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0、山顶 ...
-
夜深人静，客厅里光线很弱，概因晚上天气又风雨欲来，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了个严实，月光半点也透不出来。
顾漓穿了一身哪都短的碎花睡衣，怀里抱着商止的衬衫和长裤，蹑手蹑脚地挪到商止的卧室门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了一下白色的门。
门被他推开了一条窄缝。
呼。
顾漓做了个深呼吸，心想幸亏商止睡觉没有锁房门的习惯。
他赤着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因为紧张圆润的脚趾缩了缩。
哎呦莫白买的这身衣服也太小了。
顾漓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穿成七分裤的碎花睡裤，边缘处甚至还缝了一圈花边。
几小时前，商止回到家，但是脸色不算很好，一进门跟顾漓和莫白打了声招呼就径直回了房间，顾漓追了两步就被莫白拦下了，人形的萨摩耶贴着狐狸的耳朵嘀嘀咕咕：“你衣服还没放回去呢...”
完了，忘了这茬了。
顾漓瞪着眼睛问莫白怎么办，莫白想了一会，出了个馊主意：“你半夜偷偷去放，晚上他只会从衣柜里拿睡衣，又不会数他其他衣服到底少没少，等你晚上把衣服放回去了，明天早上他要是换衣服，也不会发现。”
顾漓觉得可行。
于是莫白就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家给顾漓拿衣服，又特别细心地跑了一趟小区附近的超市，给顾漓买了一身睡衣。
就是买得有点小。
“我还以为超市里卖得这种睡衣都是一样大小的呢...”莫白看着顾漓穿上新睡衣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有些抱歉地摸了摸头发。
当时顾漓的注意力全都在晚上的“还衣服作战”中，也没注意镜子里的自己穿上这身睡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算了，有的穿就行，总比光溜溜的强。
顾漓在心里给自己打气，然后拿捏着分寸极慢极慢地推开商止的房门。
因为他推门的速度够慢，那门轴已经有些锈蚀的门居然幸运地没发出一点声音。
顾漓暗自窃喜，仗着自己身形瘦，一个侧身就闪进了门内。
他先是猫着腰缩在门口观察了一下室内，发现不远处的双人床上有一个朦胧起伏的影子，床尾上方有一扇窗户，窗户上安装了白色的窗帘，此时那窗帘没有完全拉上，两道窗帘中间露了一只手长的空隙，窗外的天光混着小区路灯的暖光便得以照进来，因此室内也并非是完全的黑暗。
商止似乎睡得很沉。
因为他的呼吸声要比顾漓从前见过的其他人重一点。
肯定是很累了，才会睡成这样。
顾漓缓缓站直身体，再次往商止床上张望一眼，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左手边走——衣柜就放置在那里，甚至还开了半扇柜门。
顾漓心里狂喜，不住感叹连老天都在帮他，他刚刚还在纠结开柜门的时候要怎么办，万一动静大了，直接把商止吵醒了可怎么好。
他赶紧走到衣柜前，脚下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然后回忆着先前衣服摆放的样子，又原封不动地将衣服放好了。
幸亏商止的衣服不算多，且款式也大差不差，让他不用在意衣服应该放在哪一摞的第几件。
一切都十分顺利，顾漓也松了一口气。
此时房间里除了商止的呼吸便没有其他声音了，而顾漓此时站的位置离商止的床头不算远，他一侧身就能看到商止的睡颜。
黑暗里，顾漓的一双眼睛黑曜石似的发着微光，他在柜子边静了静，最终还是没忍住抻着脖子望了一眼商止的脸。
嗯，睡着的商止确实与往常不一样，少了几分气势，而陷在被褥中的那张脸竟显得比往日温柔了许多。
虽然他之前见过一次，但那次商止不知道因为什么非常虚弱，不能作数的。
顾漓又想起他那次为了给商止造梦结果把自己所有妖力都用掉了，第二天连吃饭都没什么力气。
想到这，他在黑暗中无声地笑了笑。
说到造梦，顾漓歪着头思索了一下，觉得他今天也可以给商止送一个美梦，作为谢礼——答谢他昨晚救了他，又带他去医院免费看医生。
他发现恩情总也报不完，商止好像一直都对他很好。
不过能报一点算一点。
下定决心之后，顾漓挪着步子走到商止床边。
商止果然睡得很沉，顾漓垂眸看了一会，而后缓缓弯腰扭头，撩着自己前额的刘海，极轻地贴靠在了商止光洁的额头上。
他闭上眼睛，心里默念那串有些拗口的法诀。
“梦浮之始，有俟如已；梦...”
顾漓在心里叽里咕噜念诀，全然没注意到商止的眉头皱了皱，然后翻了个身——
而后顾漓便觉得唇上突然一凉，陌生的柔软触感正正好擦着他的唇一闪而过，继而停留在他的唇缝边。
？？？
顾漓猛地睁开眼，睫毛上下眨动，然后视线向下，对上了商止高挺的鼻尖。
他像是终于意识到现下是个什么诡异的情况，继而被烫到似的，“嗖”一下直起了腰。
他的眼睛因为惊骇瞪得溜圆，眨都不敢眨，生怕眨眼的动静也会将商止叫醒。
他懵然半晌，最终有点不可置信地抿住了唇。
他刚刚...
不对不对，刚刚一定是他的错觉，他一定是又猛地用了太多灵力，一下子出现幻觉了。
但是那触感又实在真实，冰凉柔软的两片，触感有点像先前莫晓苇送来的糯米糍...
嘶——
顾漓不敢想了，他屏着呼吸观察商止，发现他好像并没醒，便在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是赶紧溜吧，趁着商止还没发现。
刚刚的一切就当成是一场梦，不过是不小心碰了一下而已。
与电视剧里那些缠绵悱恻的亲吻一点都不一样，对，这跟本算不上是个亲吻。
顾漓默默消解着心里那点惊骇，最后也不管梦造没造成了，踮着脚按原路出了商止的卧室，又用极慢极慢的速度关了房门。
全程没再注意过商止的情况，因此也没注意到原本室内的呼吸声变小了。
顾漓有点懵然地回到他的飘窗。
人形的他没办法在飘窗上伸直腿，他便蜷着腿，两脚踩着长毛绒毯，脚趾有些尴尬地抠着。
他侧着头看窗外，嘴唇还抿着，因为秋天燥，还有点干，他就伸出一点舌尖一点点润湿。
哎呀刚刚真的是...
顾漓闭上眼睛，脑海里又在自动回放刚刚的场面。
商止的睫毛很长，用那种奇怪的视角看过去就更显纤长，又密，扇子似的；鼻尖也好看，角度刚好，不过分尖利也不特别圆润，恰到好处的弧线；嘴唇也软，唔....
淡淡的红光闪过，碎花睡衣扁下去，只是上衣的下摆部位鼓起一个小包，狐狸的小脑袋挣扎着从衣服下摆钻出来，抖了抖耳朵。
还是原形好。
--
安静的室内呼吸声几乎不可闻，几个呼吸之后，床上的人影动了动，继而翻了个身，变成了侧卧的姿势。
商止其实很不舒服。
那两个小妖的事还没个定论，下午时结界那边又出了事。
叶玄青那边也忙得焦头烂额，他只好一个人盯着结界。
结果妖力使用太多，超了负荷，现下就十分没精神。
但顾漓进来的事他还是知道的。
但他没心思探究顾漓到底窸窸窣窣都干什么了，只知道这小狐狸蹑手蹑脚地在他房间里转悠了一会儿，突然在床边停了下来。
然后额头上就一凉。
他当时也是在半梦半醒之间，神魂不算稳，便有些不适地挣动了一下，哪知...
也是阴差阳错。
商止的睫毛在黑暗中轻轻抖了抖，鸦羽一般，继而又缓缓地安静下来。
过量的消耗使他再次坠入了梦境——
他许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
大概有几百年？不，也许有千年了。
梦中的辛夷花不知在什么时候就离他远去，再也没见过。
就连那馥郁的花香他几乎都要忘了。
商止知道自己正在做梦，因为他正站在一片花海中。
身周是一棵棵高矮不一的白玉兰树，雪白的花朵一团团云朵似的缀在枝头，路过花下，偶尔会被树枝缠住头发，那花就开在他鬓边，花香醉人。
他那时还是长发。
几乎长至脚踝，他嫌麻烦，便用丝绦随意束着，丝丝缕缕垂落在广绣衣袍上，微风拂过，便自在地扬起几缕。
他赤脚穿行在花海中，向山顶而去。
也许他刚刚是经历了一场大战，也许只是下山看看叶玄青那只臭鸟又受了什么伤，看看笑话...总之，他现在必须要赶回山顶，为了...
为了什么呢？
商止不知道，但他依然坚定地往山顶去，没有选择缩地成寸，而是一步步走回去，踩着脚下绵软成毯的落花。
可是他走了很久很久，往日并不算很长的山路似乎变得太长了些，怎么走也走不到山顶。
他有些烦躁。
他半月前答应了...
商止有些困惑地停下脚步，因为他意识到了似乎有哪里不太和谐。
所以半月前他答应了什么呢？
这时有风自山顶吹来，撩起他鬓边的发，连袍袖都向后扬起，乘着风似的。
商止抬眸向前路看去，那里空荡荡的。
什么都没有。
这不对。
应该是有哪里不对的。
可，哪里又不对呢？也许是因为这个梦太安静了。
睡梦中的商止眉头深深蹙着。
这并不是个美梦。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