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3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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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世村落的日子宁静又祥和，仿佛一辈子便会这样安安稳稳地度过。
李诚每日都会勤勤恳恳地去悬崖边摘果子，然后到后山等待。而殷女也会带着些吃食或者小玩意，兴致勃勃地与李诚分享——这是独属于他们的秘密。
“你的真名与生辰，可以告诉我吗？”有一日，李诚似乎下了什么关乎一辈子的决心，深吸一口气，忐忑不安地询问。
殷女若有所思地望向他。
问名。这是求亲六礼的第一步。
她没有说话，眼中轻轻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一动不动。许久，直到李诚以为自己没有希望了，才见到她笑眯眯地颔首，又恢复了狡黠活泼的模样。
“我真名为殷晚——你便唤我阿晚吧。”
她曾经以为，此生再也不会用到这个名字。
也许，逃离那个黑暗的地方，来到这里，是她做过最正确的选择。
但命运的轨迹，世上又有几人能窥探得到呢？
未待李诚与父亲禀报婚事，村子里便出了事。
起初是零星几户人家的年轻人开始喘咳、高烧。山中草药众多，习惯了自己治疗，谁也没有太过在意。
未曾想，这些年轻人很快就虚弱得无法起身，面容苍白如鬼，生命急速消亡。几日之后，几乎每一户的年轻男女都染上了这种怪症。
“这……也许是瘟疫啊！”
每日不停歇的出殡送葬，后山很快排满了崭新的墓碑。李族长毫无办法，李诚不断劝说他令人出山求药，但他坚持认为这里是他们永生隐世的地方，决不可私自到外面去。
李诚怅惘地来到后山，见殷晚还在那里等待，不禁叹了口气。
“阿晚，快回去吧，若是你也染上了瘟疫可怎么办。”
殷晚却不置可否，面色凝重道：“此病来得诡异。我这几日探查过，与普通的瘟疫还有些不同。明日我便出山——”
李诚慌忙道：“不可，这是隐村大忌，若是被村民们发现你私自出去，实在太危险了。”
但若不出山，难道真的要等待死亡的来临吗？他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你留在此处等我回来。”
这段时日来，殷晚也爱上了这个隐世村庄，是真心想要永远留在此地的。此刻她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见到李诚坚定的表情，也逐渐安心下来。
“眼下隐村外界是归阳县管辖，若是找不到名医，便去县衙求秦县令，他定然不会置之不管。”
殷晚想了想，又找出一块鲜红的血玉，慎重放在了他的手心。
“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她指着脖颈上同样的玉佩笑道，“是一对儿的呢。”
李诚面上一热。
他羞涩地挠挠头，也小心从衣襟里掏出个小玩意——那是一块小小的石头，被打磨成了小姑娘的模样。
殷晚惊喜道：“这是我吗？”
李诚点点头。
他温柔地、恋恋不舍地看了她最后一眼。
“阿晚，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就会对她说出那句话……
夜色深深，李诚跪在李族长面前，痛陈出山求药已是迫在眉睫。其实这几日，村子里弥漫着死亡的恐慌，民心纷乱，但囿于隐村几十年来的规矩，谁也不敢提及此事。
李族长最终松了口，让儿子夜里一人偷偷出山。私心想着，若是找到解决之道，便是救了村子的恩人，谅谁也不敢说什么，若是无功而返，谁人也不会知晓。
李诚临走前，郑重跪地叩拜。
“父亲，请一定要等待儿子，必定三日之内返回。请求父亲答应我一件事——”
“保护好殷女的安全。”他其实隐约听到这两日有几个人说，或许瘟疫由殷女而起，心中也有着一丝莫名不安。他表露自己的心迹，信赖地看向自己的父亲，请求道。
李族长一愣，然后笑了出来，慈祥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好。”
黑夜中，山林的风在哭嚎，李诚最后回首望了一眼自己的家园，温柔地抚摸着胸前的玉佩，义无反顾地走向了未知的外界。
但最终，他未能如约归来。
——————
殷诚跪在地面上，双眸血红，疯了一样地哈哈大笑。
有村民再也忍不住了，上前狠狠踢了他一脚，颤抖道：“你与殷女有情，这与村子何干？她的死，是为了消除瘟疫，死得其所！”
“他们三人不该死吗？你们不该死吗？”殷诚怒吼道，“早知道村子里尽是狼豺虎豹，我绝不可能留阿晚一个人在这里的，更不会傻乎乎地将解药用在你们身上！”
殷诚想起当年的那一幕，不禁怆然大笑。
是，他失约了。这是他永生无法原谅自己的错。
第一次出山，他心中带着要拯救家园、拯救心爱之人的急切，一路来到县衙中最好的医馆，描述了症状，却无人敢应。
奔波数日，他丝毫未曾停下脚步。眼见着再也等待不得，他鼓足勇气，来到了归阳县府衙面前。
阿晚说，若是实在无法，便去请求秦县令帮忙——但是，绝不可告知他隐村的位置，以及她的存在。
县令老爷真的会帮助他吗？
李诚深吸一口气，冒着被上前请求守卫通报，道有急事同县令禀报。
守卫并没有赶走他，但摇摇头回答：“方才下属的某个村子发现了一家三具尸首，县令大人、县尉大人已全部动身前往，回来也要后日了。”
李诚无奈，在附近等了两日，终于等到秦县令返回。秦县令耐心接待了他，又详细询问了症状，村子的位置，为何乡里保长没有传信等等。
李诚含混胡乱答道：“是在西山附近的一个无名村落，没有记在地界上。”
西山……
秦县令眉头紧皱，定定望着他，目光如炬，转瞬间似乎明白了一切事由。
过了一会儿，他叹道：“我认识一神医，你拿着我的字条，去他那里求药便是。”
李诚千恩万谢地收了字条与些许盘缠，感激地转身离去，却听到秦县令沉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放心，我对某个人承诺过，绝不会去打扰隐村的宁静。”
这……这位县令是如何知晓隐村的？难道他认识村子的什么人？
李诚一惊，却再无心细想，心中有一道声音催促着他立刻返回，拜了三拜便离去了。
谁知那神医也恰巧不在此处。待拿到药物，返回隐村，已然过了小半个月了。
一进村子，眼前的一幕令他震惊仓惶。
坍塌的木架，鲜血不曾干涸的地面，秃鹫不断盘旋的灰暗天空——这一切都昭示着，短短几日内村子里发生了大事。
“阿诚，你终于回来了。”
李族长见自己儿子平安归来也很欣喜，询问他是否拿到了药物。
李诚心知解决村子的疾病才是头等大事，点头拿出药物：“放在井水中，让大家喝下，很快就会好的。”
李族长总算松了一口气，赶紧叫李二过来，吩咐他如此照作。
有了药，很快就可以恢复从前的生活了。李诚想起临走前想着提亲的事情，期期艾艾问道：“阿晚……殷女，她还好吗？”
屋子里空气为之一静。
良久，李族长才摸着胡子沉声道：“殷女梦中有山神神谕，由外来者献祭，便可平息瘟疫……”
他没有明说，但一切都尽在不言中了。
献祭？
阿晚……这决不可能！
他们明明有约定，她会等着他回来啊！
李诚什么也听不见了，冲出房门，跌跌撞撞地跑到殷女的小木屋前。
原本温馨可爱的房子，已然被火烧成了废墟一片，灰烬中冲天的血腥味久久不散，依稀可见里面的摆设被翻得乱七八糟。
李诚呆呆跪地，喃喃念道：“阿晚……”
天色将晚，西山薄暮，李二带着李四、还有些许村民走来，话语冷酷而残忍。
“她死得其所，你不必伤怀。”
众人知晓村子的小伙子或多或少都对殷女有些爱慕之心，倒不曾设想他们二人已互许终身，兼之有李族长的命令，互相使了眼色，纷纷附和。
“殷女主动要求如此，我们已经家家户户设了香案灵位供奉于她。”
“她保佑村子，是我们的神女。”
然而鸡鸣第一声，村民们面色陡然一变，慌张地自行离去。
“酉时到，速速归家！”
“殷女亡魂还在此处徘徊！”
李诚只觉得天旋地转、痛彻心扉，竟未注意到这些人的话语中处处透着矛盾。
直到深夜，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李族长叹了一口气，好声安慰了他，隐去不能说的部分，告知他殷女去世后又有七具尸首莫名死在那里，不得不烧毁屋子洗去几人怨气，又称以后年年祭祀殷女、保佑其在天之灵云云。
李诚终于相信了父亲的话。
他哑着嗓子问；“她临去前……可有什么话留下？”
“这，只有一句……她在村子里留下了天地之间唯一一件至宝，”李族长不想让儿子知晓这件事，敷衍过去，“村子的平安，就是至宝嘛。”
其实，那一日全村行刑后，在殷女那一句魔鬼的诱惑下，所有人明里暗里都去屋子里翻遍了，找出了些许金银财宝，却绝称不上是“至宝。”
李族长也很想知道，所谓至宝，究竟是什么？在哪里？
那七具尸首，村民们或许觉得是殷女亡魂作乱，但他哪里不会清楚，是几人前去寻宝之后起了争执，自相残杀而亡呢？
李诚又问道：“那她的尸首呢？”
李族长静静地看着儿子，眼神依旧是那么慈祥，看不出有一丝一毫贪婪的谎言。
“自然……已经被好好安葬在后山了。”
李诚点点头，平静地接受了这些事实。
他捂住心口的那块血玉，还残留着些微温暖。
深夜，万物寂静中，突然传来一阵冲破天际的哭嚎与大笑，好似有人疯了一般。
第二日，大家发现李诚从此消失在后山之中。
但他并没有死。
山风露宿，与野兽为伍，稀里糊涂地活着，却不能去死。
痛苦的放逐，是他对自己迟到的最后的惩罚。
本以为如此到尽头。然而三年后，也就是不久之前，有人来到了后山，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他。
正是李五。
平凡的面容、浑浊的双眼卸去了伪装，透露出死一样的锐利。李诚恍惚想起，第一次见到殷晚，给他的感觉，也是这样隐匿深处的危险。
冰冷的嗓音淬着毒，如巨锤一般砸在李诚心上，令他清醒又痛苦，紧接着，向深渊一步步走去。
“那一日，其实是李族长与李二、李四带头煽动村民，对其处以极刑的，并非是她主动就死。而且，后山中殷女的棺木，是空的。”
“她的尸首，此刻正在西山山涧之中。不信的话，我有一狼犬，你可以带着它去寻找。”
“至于我为何会找上你——我本想平静地了此残生，不去管闲杂的事，但因为这些人，我的妻子死后不得安宁，实乃不共戴天之仇。可我对她发誓，手上不会再多出任何一条性命。”
李五轻声的话语，带着残忍的引诱。
“所以，做我的利刃，与我一同来复仇吧。”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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