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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四十一颗三角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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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真好并不是一个会仁慈对待咒灵的人。即使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从而达成了短暂的同盟,但所有和禅院真好打过交道的咒灵,都能轻易感觉到他对咒灵的厌恶。
这也是花御的朋友漏瑚为什么愿意和其他人类合作的原因。
作为合作对象,禅院真好实在是太不稳定了。他看起来更像是在计划完成之后会把咒灵全部包饺子一网打尽的那种过激主义者。
所以在漏瑚带着其他的合作者来到它们面前时,它们默认了和两个人类合作并各取所需的行为。
禅院真好抄近路前往那个被放弃的任务地点。
他的术式不能提供距离上的便利,不过泥石流现场倒是有很多可以使用的交通工具,中间稍微绕了点路,他赶在日落之前抵达了那个村庄。
一进去就能察觉到里面浓郁的咒力和恶意。
咒灵的气息如此明显,几乎不需要禅院真好额外花费时间去寻找事发地点。他打晕了在帐外守候的辅助监督,重新补下一层帐,然后进入咒灵的地盘。
受到重伤的咒术师奄奄一息,身上黑色的高专/制服湿润破碎。
禅院真好来得正是时候,他但凡慢上两三分钟,在场的两个咒术师可能都要上西天了。
感知到了威胁,身躯庞大,貌若鬼神雕像的咒灵抛下自己手里半死不活的咒术师,‘视线’投向禅院真好。
禅院真好把晕倒的大少爷扔到一边,自己活动了一下身体。他的腹部已经完全被血液湿润,放在西装口袋里的种子也吸饱了血液。
那些带着不祥咒力的血使得种子迅速异变为咒物,破土而出成为体型与咒灵不相上下的怪物——双方交缠厮杀,战斗结束得极快。土地神信仰异变的咒灵很快就被三角梅掐着脖颈拖曳到禅院真好脚下,布满獠牙的嘴巴里发出奇异的叫声。
禅院真好捂着腹部的伤口,声音低沉:“谁派你来的?”
咒灵只会发出无意义的嘶吼,并不会回答禅院真好的话。这是一只没有理智和交谈能力的咒灵……这不符合禅院真好的预期。
他皱眉,随后摆手。
收到指令的三角梅绞杀祓除了这只一级咒灵。
被帐分隔开的这一片区域里布满禅院真好使用咒力的残秽。
他踱步回到禅院直哉面前,半蹲下来,拍了拍禅院直哉的脑袋:“醒了就把眼睛睁开。”
大少爷死死闭着眼睛,因为过于用力,连眉心都皱出了一个‘川’字。
禅院真好觉得好笑。他按在禅院直哉头发上的手往下挪,轻轻按在大少爷的太阳穴上。
他的大拇指隔着一层脆弱的皮肤,可以感受到底下起伏的脉搏。
禅院直哉眼睫抖了抖,睁开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禅院真好:“我刚醒,真的。”
他也不想这么丢脸的装可怜啊。
但是不装可怜的话可能会直接被禅院真好杀死——禅院直哉毫不怀疑禅院真好会那么做。
空气里密布着血液粘稠腥臭的味道,巨大到夸张的三角梅盘踞每一个角落。和爬山虎柔弱的叶片相比,三角梅要更坚硬也更美丽。
在那浓郁的绿色枝叶上,艳丽的紫红色花朵正大簇大簇的盛放着。
禅院真好蹲在他面前,粗粝的手指轻轻摩挲他脆弱的太阳穴。
他不说话,也没有表态,这让禅院直哉有点不知所措,同时又忍不住谨慎的打量四周环境。就在禅院直哉视线四处漂移的时候,按在他太阳穴上的手指猝然用力。
禅院直哉痛得眉头皱起,整个人都绷紧。
禅院真好语气平静:“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你,不要到处乱看。”
“……”
禅院直哉咽了下口水:“你应该不会杀了我吧?”
禅院真好轻笑:“你猜?”
禅院直哉不想猜这种东西。
他拼命在脑子里思考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东西——现在这情况就和上次发现禅院真好的秘密地下室时似乎是差不多的……不,还是有点区别,现在的禅院真好看起来似乎更生气。
他生气了吗?
禅院真好没有管禅院直哉。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说用新的咒力精准的覆盖掉现场残留的,属于他的咒力残秽。
众所周知,每个咒术师的咒力残秽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就连咒术界高层也认可凭借咒力残秽来判定战斗人员的技术。
但这项认可对于禅院真好而言是无效的。
术式刻写在人类大脑之中,以咒力为媒介进行发动。而禅院真好的术式恰好是基因相关。
他可以通过解剖不同术师的大脑,来模拟他们的术式。
当然,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拿同类做实验的程度。禅院真好对人类的耐心总是很好,至少要比对待咒灵慈善千百倍,否则禅院直哉也不会活到现在。
早在他妨碍到‘神户’计划的时候,就应该被禅院真好片成八段了。
禅院真好擅长通过改变自身的基因数据,模拟出新的咒力。整个日本没有被咒术界收录的咒术师很多,他只要注意一点,基本上不存在因为咒力残秽掉马的可能性。
那两个咒术师还晕着。
其实有一个咒术师原本是醒着的,不过禅院真好祓除咒灵的时候顺手把他也打晕了。
清理完现场的残秽后,禅院真好捡到了两张沾着血的学生证。
两个咒术高专的学生,七海建人和灰原雄。
两个学生都很年轻,禅院真好用干净的手帕把学生证擦干净后,轻轻放回他们手边,然后转身看向被三角梅团团环绕的禅院直哉——那些毫不留情的尖锐的刺就抵着大少爷后腰,距离将他穿肠破肚的结局也只有几厘米而已。
禅院直哉干笑:“……你连那两个家伙都放过了,总不会杀我吧?”
禅院真好走到禅院直哉面前,三角梅尖锐的刺在他面前收敛软化了许多。他暮蓝色的眼瞳里倒映出有些狼狈的禅院直哉。
继续耽误下去可能会被其他受到救援信息的咒术师发现。但禅院直哉如果长时间失踪的话,禅院家同时会起疑心。
他摸了摸自己腹部的血,然后抬手把血抹到禅院直哉嘴唇上。禅院直哉下意识的想躲开,下巴却被禅院真好轻易的掐住。
他唇角还没有愈合的咬痕浸入另外一个人血,唇瓣和舌尖都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还有禅院真好手指尖上,植物汁液的味道。
他下意识的想用舌头把那截手指推出去——但和男人手指相比,即使是柔韧的舌头也显得娇弱。
修剪整齐的指甲前端轻轻划过他上颚,痛意混合着痒意。
禅院直哉恍惚了两秒,有种再次回到无光山洞里的错觉。
那天似乎也是一样的。强迫压迫着舌头的手指,还有若有若无的,植物汁液的味道。
但又有点不一样。
上一次的接触带着明显的怒意和欲/望,拽着禅院直哉沉入海底,几乎要将他溺死。但这次不一样了,这次——
很冰冷的,像是胁迫一样的调/情。
他睁大眼睛,正对上禅院真好居高临下的冷漠目光。面前这个人好像一尊美丽的雕像,是令人惊叹的艺术品,唯独没有人类的欲/望。
禅院真好松开手:“你不觉得你知道的有点多吗?”
嘴巴里还残留着血腥气,禅院直哉磕磕绊绊的回答:“额,我,我觉得……我知道的……可能——也不是很多?”
他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新的帐内,四面疯狂生长攀爬的,是他熟悉的三角梅。虽然错过了很多剧情,但此时此刻,禅院直哉已经可以确定的将禅院真好和桥本五月划上等号。
唯一还存在疑点的就是‘神户’。
等等,不会神户也是禅院真好吧?
四目相对,禅院真好脸上冷漠的表情犹如薄冰碎裂,很快又露出禅院直哉熟悉的温和笑意。他低头折起自己西装袖子,手臂上的伤口在反转术式作用下迅速自愈。
他低声:“嗯,确实知道的不多,也就是致死量而已。”
禅院直哉舔了舔唇——舌头上的味蕾尝到了更多的血腥味——但刚才就已经喝下去不少了,禅院直哉觉得此刻再去在意这些也没什么意义。
“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你不喜欢高层吧?”禅院直哉眼眸小幅度弯着,似乎是讨好,注视着禅院真好:“禅院家和咒术界高层从来不在一条船上,而我是禅院家未来的家主。”
“我爸不愿意接受的计划,说不定我会愿意接受。”
他在暗示。
染着血的白净脸颊,弯着狐狸眼,犹如被围困的猎物一般的大少爷,在试图和禅院真好讲条件。
禅院真好勾起唇角,弯腰凑近禅院直哉的脸。有风从他身后吹过来,他金色的长发被吹拂到禅院直哉脸颊和脖颈上。
他不知道禅院真好会不会接受自己的建议,两人距离太近,他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喉结滚动。
“有人来了,先离开这里吧。”
禅院真好忽然直起腰,重新拉开他和禅院直哉之间的距离。
四面三角梅散开枯萎,禅院直哉用手背擦了擦自己嘴巴上沾到的血,没有丝毫犹豫的跟着禅院真好离开。
他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抓住这个机会,就像父亲所说的那样,让这把刀为自己效命。
两人身上都很狼狈,沾满血和泥污,根本没办法就近去住酒店。禅院真好带着直哉绕路回到桥本五月租住的公寓,用地毯底下的备用钥匙打开门。
禅院直哉进屋的第一反应是先扫视了环境。
很普通的那种单身公寓,东西甚至扔得有些凌乱。禅院直哉严重怀疑这间房间之所以凌乱,是禅院真好为了将‘桥本五月’的身份彻底和自己割裂开。
毕竟只要是去过禅院真好家里的人,第一印象都是‘这个人很爱干净,很会收拾房间’。
禅院真好进屋后便脱了西装外套扔到地板上,白色衬衫的腹部已经完全被染成了黑红的颜色。他解开衬衫扣子,从床底拿出医疗箱打开,自己开始熟练的给自己上药。
禅院直哉在门口晃了一会儿,晃到禅院真好面前,蹲下来:“要不要我帮忙?”
禅院真好抬眼,和禅院直哉眼巴巴的表情对上。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禅院直哉胆子大,还是该夸他心态好。
“不用,我自己可以处理。你要是闲着没事干,就去把澡洗了,衣柜第二排衣服是新的我没有穿过。”
“……哦。”
“第二排才是新衣服,不要拿错了。”
禅院直哉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聋子。”
禅院真好没有抬头,自顾自裹着腹部的绷带,道:“多说几遍,我怕你拿错了,我不喜欢别人穿我的衣服。”
“……”
禅院直哉觉得他有病,各种意义上的。
他甚至怀疑当初禅院真好喂血给他变成女生,就是为了在今天无声的威胁他!
禅院直哉进浴室后,客厅里短暂的安静下来。禅院真好也包扎完了伤口,挪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沙发里。
他反复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咒灵们有了新的合作对象,会是谁呢?
咒术界高层的人?
还是御三家?
首先排除御三家,御三家那么心高气傲的老古董,虽然骚操作一套比一套恶心,但唯独在面对咒灵这件事上十分的态度一致。高层的人?但是和咒灵合作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那几只咒灵虽然有了灵智,但本质上还是蠢货……
浴室里密集的水声多少有点打扰禅院真好思考。他往浴室大门那边瞥了一眼,磨砂门上面被他贴了黑色胶纸,什么都看不清楚。
禅院真好摸了摸下巴,思绪三百六十五度大转弯,开始思考另外一个问题:我当时为什么要给浴室门贴胶布来着?
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
禅院直哉洗完澡出来,穿着普通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水。他用干毛巾擦着头发,赤脚站在浴室门口:“你要去洗吗?”
禅院真好想了想:“……你拿的那个毛巾——”
禅院直哉:“嗯?”
禅院真好:“是我洗澡用的。”
“……”
禅院直哉脸色一白:“你有病啊,不都用浴巾洗澡吗?!”
禅院真好:“因为毛巾比浴巾便宜一点。”
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默。禅院直哉手指攥着毛巾的一角,在把它扔进垃圾桶和继续擦头发之间摇摆不定。
禅院真好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单人卡座:“坐下吧,我们谈谈。”
他轻描淡写的转移了话题,好像刚才主动说起毛巾的人不是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