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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他他 ...

  •   这天二人在山坡上,聊了许多
      山风轻柔,拂过漫山遍野,扬起纷飞的梨花花瓣,落在他们的肩头、发间,当真如雪一般。

      聊到盛处,总是避不开各自的家世出身。
      谢允率先问及陆簪家中事。
      陆簪并未多言,只说他们一家都是走南闯北的生意人,求存不易,但好在父母与兄长都对她疼爱有加,从未让她吃过苦,反倒肯让她念书习字,对此她心中一直都是感激的。

      谢允品味着这字里行间的细节,默然片刻,点头道:“这恰恰说明,令尊与令慈皆并非短视之人,否则也不会如此重子女教养。”
      陆簪听了,只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谢允便又问道:“你那兄长,与你是一母所出么?”
      他语气自然,陆簪闻言,却心中一惊,背上霎时渗出薄汗:“何以这样问?”她眼波微动,随即垂眸掩去那一丝来不及收敛的慌乱。

      谢允将她神情尽收眼底,唇角微扬:“只觉得你二人容貌不甚相似,而且……”
      陆簪抬眸望他。
      谢允目光深邃,语意含蓄:“而且他看你的眼神,似乎与寻常兄妹不同。”

      陆簪心中警铃大作。
      面上尽力维持着往日的淡定,随意一笑道:“兄妹容貌不似者,世间比比皆是,许是公子会错了意。”

      谢允见她这般轻描淡写地带过,不由轻笑:“说的是。”
      又盯住她的眼睛:“说起来,令尊令慈与你们兄妹的容貌,也都不甚相像。”

      陆簪心头一跳:“你见过我爹娘?”
      谢允顿觉失言,眸中闪过一丝思量,才从容道:“哦,不过是想多知你些消息,故而去药铺走了趟而已。”

      他的理由实在站得住脚,她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觉与他这番交谈,心中隐隐生出不安来。
      她沉默片刻,抬眸望向他,眼中带着几分淡淡的自嘲:“我忽然觉得,自己先前太过轻率。”

      谢允挑眉,抬手替她拂去肩头落花:“何出此言?”
      陆簪起身,指尖轻抚方才随手采的淡紫色野花:“我竟还不知你年岁几何,家中官职,也不知你可有功名,是否早已娶了正妻,又有几房姬妾。便这般贸然收下信物,允了终身。”

      这话她说得惆怅婉转,眼波流转间尽是失落。
      心中却是一片清冷如霜,指尖稳稳托着花茎,连最细微的颤抖都不曾有。

      她从不曾在意过他年岁家世、婚娶功名。
      她唯一确信的,是他从京州来。
      既从京州来,便能带她往京州去。

      因此,原本她对他是半点犹豫也无的,可今日这番单独相处,却让她心头莫名生出几分不安。方才那些话,不过是借着这突如其来的疑虑,顺势探问罢了。

      谢允听罢,只闲闲地一笑:“家父官拜枢密副使,这是稍加打听便知的。我今年十六岁,二月二刚过了生辰没多久,尚未入仕,自然未曾娶妻。不过家中早已为我定下一门亲事,房中也有两个通房丫头伺候。”

      陆簪听罢,与落葵此前打听的消息一一对应,倒是并无二致。
      越是如此,面上越要装出将信将疑的模样,转头望他:“当真?”

      谢允敛眸浅笑:“我何必说假话哄你?”
      他自草地上悠然起身,衣衫拂过草尖,行至她面前时,脚步微微一顿,眼中带着探究,伸手轻抬她尖俏的下颌,笑问:“说起这个,我倒想起,还不曾问你,为何那般爽快就应了我?”

      陆簪仰首迎上他的目光,颈间的线条绷得笔直,笑道:“自然是羡慕京州繁华,爱慕虚荣。”
      谢允定定望着她,似要望进她心里去。
      见她眸光清亮,毫不躲闪,倏地嗤笑出声:“你连我家世都不知,何谈爱慕这些虚荣?要骗人,也不寻个妥当由头,若说爱慕于我,我倒会欢喜些。”

      陆簪心中千回百转,面上却绽出更明媚的笑意:“自然也是有几分爱慕的。”
      她眼波流转时,故意让衣袖扫过他手腕,“谢公子风姿俊逸,不知是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我自然也不能免俗。”

      谢允闻言,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只挑眉不语。

      陆簪便又自顾自道:“我虽不知公子家世,却知你长在京城,又是官宦子弟,无论如何都是我这般商贾之女高攀了的。是以,我心中既有对繁华的向往,也有对公子皮相的迷恋。”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字里行间还有几分刻意哄他开心的意味,却反倒更显出她的俏皮可人,谢允望着她,缓缓松开了手。

      陆簪抬手轻抚被他捏过的下颌,心中却是波澜起伏不息。
      或许谢允比她想象中还要危险,可正是这般,更令她心生向往——
      京中子弟,越是危险,便越是贵不可言。

      说话间,不觉日头略偏,相约的一个时辰,很快便到了。
      山间疏影横斜,蝉声渐歇,偶有清风拂过,带来草木清香。

      陆簪对谢允轻声道:“我们该下山了。”

      谢允没有动,只看向她的纤纤玉指。
      少顷,朝她近了一步,执起她的手来,在掌中轻轻一握。

      陆簪垂眸,望着被他牵住的双手。
      他的举动,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她微顿一瞬,非但没有闪躲,反倒顺势挽住他的手臂,半个身子都依偎过去。

      谢允察觉她这般大胆的举动,身形微僵,忍不住垂眸看她。
      谁知,却正对上她微微漾着一丝笑意的眼眸,听她不咸不淡地问道:“怎么,谢公子已有两个通房,却也对女子的亲近这般如临大敌么?”

      谢允目光只刹那间便沉了下来。
      听她这话,他倒不似往常那般露出笑意,只长臂一伸,强势地揽住她的腰肢,将她带入怀中,嗓音低哑:“小簪,莫要低估一个正常男子的欲念。”

      这是他头一次唤她的名。
      再不是那般客客气气的陆姑娘。

      她心中掠过一丝讶异,自知不好玩火自焚,只以双手轻推他的胸膛,偏过头去,乖顺地道:“知道了。”

      他却不肯放手,隔着春衫感受着掌下纤腰的轻颤。
      良久,方才松开了臂弯。

      得了自由的陆簪,当即就要转身下山。
      谢允眼色倒快,很快便勾住她的手指,将她拉住。
      她回眸望他。
      他淡淡一瞥,似乎在问“嗯?”

      她看向被他拉住的手,心中意会,只得驻足,任他牵着。
      他这才满意,就这样紧紧握着她,一同往山下走去。

      山脚下,落葵和小豆早已等候多时。

      见他们携手而来,落葵面色微变,眼中流露出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神色。
      陆簪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落葵见状,只好压抑住想说些什么的心,抿唇不语。

      小豆快步去牵了马来,利落地翻身上马,又伸手将落葵拉上马背。谢允则轻轻托住陆簪的腰肢,将她扶上马鞍,随即纵身跃至她身后。
      缰绳一抖,马儿便迈着轻快的步子往城中行去。

      马背颠簸间,谢允不着痕迹地收拢手臂,将怀中人护得更紧些。垂首时,鼻尖掠过她鬓发间的梨花香,竟一时不舍她就这般离开,声音都不觉放缓许多:“你接下来要去何处?”

      陆簪目视前方,背脊挺得笔直:“回药铺。”
      “我送你。”谢允道。

      陆簪猝然想起陆无羁,眸光微动,侧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谢允些许:“入城前便放我下来罢,你我之事,眼下还是莫要让我家里人知晓为好。”
      谢允闻言手臂微微收紧,低头看她发顶:“怎么,怕你父母不允?”

      陆簪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怅惘:“正经人家,哪个父母愿意让女儿为人妾室?”
      谢允一时语塞,握着缰绳的手紧了又松,终是低声道:“也罢。”

      与谢允、小豆分别后,陆簪与落葵背着装满草药的竹篓往药铺行去。

      落葵憋了许久的话终于得以出口。
      她绞着衣角,唇瓣抿了又抿,低声道:“我随姑娘这些时日,多少知道姑娘心中装着一些不能言说的大事。”她抬眼偷觑陆簪神色,声音愈发轻了,“可谢公子,当真能助姑娘成事么?”

      落葵这一问,让陆簪心头一紧,半晌没有作声。
      是了,落葵问得正是要紧之处——她又何尝有万全的把握?
      可走到现在,她早已不能回头,不肯回头。

      她压下心头一闪而过的迷茫,边往前走,边淡声道:“你只需记得,回去后莫要提起今日见到谢允之事。”
      落葵急急跟上两步:“可这事迟早瞒不住。”
      陆簪道:“无妨,只需瞒一个月便可。”
      落葵不解:“为何是一个月?”

      陆簪停下脚步,转身时裙裾旋出一道温柔地弧度,她深深看了落葵一眼,似是挣扎了片刻,方道:“落葵,一个月后,家中其他人会迁居别处,而我将随谢允北上京州。你好生想想,届时是随我同行,还是随夫人他们离去。”

      落葵大惊失色,踉跄着后退半步,脸色霎时苍白如纸。
      她自两年前被江雪买来,早已将自己视作陆家一份子,从未想过陆家人会有分离之日。

      陆簪见她这般,心中掠过一丝不忍,很快又被强制压下。
      她声音平静,不染情绪:“无论你作何选择,我都会体谅你,祝福你。”

      落葵的泪水因这一句夺眶而出:“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夫人买来伺候姑娘的,自然是姑娘去哪,我便去哪!”
      虽不舍家中其他人,可陆簪于她,终究是最特别、最重要的那一个。

      陆簪闻言,心中微动。
      她一手握住落葵的手,另一只手为她拭去泪珠:“有你这句话,我便应承你,日后必定护你周全。”

      落葵听了,更是泣不成声。

      后来进药铺时,落葵双眼肿得如核桃般,惹得江雪问起缘由。
      落葵只说是山上见着一只死去的野兔,心中难过。
      江雪瞥了陆簪一眼,才挂起笑来,打趣落葵真是孩子心性。

      正说着话,忽听帘栊轻响。

      原是陆无羁听到陆簪的说话声,便从后堂走出,见陆簪立在药柜前,便问:“今日采的药草可好?”
      陆簪含笑应道:“很好。”

      他自然而然地趋近两步,低头打量她的裙裾:“我瞧你衣裳都沾了泥尘。”说着已屈膝俯身,指尖轻轻拂过她裙裾上的草屑,替她拍打裙上的尘埃。

      这本是兄妹间再寻常不过的互动,然陆簪心中有鬼,见江雪在侧,总觉如芒在背。
      她不着痕迹地侧身,假意整理腰间香囊,心思一转,便问道:“方才从东市过来,见王家铺子今日开张了,哥哥身上可带了银钱?请我吃一碗蜜浮酥奈花可好?”

      陆无羁闻言,便知她是想与他单独说话。
      他起了身,立在原地,面上不露声色,只道:“守着自家药铺,还能短了你这一碗蜜浮酥奈花的银钱?”

      陆簪闻言,眼波流转间故意露出恍然神色。

      于是二人一同出了药铺,往王记去了。
      春日暖阳正好,将二人的身影投在青石板上。

      走到一半,陆簪稍稍落后半步,望着陆无羁挺拔的背影,不觉将袖中的金簪往深处藏了藏。
      他却停下来等她,偏要她走在身侧才好。
      她掩饰地抬手,将一缕散落的青丝别至耳后,袖口滑落时腕间玉镯轻响。
      笑着跟了上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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