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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早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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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您看清楚,那人真不是我,我没早恋。”
许厌行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仰头打了个哈欠,完全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昨晚他跟朋友去了趟Firstzone,一不小心玩嗨了,两点整才到家。
原本打算早读补觉,前脚踏进教室,后脚就被班主任拽出来。班主任气势汹汹翻出一张截图,质问监控录像里在操场跟女生搂搂抱抱的人是不是他。
冤枉啊,周五晚上他都不在学校。
何况许厌行左看右看,硬是不知道这背影到底哪里跟他像。
班主任眯着眼睛,把手机凑近了点儿,又瞥一眼面前的学生。
乍一看,里面那学生的背影是挺眼熟……
可是这会儿本人出现在眼前,又确实没那么像了。
难道真看错了?
班主任熄灭屏幕,推了推眼镜,打量起许厌行。
这小孩儿长得人模狗样,又是具有迷惑性的笑面,怎么也不像能让人省心的类型。
指不定在哪儿拈花惹草。
班主任:“那你做个保证。”
许厌行无精打采,只想早点出去,“保证什么?”
“保证你高中绝对不会早恋。”
谢刍第一次踏进办公室时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他寻声望去,一眼看见办公桌前的少年。
有点眼熟。
少年垂着眼睫,站在阳光底下,站姿随意,散漫地伸了个懒腰。就像只猫。
许厌行:“行啊!我——”
“哐当”一声,夏天的风毛毛躁躁,铁门被摔得一响,桌上纸张纷飞,生生打断许厌行的话。
师生两人下意识看向门口,短暂的瞬间,许厌行与谢刍目光交接,前者睫毛微不可闻一颤,仿佛受了惊的燕尾蝶。
班主任拿手机压住快要飞走的纸,愣了愣,突然想起来:“啊!你是谢刍同学!”
谢刍收回视线,看向齐钰,微微颔首:“齐老师好。”
她面带微笑:“稍等一下谢同学,我这有点事,处理了就带你去班上。”
谢刍点头,走到办公桌边等。
班主任转过头,瞬间变脸:“刚说到哪了?对!保证!你最好给我写下来,写个保证书!”她说着就要从桌面上找出纸笔。
许厌行回过神笑了笑,面不改色:“齐老师,这个我不能保证。”
班主任:“哈?”
刚刚他是这么回的?
就听许厌行煞有介事:“老师,我刚刚认真想了一下,缘分这种东西是说不准的,高中还有整整一年呢,要是这一年刚好就遇到对了的人,硬生生被我错过了怎么办?那我岂不是以后都要孤苦伶仃一个人了?”
许厌行转头,笑眯眯盯着谢刍,“你说是吧,谢同学?”
谢刍冷漠偏过头,没理他。
班主任忍不了了:“等等等等……这都哪跟哪啊?”
被人无视也无所谓,许厌行脸上笑容一点没减,反而更加得寸进尺,“齐老师,照片里的人不是我呀,这事儿咱解决了吧?解决完我就回教室了。”
他倒是乐意留在这儿听听新同学的事,但他实在太困了,躺地上就能睡着。
齐钰头疼,额头能夹死苍蝇。
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厚脸皮的玩意儿。偏偏又没理由反驳。
她余光扫到谢刍,计上心头:“这事儿算了,但你现在不许走。”
“啊?还有什么事?”
早自习就剩下十分钟不到,许厌行心累,眼皮直发酸,都想直接趴办公室里睡了。
齐钰几乎咬牙切齿,“你整天不是挺闲吗?”
她压下情绪,跟许厌行介绍:“这位同学叫谢刍,刚转来咱们班上,他以前学校进度比较慢,一轮复习还没结束呢,咱们已经二轮中期了。”
齐钰假笑:“热心的许厌行同学,这段时间我就把他交给你啦,你可要跟他好好相处哦。”
热心の许厌行同学:“。”
齐钰:“谢刍,你放心,许厌行同学虽然人吊儿郎当的,还总是我行我素,桀骜不驯狂妄自大不知廉耻,但本性不算太差,有什么事尽管找他,他要是不愿意帮你,你来办公室告诉我,我帮你收拾他。”
谢刍初来乍到,不好说什么,淡淡回了个单音。
许厌行有点无语了:“……老师,我又没拒绝,您不带这么骂人的吧。”
“少废话,还轮得到你发表意见。”齐钰剜他一眼,看向旁边,对谢刍乖巧沉稳的样子愈发满意。
许厌行眼皮出现要打架的迹象。
他搓了搓脸,强迫自己提起精神,“好吧,我知道了。”
齐钰看他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啧”了一声,一巴掌拍他背上:“怎么站的?”
“我错了我错了。”
看起来怒火中烧,其实手上根本没用力,许厌行嬉皮笑脸承下来,“齐老师,您消消气。”
齐钰跟谢刍还有别的事要聊,先让许厌行回教室。
终于如愿以偿,他呼出一口长气,回到座位倒头就睡。
耳边书声朗朗,许厌行仿佛自动展开一道屏障,所有声音都被过滤掉,两秒进入梦乡。
他们班座位三人一排,中间是冯既成,埋头狂赶数学作业,余光瞥到许厌行一气呵成的动作,忍不住用胳膊肘怼了怼右边的人,“卧槽,姓许的昨晚做贼偷鸡去了,困成这样。”
没人搭腔。
冯既成:“?”
冯既成偏头,右边女生装模作样把书立在桌上,手臂撑着脑袋,眼睛紧闭,唇角泛着水光,脸上几道错乱的发痕。
睡得比许厌行还死。
“……”
得,看样子是团伙作案。
睡着后时间过得很快,许厌行分明记得自己才刚闭上眼睛,一睁眼,齐钰就瞬移到讲台上去了。
门口还站着个人,大高个儿,脸冷得跟刚从瓦特纳冰川掏出来的一样。
刚睡醒,许厌行直觉脑瓜子嗡嗡,周围声音好像隔了层膜。
也不知道齐钰说了些什么,大高个儿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
——谢刍。
漂亮工整的正楷。
许厌行一顿,彻底醒了,正好平缓干净的声音传进耳朵:“我叫谢刍。”
手臂突然一麻,像是过了电,他下意识往胳膊肘看过去。
“我草许厌行!”
冯既成压低声音,还在一个劲戳:“这哥儿长得真牛逼啊!”
许厌行皮笑肉不笑,反手握住他作怪的手指,轻轻一撇:“你他么戳到我麻筋儿了!”
“嘶——哎哟卧槽,松手!!要断了要断了!!!”
冯既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解救出手指,一边心疼一边揉,“许厌行!你真下得去手啊!要看都要换位置了,你还不抓紧时间好好珍惜跟我在一起的最后时光!你上哪儿去找得到我这么好的同桌啊!哎哟喂,我这纤纤玉指啊,可不能就这么废了……”
嗯?
许厌行抓住关键词:“换位置?什么时候说的?”
冯既成无语:“……就在刚才,你不是都睁眼了吗,睡懵了?座位改革了,齐钰说以后都单独坐呢。”
许厌行:“单独坐?”
“对啊,全部隔开!”他愁得不行,抓住许厌行的肩膀直晃,“你走了,我的数学该怎么办啊?”
齐钰在讲台上讲话,下面动静看得一清二楚,早就忍无可忍,掰断粉笔朝他扔过去:“冯既成!给我站起来!哪儿那么多废话?!”
冯既成立马站起来,昂首挺胸大喊:“对不起老师!”
嗓门巨大,吵散了旁边江含晚的美梦。
她迷迷瞪瞪睁开眼,起床气被点燃了,正要发作,发现齐钰正恶狠狠盯着自己,瞬间打了个激灵,一个回手掏接住拉丝的口水,腰杆挺得笔直。
齐钰满意了,转身打开大屏幕,调出新座位,让他们抓紧时间换。
教室迅速充满讨论声,江含晚这才放松下来,把目光移向别处。
“那谁?!”她目光发亮,踹了一脚身边的人,“好帅!”
冯既成在收拾课本,脚背冷不防一疼,“嘶!你怎么也整天动手动脚的!”
“新来的转校生。”
许厌行抱着书从她跟前经过,对她亮晶晶的嘴角忍俊不禁,好心提醒说:“你快擦擦哈喇子,别滴桌上了。”
卧槽,她都忘了。
江含晚从桌肚里掏出餐巾纸往嘴上抹,仰头找新位置。
座位改动比较大,还要拉桌子,教室充斥尖锐难听的摩擦声。许厌行东西搬得差不多,伸手去帮江含晚,两人并肩时他小声问:“宿醉严重吗?”
他俩昨天在Firstzone喝了几瓶酒,度数不高,但不知道江含晚在那之后还有没有喝。
江含晚眨眨眼,故意装可爱逗他:“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许厌行想起昨天晚上这人踩着酒箱豪情万丈天,又看现在活力满满的模样,知道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忍不住笑:“我可不敢关心你,我比较怕你下次喝醉了反手一瓶子把我砸晕。”
“怎么可能!”江含晚也笑,拿过许厌行手里的书:“不用帮忙了,几本书而已,我能行——不过那新同学是真帅啊,往那儿一站,妥妥的男模。”
她说着又往后瞥了眼,被帅得连连咋舌。
“你感兴趣?”
她郑重其事:“Nonono,他看起来好冷漠,我跟你说,这种看起来就很阴郁的酷盖肯定都是阴暗逼,谁靠近谁倒霉,你也是,离他远点。对了,你坐哪?”
许厌行勾起唇角,往后指了指,“那儿。”
江含晚看过去,不偏不倚,冷漠的新同学旁边。
江含晚:“。”
江含晚当场改口:“开个玩笑,其实酷盖都是闷骚,肯定很有趣,谁靠近谁幸运。”
许厌行乐了。
教室比以前的大,腿脚也能伸展开。谢刍坐在最后一排,低头把书本摆放整齐,掏出手机,看到张叔半小时前发的信息。
张建斌:小刍,到班上了吗?
云:嗯。
他把手机推进肚桌,看了眼课表,抽出数学笔记。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敏锐感觉有道视线落在身上,抬眼便找到来源。
被抓个正着。
许厌行趴在桌上,丝毫不尴尬,“咱们这老师要收手机,你小心点儿。”
圆珠笔在手上转了两圈,谢刍垂眸,平静地看着他,眼球漆黑,阳光打下来也没褪色,反而更加深邃,俨然一泓碧波玄潭。
“谢谢。”他说。
长期挂着的笑面微微松动,许厌行很快反应过来,莞尔而笑:“不谢。”
上课铃响,教室里逐渐安静。
数学老师顶着时髦的中分,polo衫扎进裤腰,表情严肃,站在门口理了理发型,确定班上的人都到起齐没。
他点点头,把卷子交给排头往下传。
“这是我们班数学老师,四十多岁了,取了个文科生的名,叫李唐。”
许厌行时刻记着自己的任务,无意识靠过去一点,给谢刍介绍,“很凶,布置作业又多又难,班上的人都很怕他,没几个人敢问问题。”
耳边全是卷子与卷子的摩擦声,许厌行说话声音很小,但靠得近,谢刍听了个大概:“嗯。”
身边人一静,谢刍拿到卷子,却发现许厌行头还没转过去:“?”
他唇角微挑:“别说‘嗯’,说‘谢谢’。”
谢刍:“。”
谢刍:“谢谢。”
许厌行满意了:“乖。”
谢刍:“……”
极少见过这么轻浮的同龄人,谢刍不动声色转过头,大致浏览了一遍试卷题目,提笔开始写。
做完一两道题注意力就会集中,教室浸泡在心照不宣的沉默里。
直到第一个不高不低的翻页声传来,紧接着有人低声骂了句“我草,魔鬼吧,这就翻页了!”,像是水底下偶尔吐出来的泡,破了,海面又重新回到静谧。
连续两节课,没几个人说话。
下课铃还没打,谢刍放下笔,低头从桌肚拿出昨晚刷过的理综卷,余光发现一片白色,白得晃眼。
他下意识侧过脑袋,一张没动过的数学卷子平铺在桌面上,卷子主人连名字都没落,任它安详躺着。
距离下课只剩十二分钟。
许厌行面色如常,桌上两本摊开的笔记,上边儿一堆密密麻麻的东西。
谢刍睫毛颤了颤,收回视线。
他在写语文摘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