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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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馆一楼，宋望一坐在路沛身边的椅子上，局促的捏着自己的衣摆。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高挑的女性。长发，灰色外套，袖口下露出金属色的双手，一抹红唇明艳动人。
虽然勾着唇角，看起来却有些皮笑肉不笑，她朝宋望一伸出一只手，友好示意，“你好，我是连翘，01小队的专属医师。”
“接下来一段时间，就由连翘医生照顾你，帮助你恢复身体。”路沛解释道。
“好。”看样子也没办法拒绝，宋望一只能回握连翘冰凉的手掌。
他看到了连翘露出的一小截金属手臂，如果他没认错，那应该高精度神经控制机械臂，由鸣珂集团生产研发，或许还有一定改装。
集科技之大成，手臂与掌心、指节与指节之间的转折处没有生硬感，自成一体，细看隐约可见血液般在金属间流动的冷却液。
“队长，放心交给我啦。”连翘应下路沛指派的任务，心情愉悦，“不用担心，我定将他的精气神都回复过来。”
路沛有急事，吩咐完便和徐景副队长一起离开了。
连翘站到宋望一面前，从随身箱子里抽出包针管，拆开、消毒，尖锐刺入手臂，十毫升暗红色液体进入小试管中，然后被放回箱子里。
“放心，抽血只是为了确认异变对你的影响程度。”许是看出了宋望一的疑惑，连翘解释道。
并不疼，甚至不如蚊虫叮咬，宋望一揉了揉手臂上残留的红点。
连翘环视图书馆大厅的环境，大抵是觉得不满意，于是开口：“我们去那边废弃的咖啡店里，比较安静。”
“好……”
咖啡店在图书馆一楼一侧隐蔽的角落，宋望一很满意，毕竟在这里也可以避开小队里其他队员奇怪目光的洗礼。
咖啡店里，几个咖啡杯东倒西歪，没于尘埃之中。
连翘在宋望一身前蹲下，捏了捏他绵软无力的小腿肌肉，说：“肌无力，长时间没运动，不过还好没有因为营养不良而发生肌肉萎缩。恢复训练是必须的。”
“好。”宋望一点点头。
连翘从兜里拿出一张手帕，细细将一条轻质高脚凳上的灰尘擦净，然后放到宋望一面前，说：“扶住它，从最简单的站立开始，三到五分钟就可以休息。”
宋望撑着椅子扶手慢慢起身，小腿有些打战。
“我不知道你对灾变有多少了解。”连翘看他颤颤巍巍地起身，开口道，“三年前，灾变爆发，但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查明是什么致使灾变出现。”
“所谓‘灾变’，是打击人类的一场巨大灾难——动植物的癌变型变异，生存环境的缩减，食物水源的污染……其中给了人类希望，让我们也异变了。”
“黑雾的不断侵蚀让我们感受到，灾变一直存在。”
连翘目光戚戚，她在沉湎。
“全球大约七成以上的人死于灾难之中，不到一成的人获得了异变的能力，而剩下的人类仍在苟延残喘的活着。值得庆幸的是，人类的异变总要更强，才能在灾变生物的入侵下保护其他人。”
宋望一听的入神，力有不逮。
不知何时，连翘已经站到他身后，手抵着他的脊背，帮助他稳定身形，“其实我很好奇，你，宋望一，你的异变能力是什么？”
“什么？”宋望一重新站稳，不解的问她。
“没什么。”连翘避开不谈，“只是直觉罢了，觉得你应该具有某种能力。毕竟，红斑毒蛛有什么理由留你三年呢，还是说……”
宋望一一脸茫然，“我、我不知道……”
“别那么紧张。”轻笑声透过耳膜，激起他的一阵战栗，“我们来聊聊别的。”
“三年前，人们开始异变时，”连翘陷入回忆中，“比较普遍的是高烧发热，然后异变成怪物，少部分人伴随着一些和自身异变能力相关的现象，或是身上出现一些动物特征，或是失去理智。”
“不少人被当作异类，在黄昏时分死去。”
宋望一瞪大双眼看向连翘，不知所措。
连翘垂眸望他，看见宋望一黑色纯净眼瞳中的自己——神情茫然悲悯，于是她回神又是那副高傲明媚的神情。
“或许之后就知道了。”手边恰好是桌板，连翘顺手敲了敲，说，“休息好了就继续，别偷懒。”
“好。”宋望一回过身，背对连翘。他收回那不值一提的不安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一抹暗色隐藏在漆黑的瞳孔下。
异能吗？
好不容易挨到了午饭时间，宋望一的衣服已经被汗浸湿了一回。
连翘倚靠在门上，对他招手，“来，休息休息，带你去吃午饭。”
用餐地点就在图书馆大厅，地方宽敞，又搬了桌子椅子方便就餐。
只见六七位穿黑色作战服的队员沉默地扒着食物，几位研究员在另一张在桌子上小声讨论着什么。
看到连翘和宋望一过来，不约而同地投来探究好奇的眼神，还参杂着些防备警惕。
“别紧张，”连翘安抚他，“我们简单解释了你的存在，作为灾变的受害者，他们不会太过排外。”
宋望一正纠结着自己应该坐在哪里，毕竟两拨人看上去都不太好融入。
文曲梦正巧在这个时候从门外进来，他搀上宋望一，拉他坐在角落里单独的桌子旁。
“你等等，我给你拿食物。”
“谢谢。”宋望一应道。
文曲梦内敛的笑了笑，脸上的雀斑飞扬起来。
“文曲梦可是队里的老好人，”连翘见有文曲梦招呼他，放心了许多，"你的大致情况我都了解了，下午我给你制定一些康复方案，然后给你几副药。"
“谢谢连翘医生。”宋望一目送她离开，视线透过图书馆的透明玻璃墙，看到她进入一辆小型运输车。
中餐是一碗肉沫蔬菜汤配上干巴巴的干粮。
宋望一把干粮泡进汤里，泡到它松散软塌塌的，吃的倒也算满意。
这在荒芜废墟中已经是极好的一顿。
餐后，宋望一独自回到图书馆一侧的咖啡厅里。
几分钟后，咖啡厅的门再度被推开，文曲梦怯怯探头，说：“连翘医生让我把营养剂给你拿过来。还有，下午看护你的腿部锻炼。”
他手里拿了袋药剂，递给了宋望一，又带着些羞涩，问道：“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嗯。”宋望一点头。
目前他在这里认识的几个人，除了亲和力高的林深教授外，路沛疏离的难以接近，连翘精明狡黠让人想不通她在想什么。
只有文曲梦……
文曲梦将椅面上的灰尘擦去，坐在宋望一身边。
宋望一给自己的人设就是社恐无知的小可怜，因此和同样羞涩的文曲梦坐在一起，两人都不说话。
他仔细看了看连翘的药剂，无非是补充维C和身体微量元素的常见药剂。
终于，文曲梦先开了口，“宋望一，你怎么会在玉城市啊？”
“我不知道。”宋望一对此事也不甚了解，他实话实说，“我有意识前，只记得自己在学校，霞平市。”
他有意将这个地名透露给文曲梦。
“霞、霞平？”文曲梦吃了一惊，向他确认，“你真的来自霞平？”
宋望一歪头，眼眸里满是疑惑，问道：“对。霞平市，怎么了吗？”
文曲梦当然知晓霞平的禁忌，甚至不敢多加妄论，他压低了声音，说：“那是禁区，有去无回，也是灾变的源头……”
原来如此，难怪当时路沛在听到“霞平”二字时有那样的表情。
宋望一在文曲梦面前露出点惊惶，“怎么会……”他说的很慢，喉咙发涩的疼，“不过路队长说，我没有灾变以来的三年记忆……”
文曲梦自动将他话里透露出来的故事补全，看向他是眼神中又带了些怜惜，“别担心，一切都会好的。”
他没应声，于是咖啡厅内沉寂下来。
宋望一遵从连翘的医嘱，大概饭后一个半小时开始锻炼，适当运动改善肌肉状况。
“不如讲讲你吧，文曲梦。”
“我？能说什么呢？”
“比如你的名字？很好听。”
文曲梦挠头，有些羞涩，“这个名字是我父母起的，我家本身是音乐世家，我父母想让我传承衣钵，没想到我进了01小队。”
“这也不错，还有编制呢。”宋望一打趣道。
“这倒也是。”文曲梦憨笑道。
一整个下午，他们聊了很多没营养的东西。
恢复训练也同样枯燥无聊，好在文曲梦一直护在他的身边，避免了他即将摔进灰尘里的狼狈，也适时的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解闷。
文曲梦看似内向不设防，但对小队内部的事情缄口不语，并不是一个好套话的人，想必其他人更不会说什么了。
“玉城呢？这几天在这里，感觉玉城市并不危险。”
“玉城的危险等级一直在上升，我们任务的期限只有最后一周了。”
宋望一揉捏着自己的小腿肌肉，分神道：“玉城怎么了？”
文曲梦对此讳莫如深，还是将他知道的说了出来：“南北基地之间横亘着华区的第一大灾祸，它在不断扩大。”
“玉城偏中部地区，而那个灾祸已经笼罩了玉城的一角，那是连灾变生物也无法生存的地方。这也是我们选择先来玉城的原因之一。我们想抢在灾祸前做点什么。”
“所以玉城市现在很平静，只是因为灾变生物被更可怖的东西吓跑了。”
夏季的夜晚总是来得晚，但今天的白天过的额外快。
“那是……”什么？
宋望一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爆破声引起了耳鸣，咖啡厅内侧的落地玻璃霎时间被震碎，无数碎片飞溅——宋望一被气浪掀翻在地。
脸侧微痒，宋望一蹙起眉看向门外，一团黑色阴影在不断逼近。
他身旁同样狼狈的文曲梦在瞬间反应过来，他拽住了宋望一的手腕，低声道：“离开这里。”
宋望一被搀扶着踏过满地的碎玻璃，向一楼最里侧走去。
大厅里有打斗声传来，紧接着是“砰”的一声枪响。
“跑！跑！”不知哪位队员在背后吼道，又似乎是多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宋望一似有所感地回头——
那绝对是他目前见过的最似怪物的“人”。脸颊上是密密麻麻、交错的黑色裂纹，赤色的双眼中透着疯狂；头顶左侧一只螺旋状弯角，仔细看才能发现右边的角已经从根部断裂；他的背后黑色蝠翼大张，肉翅上枪伤汩汩流着血，血淋淋地弄脏了他身上的西装。
——恶魔正朝着宋望一的方向俯冲而来，一双利爪在眨眼间到了他身后。
“唔！”宋望一闷哼一声，与文曲梦牵着的手被扯开。
恶魔从背后拥住他，退入咖啡厅内。他一只手擎住宋望一的脖子，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身禁锢他的双手。
“宋望一！”文曲梦眼神担忧。
路沛站在咖啡厅门口，手里的枪瞄准了恶魔的脑袋。
“别动。”
阴冷的气息喷洒在宋望一的颈侧，紧箍住他的那双手又用力了些。宋望一呼吸困难，被迫抬起头，他柔软、脆弱的脖颈泛起红痕。
恶魔的食指划过他的脸侧，带走一点暗红的湿润。
他盯着自己的指尖，在下一秒做了一个震惊在场所有人的动作——他伸出自己艳红色的舌头，狠狠舔过宋望一的脸颊。
刺痛感传来，宋望一几乎是在瞬间反应过来，他在舔自己的伤口！被飞溅玻璃碎片划出的伤口。
路沛看见恶魔眼底的猩红，暗道不好，他感觉到自己施加在恶魔身上的异能效果正在减弱。
于是他隐晦的朝文曲梦做了个手势，手腕微抬。
“砰！”又是一枪。
但恶魔侧身轻易的躲过了。
“放下宋望一！”
站在另一侧的文曲梦狠狠掷出一块碎玻璃，但是很显然恶魔并没有把这个瘦小的男生放在心上。
文曲梦的准头很差，恶魔看着这一小块玻璃从自己蝠翼旁划过去，没造成半点伤害。
“睡吧……”亲切的呢喃声在恶魔耳边响起，让他想起了记忆里温暖的被褥，还有遗忘在深处的温柔语调。
恶魔昏昏欲睡，制住宋望一的双手微松，而门外文曲梦面容扭曲，力有不逮跌倒在地。
他不过分神了两秒，但足够路沛他们行动。
路沛手上，黑色枪体亮起银白微光。
隐匿于暗处的黑猫在终于现身，漆黑弯刀狠狠剜向恶魔的脊背。
“啊！”恶魔发出一身惨叫。
他只来得及用蝠翼将自己护住，不可避免的受了伤。子弹嵌入他身前的翅膀中，皮肉里传来阵阵灼烧感；他的后背喷洒出黑红血液，两条长长的伤痕深可见骨。
恶魔能感觉到，他体内的异能正在消散，他的使徒在图书馆门口节节败退，但他没有松开怀里的宋望一，口中溢出的血液沾到宋望一的肩颈上，血腥味弥漫。
恶魔振开双翼，血滴四溅，浓烈的黑雾聚拢，他靠在宋望一颈侧耳语，“好香的味道啊，我很久没闻到过了，比我的血液还要诱人。”
路沛面若冰霜，黑雾在咖啡厅内不断涌动，让他想到了他们一直避之不及的“灾祸”，他试探性的扣动扳机，子弹如泥沙入海湮灭其中。
徐景也退了出来，面色难看，“那是、那是……”他声音颤抖，甚至不敢将那个禁忌说出口。
“是来自灾祸的黑雾。”
在华区，真正能被称为灾祸的只有两大“S级”灾变生物。
北方盘绕在清渡山脉上沉眠的巨龙，横亘数十里，黑雾之中无人知晓它的全貌，却也因它的存在阻挡了山脉以北异变生物的侵袭。清渡山脉脚下的观测站内，研究员留守至今。
此外，还有更为凶险的“卡达斯*”——虚无中的幻境，阻隔了南北方基地的天堑。那是作家洛夫克拉夫特描绘的诡丽神秘的梦境之地，在现实中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灾祸。没人知道它是怎样发展至今的，起初那团黑雾只是笼罩了一间小小的房子，然后是那一整片别墅区、一整座城市……它是吞没一切的黑洞，等基地再次注意到它，事态早已不受控制。
如今，“卡达斯”已逼近玉城市北部，这才是01小队出现在玉城的原因，不仅仅是来转移资料书籍，也是试探它的底线——能否让“卡达斯”停留在玉城这条防线上。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