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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逃课 ...

  •   谢刍怕语气太生硬,补充道:“我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从小学过后,他就没有朋友了。一个人自处太长时间,就会形成习惯。
      谢刍不喜欢跟人打交道,甚至说他现在其实都有些忘了,该以怎样的方式与同龄人融洽地相处。索性他不再去想,直接省去这个麻烦。

      按照往常,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但凡许厌行有点自尊,应该已经知难而退了。就像之前那些人一样。

      然而那天中午,在闷热的环境中,他静了两秒,含笑抬头:“我就要。”
      就要跟着你。

      谢刍对他嘴角的弧度感到不解,面上却没显现出来,看着他,凛若秋霜:“为什么?”

      “为什么呢?”
      许厌行偏头想了两秒,暖风吹过来,刘海凌乱放肆,露出饱满的额间,他随口胡诌:“齐老师把你交给我了。”

      “不用。”

      “那我想跟着,我乐意。”

      他的笑容有些晃眼,谢刍冷淡移开视线:“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问了你会说实话吗?”

      “我说的就是实话。”

      许厌行略有深意地眯了眯眼睛,“小匹诺曹,你的鼻子变长了。”

      谢刍:“……”
      又浪费了几分钟。

      他从未见过这么难缠的人,决心不再废话,撇头朝教学楼的方向走。

      许厌行没再跟上去,在原地停了停,看向背后站了很久的人,笑意不减:“江含晚。”

      身后的影子先是一顿,接着往前走了两步。

      “我不往外说。”江含晚立马心领神会。

      但她实在按耐不住作祟的好奇心:“你们俩怎么了?是你主动跟着他啊?”

      “嗯。”

      江含晚啧啧称奇,“为什么,他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好看啊。”
      “而且,”许厌行沉吟片刻,歪了歪头,“我好像见过他。”

      但他记不清了。
      向来写满精明的眼睛,被一层名为迷茫的东西占据。他想不起来。
      好像在很久以前,久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含姐,帮我请个假,我下午不去上课了。”
      “啊?你去哪?”
      许厌行想了想,“网吧吧。”

      合着是临时决定的啊。

      江含晚:“行啊,小事。”

      太阳忒晒,出校门后他犹豫了一下,刚打算折返,那群兄弟回信儿了,说他们都有空。
      于是他在门口保安的注视下,硬生生原地转了个圈。

      深巷子里的黑网吧,开了十几年,许厌行初中就经常在这儿打游戏,疯的时候也通过宵。

      几个兄弟都人高马大,没人穿校服,清一色运动装,许厌行一身干净的白色衬衫,外表温和乖巧,在他们之间格外显眼。像是一群混混从好学生堆里拧出来一个凑数的。
      可单看神情举止,许厌行在里头跟他们说说笑笑,居然完全不违和。

      开了一排挨着的机位,有个男生一头脏辫,偏头点了根烟衔在指尖,“厌行,怎么突然想起来约咱们出来了?”

      “这不是好久没见了吗?”许厌行隔着雾看他。
      其实是心情有点差,但他不想说。

      身材最魁梧那个留着一字眉,从他烟盒里抽出一支,“你们学校不是要补课吗?”
      脏辫:“这你就不懂了,补不补课对厌行来说根本没区别。”
      “也是。”

      许厌行:“少抽点,前途不要了?”

      这一群全是体育生,对他们来说,训练期间熬夜抽烟喝酒都是大忌。

      “没抽多少,”一字眉掐着烟蒂给他看,“俩星期了,这是第一根。”

      脏辫吐出一口烟,眉头紧锁,“草,你都不知道,咱那教练最近有事,来了个代课的,那个训练量,差点把命给我练没了。”

      “熬过去就好了。”
      许厌行拍拍他的肩,“怎么样?文化课有把握没?”

      “还好,最后几个月学校也会单独补课。”
      “嗯,有问题随时找我。”

      一字眉笑道:“怎么?你要开课?”

      许厌行想了想那个教学场面,忍不住噗嗤一笑,“也可以,只要钱到位。”

      饭点又到了,几个兄弟要抓紧时间回去训练,他们纷纷摘下耳机,大声商量下次什么时候出来。

      “明天吧,就明天!老子手实在是太痒了,今天根本没玩够。”

      他刚说完就被敲了脑袋。

      “明天个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学无术,我他妈从早到晚都要训练!”
      “就你?拽个成语就了不起了,你装个屁的勤奋!”

      一字眉笑呵呵转过头:“许厌行,你说呢?”

      许厌行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字眉又喊了一声他才反应过来。
      那群兄弟都把许厌行看着,等他选出一个合适的日期。

      “确实很难办。”
      许厌行扫过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煞有介事:“你们说,以我这么好的条件,假如有人拒绝我的话,他是不是在欲擒故纵啊?”

      众人:“……”

      他顿了顿:“我这么说是不是很欠揍?”

      众人:我现在就很想揍你。

      好兄弟们一哄而散,对他的问题不做回答。

      临走前,一字眉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厌行,我知道最近复习压力很大,听兄弟的,放松放松吧,别憋坏了自己。”

      许厌行就随便说说,当然没放在心上。
      正好趁这个时候回去,能上个晚自习,也方便把自行车骑回家。

      树枝摇动,洒了一地余晖,零零碎碎,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夕阳。
      穿过人行道,白衬衫上落着影,像是特地用夏天扎染的衣裳。

      途径便利店,他听到微弱的猫叫,停下脚步。

      一只瘦骨嶙峋的美短,没有项圈和吊牌,躲在绿皮垃圾桶旁的阴影里,爪子翻动着乱作一团的垃圾。察觉到许厌行的目光,它倏然往后缩了一下。

      许厌行朝它笑了笑,转身走进便利店。

      便利店里的空调实在太诱人,许厌行买好东西从里面出来,感觉热浪如有实质,铺天盖地卷到他脸上。

      再朝原处看过去,一位大叔撑着伞,蹲在小猫跟前,手就要摸到猫脑袋。

      “诶,”
      许厌行走近,也蹲下来,垂头把塑料袋拆开,“叔叔,野猫很凶的,还脏,不能随便乱摸。”

      这道理张叔知道。他什么环境没呆过,怎么可能怕这个。
      但他没解释,依着这小孩儿的话把手收回来,观察起许厌行的动作。

      “小兄弟,你多大了?”
      许厌行把吃的掰碎了递到美短跟前,侧头回答:“马上十八。”

      许厌行是典型浓颜系,睫毛又长又浓密,笑起来很有感染力。
      可能是谢刍也刚好到这个年纪,两人又穿同样的校服,张建斌觉得这小孩儿亲切,也情不自禁扬了扬唇角,眼尾笑出淡淡的褶子,“已经高中了吧?”

      “高三了,叔叔。”

      张建斌有些惊诧:“高三这个时候不是在上课吗?我们家也有个高三学生,每天起早贪黑,我看得都心疼。”

      “在上课,”他毫不避讳,“我逃课了。”

      张建斌蹙眉,终于想起觉得他眼熟的原因。
      ——这是隔壁往屋外扔小孩儿那个兄弟。

      逃课了,却在这里投喂半路遇到的野猫。

      他收回打量的目光,动了动嘴皮子想说什么,许厌行拍了拍手上的残渣,起身朝他点头示意,转身离开。
      浓郁的树荫底下,十七岁的身形,丝毫不显单薄,悠闲地走进黄昏。

      —

      角落座位空了一下午,第一节晚自习前两分钟主人才不慌不忙出现。

      屁股刚挨到板凳,前桌迫不及待传来喜报:“许哥,你真不该回来的。”

      许厌行抬头找黑板角落的作业,分神不以为意笑了笑,“怎么了?”

      “今天晚上,”前桌伸手比划,满脸幸灾乐祸,“三节晚自习,两场考试,考生物和数学,爽吧。”

      他作业都没碰。

      许厌行默了两秒,笑不出来了,把刚拿出来的练习册又收进肚桌,“李唐和迪迦终于还是疯了。”

      三节晚自习承受了它不该承受的任务量。
      或许是未完成的作业太多,许厌行一晚上都没说过话,沉默埋头。大多时候趴在桌上,从后门看过去,只能看到一只立着的圆珠笔,和时不时变换位置的后脑勺。

      回家赶紧赶慢把作业写完,时针已经走到十二,许厌行揉了揉太阳穴,身心倏然放松下来。
      从浴室洗了澡出来,疲惫感更是铺天盖地卷上脑门,用吹风机把头吹干,胡乱抓了两把,头发勉强有型。

      对面那家人又没睡。

      豆腐脑懒洋洋窝在玻璃边,目光不知落在楼下哪个地方。许厌行走过去蹲下身,刚好对面房间拉开窗帘,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两道视线措不及防交接。

      许厌行半眯眼睛,正要细看,对面窗帘倏然关上,豆腐脑叫了声,一跃而起,跳到许厌行怀中,睡衣领被拽得不成样子。

      他稳着缅甸猫的身形,心不在焉。

      刚刚那是……谢刍?

      —

      高三老师改卷速度奇快,第一节课下,所有人的试卷都规规矩矩摆在课桌上,顶上顺带醒目的分数。
      一时间,哀嚎和欢呼拌在一起。

      动静吵醒浅睡的许厌行。他随意扫了眼,对发卷子的同学说了句谢谢,抬手把卷子压在胳膊底下接着睡。
      直到迷迷糊糊听见狄珈扬声招呼纪律,他才坐起来,彻底从睡眠中抽离。

      教室安静下来,狄珈不紧不慢开口:“昨晚做的试卷,大家都拿到了吧?”
      下边稀稀拉拉传来回应。

      “这次就当练习,咱们下周呢,还有三套试卷,都是为七月月考做准备啊。”狄珈拧开保温杯,喝了口热水,“试卷改完后,我特地让咱们班课代表做了统计。”

      话音落下,狄珈意味深长地环顾教室,确定所有学生都没走神,缓缓道:“最高分,孟临空,99。”

      议论声霎时炸开。

      “我靠!空哥还得是空哥啊!”
      “99?!这卷子这么变态,这是人能得到的分数吗?”
      “那差一分扣哪儿了?标点符号吗?!”

      冯既成凶神恶煞转过头: “你个叛徒!考这么好!怎么没卷死你?!”
      孟临空言简意赅:“滚。”

      狄珈咳了两声,议论渐渐停下,他接着说:“除了他之外,上九十分的还有16位同学,都很不错。”
      他顿了顿,目光落到某处,“特别是新来的谢刍同学,97分,已经特别优秀了。我听说谢刍以前的学校一轮复习还没结束,而我们二轮都差不多了,其他同学也要反思一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以最快的速度调整过来,迎接将来的每一场测试。”

      “问题出在哪里?”
      学生们呜呼哀哉,“出在我为什么不是个天才?!”
      “出在出题老师想让我死。”
      “死还是轻了,这个试卷难度,少说得是凌迟。”
      “……”

      狄珈耐心等人声低下去:“最低分是谁大家心里应该都有数,我就不用说了吧。”

      众人不约而同回头,无声觑着最后一排的角落,脸上带着揶揄的笑意。
      当事人撑着脑袋,坐姿歪歪扭扭,照单把所有目光收下,回他们一个优雅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狄珈忍俊不禁,收回落在许厌行身上的注意力,“好了好了,把卷子准备好,咱们从头开始评讲,选择题1到10都有哪些题有问题?”
      下边传回杂七杂八的回应,题号遍布整张试卷,狄珈冲最离谱的那个学生扔了半截粉笔,“好好说!一个一个来!”

      许厌行气定神闲地翻看两眼,觉得无趣,地把试卷扔在一边,随后感觉兜里震了一下。

      K:许哥

      许厌行瞟了眼发消息过来的孟临空,把手机搁在大腿上,侧身坐着,尽力用课桌遮挡。

      云:怎么了?

      K:看看17题和24题第四问,什么几把玩意儿

      狄珈评讲的时候喜欢在下面到处转,许厌行压住往上撇的嘴角,身体动了动,姿势有些别扭:你那一分扣哪了?

      K:24题,狗日的

      云:行,下课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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