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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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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河边女尸后,林县尉便带回府衙检验。次日清晨,陈卫忧心忡忡地来到府衙,称自家妻妹朱三娘负气出走,夫妻二人寻了一天一夜也未见到人影。原本为了姑娘名声着想,不欲声张,但实在是担忧得厉害,不得已前来报案。
他告假了几日,并不知晓雪中女尸一案。同僚带他去隔房看了停放的尸首,陈卫见到熟悉的面容,惊得说不出话,随后扑通跪地,嘴里直念“怎么可能是三娘”。
原来这朱三娘年方十四,尚未及笄,几月前乡下父母得病去了,便来归阳县投奔姐姐姐夫。案发前晚,朱三娘出了门便没再回来,陈卫与妻子找了两日,却未想到再见竟已是天人永隔。
林县尉立即带人手去陈卫家调查。朱二娘正在家中焦急等待消息,听说妹妹已然惨死,当即昏倒过去,醒来哭喊不止,疯了一样要去府衙为妹妹收尸。众人劝了半晌,道现在凶犯未明,还需要配合云云,好歹把人劝住了。
林县尉见状,心中十分不好受,誓要将凶犯找出来。没想到,走访邻里时,他却听到了很不一样的说法。
隔壁的李老太称,朱三娘是个害羞腼腆的姑娘,素日里极少出门。陈卫夫妻对她不错,平日里一家也算是和乐融融。
不过,案发昨夜,她恰巧听到隔壁有姐妹争吵哭喊的声音。
李老太心中好奇,站在自家小院,探头注意隔壁动静。只见朱三娘身着单衣,哭着摔门而去。一炷香的功夫,又看到朱二娘手里拿着斗篷,也跟着跑了出去,一个多时辰后才回来,神色仓惶,浑身都是雪,十分狼狈。
这一番话,实在不得不叫人生疑。
听到此处,秦思罗不禁拧眉问道:“那此时陈卫又在何处?”
林县尉答:“胡三证实,案发时两人正在一处饮酒。”
朱三娘尸首完整,未有有殴打、捆绑的痕迹,身上并无明显伤痕,也无劫财劫色之情形。掐痕在正面,猜测应是与人交谈之时突然被人从正面掐住脖颈,很可能是熟人所致,才并不设防。况且,他已确认东山河边就是犯案之地,若不是熟人,怎会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交谈?
朱三娘来到归阳县的时日并不久,要说熟识的,也应当只有朱二娘和陈卫了。
林县尉问朱二娘,缘何与朱三娘争吵。她一反往日爽快作风,只支支吾吾道是些女儿家小事。
林县尉见状,直接扯住朱二娘的袖口,见手臂处露出了几道被人抓挠的血痕,似乎是近日才留下的。
朱三娘的指甲处,恰好有抓挠留下的痕迹。
再结合李老太的证词,朱二娘显然是目前最有嫌疑之人。林县尉决意立刻将其带回府衙。陈卫拼命跪地磕头求情,林县尉只得安慰他道,案件尚未查清,只是先将人带回去问一问,不必担忧。
讯问中,朱二娘显得十分悲伤,但对于争吵的内容依旧避而不谈。她称自己激动时想要制住妹妹的肩膀未果,手臂可能在那时被不小心挠了几下。后来,朱三娘跑了出去,她出门寻找,但天黑雪夜难行,实在无法,只得先行回家,第二日又继续与夫君一同寻找。
她激动痛斥道:“我怎会丧心病狂地杀害三娘呢?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啊!”
然而,仅过一日,朱二娘也被人勒死在牢狱里。
秦思罗听林县尉说完,眉头紧锁,沉思不语。
朱三娘真的是被朱二娘杀死的吗?两人为何争吵?两起命案,到底有何关联?朱二娘之死,是仇杀,还是……灭口?
“大人,此刻朱三娘的尸体是否还在隔房?我现在便要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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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再过一个多时辰便是新的一年。外头鞭炮声不断,吹散了些许阴冷气息。
秦思罗、林县尉与段承平三人来到隔房。姐妹二人的尸首正并排停放在一起,盖着白布,令人心中唏嘘悲痛。
因冬季寒冷,未有腐烂发生,朱三娘的面容鲜活如旧。秦思罗各处检查一番,确实与林县尉说得情况无异。只是手探到身下时,她面色犹疑,又拿出绵札,裹在指头上往里探了又探。
林县尉扭过头去,段承平却丝毫不避讳,略有兴致地盯着眼前小姑娘的举动。
秦思罗道:“朱三娘并非处子。”
林县尉皱眉道:“秦大人有令,妇人验尸不可避讳,因此我叫坐婆验过了,的确如此。只是户下痕迹已久,近日来似乎未有行房之事。虽也有过怀疑,但想必是朱三娘在乡下时未曾洁身自好,应当与本案无甚关联。最有嫌疑之人,还是朱二娘,毕竟证人证词及手臂划痕是抵赖不得的。”
“不,大人忘记了一点。”秦思罗慎重地道,“若朱三娘果真在归阳县有一情人,那么此人便也算作是她的熟悉之人,很可能掐准时机,与她交谈并将其杀害。”
但不论从前如何,街坊邻里都说朱三娘是个在家安静绣花的姑娘,连采买都甚少出门。林县尉摇头道:“即便是有,此人是谁,却无从得知了。”
秦思罗沉吟片刻,轻声道:“或许是府衙内的人也不一定。”
倘若,杀害朱二娘与朱三娘的,是同一人……
她心中有了一些猜测,有待证实。
只是这道猜测实在过于令人悲伤,她宁愿相信,是自己错了。
林县尉对于共事的同僚衙役,皆有着极深感情。
“不,这绝无可能!”他失声喊道。
此时,狱卒杨平与胡三领着陈卫过来了。
陈卫顾不得尊卑礼仪,直直冲过去,一下子扑在妻子的尸首上,颤抖地揭开覆盖的白布。
“二娘……二娘!”
陈卫向来是个老实敦厚的人,沉默寡言,却十分可靠,深得府衙众人信任。此刻他满目悲怆,恸哭不止,撕心裂肺地喊着妻子的名字,呼唤她醒来再看自己一眼。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胡三与杨平在一旁被此情景感染,也跟着叹息道:“二娘怎会如此想不开呢?就算朱三娘一事是她所为,也不该畏罪自尽啊。”
陈卫听闻,激动地道:“二娘绝不是杀害三娘的真凶!”
他匍匐跪向林县尉,双目通红:“大人,二娘真的是自尽吗?我绝不相信,请您告诉我!”
狭窄的房间,门未关闭紧,冷风汩汩灌入,将姐妹二人身上的白布吹到一边,也将林县尉的心神吹得冰冷。
他看着跪地痛哭的手下,又看了看安安静静躺在后面的尸首,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
若朱三娘的情人,是府衙之人。
朱三娘极少出门。
朱二娘至死隐瞒的姐妹争吵……
林县尉缓缓转向胡三,问道:“前日夜里,你果真与陈卫在外饮酒?”
胡三慌忙跪下回答:“小人不敢说谎,当日我与杨平换了班,就去找陈卫喝酒了,一直子时才各自回家。”
他点点头,又看向陈卫。
“你与朱三娘,是否有情?”
陈卫一怔。
“大人,怎会如此问我?”
他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似乎隐瞒着什么,死死咬着嘴唇。
“姑娘家名节如此重要,尽管现在三娘已去,也请大人莫要侮辱于她!”
林县尉叹息道:“若是你们二人无关系,朱二娘又何苦隐瞒呢?”
这话分明是说,陈卫与自己妻妹有私!
胡三与杨平在一旁听得惊呆。
“有一日去你家喝酒,我看到朱三娘往你怀中扑去,说了什么情啊爱啊的,原来是这样……”
杨平怔怔地,下意识脱口而出。
陈卫大惊!
“不,绝不是这样!事实并不是看到的那样!”
林县尉见他神色仓惶,显然是被说中了,笨嘴拙舌地分辨,不禁痛心疾首。
“今日午时至酉时,你人在何处?想必是偷偷来到府衙了,是也不是?”
陈卫闻言一震,咬牙不语。
“你用什么方法拿到了牢狱钥匙,潜行进去,将朱二娘勒死,又假作自缢,是也不是?!”
陈卫凄厉喊道:“大人明察!我怎会杀害自己的妻子!”
“难道根源不正在于你和朱三娘的私情吗!”林县尉打断他的辩解,厉声斥道。
杨平在一旁听到此处,似乎想起了什么,骇然与胡三对视一眼,两人慌忙磕头大呼。
“大人……小人有罪!”
林县尉深吸一口气。
“报!”
杨平跪地瑟瑟发抖。
“昨日您命令他在家中等候,可他却说自己担忧妻子,实在等不下去了。小人与胡三、陈卫向来交好,见他如此,便好心教了一个办法。”
“小人今早将牢房钥匙给了陈卫,叫他趁午后府里准备除岁宴,上下无心看守时溜进来,进去和朱二娘说几句话,见上一见。只是设除岁宴的正厅,是去牢狱的必经之路,小人又怕被人瞧见连累自己,就让他务必在酉时前尽快出去……”
杨平痛哭道:“未曾想他竟然是去取了自己妻子的性命!大人,钥匙此刻想必还在他的身上!小人有罪,请大人治罪!”
胡三也跟着颤抖道:“今日杨平在宴席上将事情与我说了,我怕大人发现他私自放人进来,便将自己的钥匙给了杨平,叫他从陈卫那里拿回钥匙再还给我。小人有罪,请大人治罪!”
原来如此。
林县尉冷笑出声,抬腿将陈卫踹倒翻滚在地!
“哗啦啦”清脆的声音,在隔房内响起。一串钥匙掉了出来,正落在林县尉的脚下。
正是杨平的那串钥匙。
林县尉闭了闭眼。
“阿罗,你怎么看?”他喘息片刻,试图平复怒火,对秦思罗说道。
方才自打陈卫进来,她便一直紧紧盯着他,不知为何,一言不发。
秦思罗没有回答。
不,她听见了林县尉在唤自己,却不知如何回答。
她一时之间头脑混乱极了,面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生死簿有示。
陈卫的死期……为后日子时。
为何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