儿子怎么会在这里？”
族长的儿子，不是在三年前失踪了么！只是李族长不曾承认，但谁都知晓，他必定早就死了，没准尸首全无。
可是，已死之人又复活了，还是与李五一同作为杀害李族长、李四的凶犯！
这……这不可能！
李诚——或者说，殷诚，轻蔑地扫视过这些熟悉的族人们，看着他们惊讶、痛心的神情，喉咙发出干涩低哑的嗤笑。
一时之间，众人皆是满腹疑问。凶犯是此二人的冲击过大，他们将视线齐唰唰地投向前方，等待真切的解答。
段子言走到秦思罗身侧道：“所有人都到了。至于小平安，还一直在睡着，我并没有惊醒他。”复又担忧地问：“秦姑娘，你的身体……是否还撑得住？”
秦思罗勉强点头，轻声道：“段大人请坐中间。”
段子言闻言却先看向自家大哥。只见段承平已然褪去方才打斗时的肃杀，整个人像是进了鞘的刀，看起来懒洋洋地一切不入他眼，却随时注意着身旁的动静，还时不时地瞥向秦思罗渗血的布带。
段承平抬了抬下巴，不耐烦道：“让你坐你就坐。”
段子言看了看秦姑娘鼓励的目光，又见大哥并无丝毫在意，恍然间心有所悟，深吸一口气，大步上前坐在了主位。
刑名之犯，乃治理之重，他坐在主位，便是要以归阳县县令的身份，对这一系列命案进行审讯断罪。
当然，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参与案件，一时之间还不得要领，只用内力喝了一声“肃静”，使乱糟糟的厅堂倏然安静下来，便不知从何说起，只觉这要比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要难上许多。
秦思罗见状，沉声开了口。
“诸位，隐村近两日发生的命案，包括李族长、李四与李二之死，我们皆已找到真凶。”
如此，人群又是一片哗然。
李长不可置信道：“李二……也死了？”
秦思罗点点头，指向西间——那里李二的尸首还摆在炕上，鲜血还未完全凝固。
这下子，所有人都害怕得想要离开离开这个鬼地方——李族长与李二均被害死在东间，李四是在中堂被发现的，这回是真真正正的凶宅了，有胆小者已然感到寒毛直竖。
好在段子言与段承平威压慎重，维持着秩序。秦思罗扫视一圈，正色道：
“如今外界大庆开朝几十余载，已是元新三十三年。诸位虽隐居在西山，但这西山也是归阳县的管辖地界。杀人盗贼乃是重罪，不得私刑处罚。现重新对诸位介绍一番——这位大人乃现任归阳县县令，段子言段大人，我是代理县尉，姓秦名思罗，另外一位则是……”
说道此处，她停顿一瞬，本想着段承平似乎不愿意被人知晓姓名，但见他虽然依旧那副无所谓的样子，眼神却分明紧紧盯着李五，于是心中明了，继续道：“另一位是县令大人聘请的刑名幕友，段承平段公子，与我一同辅佐断案。”
话音刚落，嘈嘈切切之声顿起。
借宿几日的外来者竟然是外头的县令老爷？如此年轻的公子小姐都是府衙之人？
秦思罗与段承平心照不宣地忽视其他人的反应，却丝毫不放过李五的任何动静。
李五一直表现得高深莫测、显然是个对杀戮之事甚有经验的人，被段承平伤到以后也丝毫没有皱眉，只是一直发呆。然而，听到“归阳县县令段子言”时，竟然控制不住地浑身一颤，比方知晓秦思罗身份时反应更剧烈。
待她说出段承平的姓名时，李五表现得更为反常，抬起头，目光在三人之间巡视不停，仔仔细细得辨认他们的模样，似乎在确定些什么，又似乎透过他们看到了什么人，最终颓然地惨然一笑，喃喃道：
“竟然是你们……天意如此啊……”
段承平听闻，与秦思罗对视一眼，目光沉沉，手中紧紧捏着折扇。
果然，这个李五，知晓他们每个人的身份。李五，究竟是什么人？又为何出现在隐村？与他们三人、或是那个尘封多年的惊天巨案，又有何干系？
但眼下要紧的还是隐村的案件。待村民们正混混沌沌不知所措，畏惧又期待地看向几人，秦思罗沉声道：“今夜，我们便将这几起命案与大家说个清楚。听到最后，或许你们便会知晓，殷女的至宝到底为何物了。”
众人打起精神，屏息听她一一道来。
“如果我没有猜错，恐怕他们二人是这样犯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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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
临近殷女祭祀，李族长吩咐李二等人下去准备。天寒地冻，他老寒腿又犯了，走不大远，只得经常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自殷女之后，村子里三年来不曾有外来者。李族长对外界并没有什么畏惧，又打量了一番从雪崩中死里逃生的几人，便让他们住在西间。
村子里少有女子，更不论秦思罗这种美貌少女。他心中顿生邪念，在夜里偷偷拿着迷魂香，放在门缝之中，自己则是回到房间等待几人彻底熟睡后再来下手。
可他却不知，自己的性命已然走到了尽头。
窗外两道黑影在雪地上飞快掠过，直奔此处而来。李族长并未注意到房顶上有一片瓦片被轻轻揭开，正想休息一下，便窗外传来笃笃的轻扣之声。
酉时不夜出，难道是有人在窗外？
他心下疑惑，几乎是以为自己年老耳鸣听差了，正打算无视，却听到那声音依旧响着。
想了想，终于决心打开窗户一探究竟。
顿时，冷冽的风，刀子一般刮入屋子，雪花扑面而来。李族长闭了闭眼，然后看到那融入夜色的人。
再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也能够一下子便认得出来，来者何人。
这、这是他唯一的儿子啊！
“阿诚……是你吗？阿诚？”
殷诚站在窗外，不声不响地点了点头。
李族长瞬间老泪纵横：“阿诚，你回来了，你没有死！”
他颤巍巍地起身，叫殷诚进来，好好地看一看失踪三年的独子。
殷诚却淡漠地道：“李族长，我已并非你的儿子。今夜，只是为复仇而来——你我之间，就此彻底了断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族长疑惑地看向他，眼中泪痕尚未干透，便只听“扑哧”一声。
他茫然地低头看去，只见一只惨白的手，紧紧握着一把银色匕首，微微颤抖着，插入自己的胸膛。
“阿诚……？”
犹豫之中，一刀未中。殷诚深吸一口气，猛然拔出匕首，任由父亲的鲜血溅射在自己的脸上。
他捂住李族长的嘴，闭眼不去看那张变得极其痛苦的面容，手停止颤抖，狠厉又准确地刺入心口。
感受到怀中身体挣扎渐止，力气逐渐消散，他轻声在耳边道：
“父亲，你的罪孽，便在地狱中慢慢偿还罢。”
李族长瞪大了双眼。
这是他生命中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殷诚把尸首放在椅子上，定定站了一会儿，闭上眼睛，不知心中如何作想。
良久，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对着屋顶道：“可以了。”
李五纵身一跃，平静地打量了一眼现场。
“看来你的杀人功夫，还有得练。”
殷诚低声称是。
然后，李五缓缓走向李族长，探了探鼻息，拿过匕首，狠狠向心口插了第三刀——死后再刺，自然算不得杀人破誓。
“第一个。”
他们都该死。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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