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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晟朝崇佛,不论富贫之地,总见佛寺香火鼎盛,便是女子出家修行的庵庙,也受惠常有香客,

      清云庵乃是百年前一和离的贵妇人所建,为避人言,特选了远离城郭村镇的环山之地,百年后将此庵送予身边婢女,令其大开庵门,予那些无家可归,或身世凄凉的女子一处安身之所。

      数十年来,渐有清名传出,引香客前来,使得庵中人不必为生计发愁。

      *

      清云庵前台阶有三十余层,左右两侧矗立着高大古树,斑驳的树皮间承载了百十年的岁月,

      一阵风儿掠过,密叶簌簌作响,碎佩之声清越回响,

      马车缓缓停下,兰浓浓惬意的深吸口气,睁开眼看向对面,脸上是仿佛永不凋谢的灿烂笑靥,

      满头青丝拢于发顶,挽作一只慵懒的伏蝶髻,左右各簪一朵粉色绒花压鬓,余发匀作两股鸦青垂辫,末梢悬一对银丝铃铛,

      耳轮饱满,洁净无暇,脸颊未施粉黛便含珠色,粉唇开开合合,

      着一身粉色纱裙,袖摆自小臂至腕处陡然散开,摆动间如莲花绽放,春末夏初早升的日光自窗口洒入,她仿佛坐在一团粉色光晕里,说不尽的清新娇艳,可人动人。

      “...好听吧?每次听到叶林作响,人便好似被从内而外洗涤了般,尤其遇到不决之事时,最有妙用,”

      日光出东,马车西停,他面北而坐,正坐在日光不及之处,兰浓浓坐在光中,便有些看不清他脸上神情,微眯了下眼倾身凝眸,见他面露赞同,方才满足笑了,

      “那我便下车了,明日申时记得来接我呀。”

      与她一处,覃景尧总能被她的欢快感染,清冷的眉目晕上笑意,颔首应下,“浓浓安心,明日必如约而至。”

      自然流露的柔情,最能打动人心,

      兰浓浓险些要溺在他染着笑意的眼眸中,直至颊边被人轻捏,轻笑声传入耳中,

      她回过神来,脸颊瞬间燎起绯火,眼睫颤颤抿起唇瓣,

      下一瞬,忽又镇定下来,

      她本就是被他的姿容所惑,沉溺于他美色之中,再寻常不过,如今更是名正言顺,痴有何羞?

      如是想罢,便顶着绯烫的颊,更睁大了眼,大大方方看向他,若无其事轻咳了声,自颈后垂落胸前的两条鸦辫上,银铃随她起身发出清灵脆响,

      一如她人一样,由内自外散发着蓬勃活力,

      覃景尧唇边噙着笑随之起身,先她一步取了她的包裹与藤篮,眸在那被青色布料包裹,露出头尾的画卷上掠过,

      护着人下车,将藤篮交过,包裹亦替她拢在肩上,抬眸望了眼台阶,又再问道:“方才还念着昨日回去甚是疲累,眼下阶高物重,真不需我与你一道送上?”

      兰浓浓眉心顿跳,也就是两手都不得空,否则她必要忍不住扶额了,

      腰酸腿疼不过是她拿来哄他关怀的借口,且这一路她与他兴致勃勃说个没停,早忘了作秀,他分明看得清楚却,却非要到了方故意提一嘴,

      兰浓浓朝他飞了记眼风,鼻间哼一声,暂且饶过这遭,不同他计较,

      回头看了眼肩后背的画,又抬起左手拎了拎藤篮,微歪了下头,脸上又是笑吟吟:“放心啦,东西不重,我自己可以的,时辰不早你也快回去吧,误了你的事便要不好了。”

      覃景尧莞尔颔首,未再多言,

      手指在簪着粉嫩绒花的发顶轻拍了下,对上那双眨也不眨目的晶亮眼眸,莞尔笑道:“提着东西莫要多留,去吧。”

      兰浓浓抬手摸着刚被他亲昵拍过的发处,笑容甜如蜜般,点头嗯了声,

      听到他忍俊不禁的笑声,被日光照得白若云瓷的脸,唰地通红,水眸佯怒一嗔,不再流连转身离去,

      粉裙如蝶展翼,发上铃铛清泠,人已快步迈上台阶,却留颈侧一抹嫣红,发辫起伏,若隐若现,

      抓心挠人。

      覃景尧双手负后,眸中柔色渐平,雾色衣袍流转,正欲登车,清脆活泼的铃铛声,忽而快速靠近,他顿步回身,长眸微眯,唇角缓缓勾起,

      “姚景!”

      兰浓浓微喘着停下,发上粉珠绒花弹弹颤颤,一手拉着肩袋,一边将手中藤篮自然递出,

      她心中惦念便跑得快些,一时平复呼吸,便没留意来接藤篮的手慢了些,

      “何事叫你这般着急,提着东西下阶奔跑,就不怕摔伤了?”

      他此刻面上无笑,眼眸黑静,语气严肃,那股与生俱来的清冷之感倏然显露,让人不自觉地心生畏惧,低头顺从。

      正所谓一叶障目,兰浓浓此时便只当他关心自己,心头盈满甜蜜,自然不惧他此刻冷颜,

      告饶般嘻地一笑,“是是是,我知错了,以后定小心慢行,可我也是一时心急,怕你走了嘛,”

      手指去勾他小拇指,轻轻摇晃,“别气啦,好嘛?你最好啦~”

      她这般撒娇卖乖,软语央求,覃景尧如何再能冷得下脸来,对上她晶亮讨巧的眸子,心便也软了两分,

      “此次便罢,下不为例,”

      思及她这些日来的古灵精怪,面上缓缓漾出点笑意,轻轻一叹,似是纵容,亦是无奈,“你既冒险拦我,我岂会不依你?到底何事,且说来听听。”

      兰浓浓当即两指朝上并拢,轻贴脸侧,眼珠一转,语气狡黠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可是你说的,不论我提出什么要求,你都不可拒绝?”

      覃景尧微不可察的眯了下眼,唇边的笑意分毫未变,“自然。”

      兰浓浓心中大定,黑亮的眸子含着莫名笑意,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最后停在他波澜不惊的脸上,

      忽想到什么,抬眉问:“你会骑马,那驾车可会?”

      闻一语而知全意,覃景尧已然猜出她意欲何为,

      他生而显贵,享尽万千尊宠,谁人敢叫他驾车,当今世上,又有几人配让他驾车?

      但凡此求出自他人之口,轻则自取其辱,重则性命难保,

      然而眼前这个傻丫头,一心纯粹,轻信无防,半点私心贪欲都无,得他一句承诺,竟只是为此.....

      这一瞬,覃景尧当真对她多了分怜护之情,这般性情,千金难买,如斯珍贵,自不可叫旁人哄骗了去。

      既已为她诸多破例,又何差此一着。

      “自然。”

      “那明日来接我,便由你亲自驾车,只你我二人?”

      “浓浓所愿,吾必践之。”

      兰浓浓万万没想到,他会应的如此痛快,满腹话语都落了空,人便呆呆看着他,良久,方迟疑再问:“你,真的?”

      覃景尧颔首轻笑,“明日我亲自驾车接你,可安心了?”

      兰浓浓定定看他几息,忽地眸中光彩大盛,情不自禁上前拥抱了他,脚下欢快的蹦跳几下,一张白玉小脸毫不设防的仰望着他,一连声道:“安心安心!姚景你真好!我要给你加分!哈哈,”

      从心底涌出的笑声,如她发上跳跃的铃铛声响一样,清脆悦耳,听得人不自觉莞尔。

      兰浓浓在这里生活近两年,虽她所遇皆顺,却不意味着她不谙世事,

      在后世,交往中的男友身份,驾车接送对方乃是基础,

      然而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寻常读书人,恐怕都不敢屈身执鞭,甘做一回车夫,

      而姚景,他却半点不曾迟疑,放下身份之见,应了她这件算得上无理的要求,

      这样的包容,纵容,叫她如何不感动,怎能不更心动?

      兰浓浓忽觉手指发热,这热似乎要自指尖一路流向心中,再自心脏传至四肢百骸,她猛地低下头,鼻息间萦绕的清冽冷香,似化作了春风细雨,令她疾跳的心得以平复,

      再抬起头,脸上扬着大大的笑容,“姚景,明日见!”

      “还有,你且待我的身影不见了再走,若不然我回头已不见你身影,定会超级沮丧的,”

      说罢,兰浓浓便从他胸前起身,取过藤篮朝他挥挥手,再不停留转身离开。

      女子背影轻盈,一步一步迈上台阶的身形,灵动欢快,像一头天真烂漫的麋鹿,闯入人间,无忧无虑,不察险恶。

      胸前已空,那一瞬始料未及的软玉温香却还仿佛,清风佛过,叶声哗响,清甜的气息终究淡去,

      覃景尧站在原地,静静目送,方才不曾落在纤细腰间的右手,被宽大的袖摆遮盖,缓缓收拢,背在身后,

      *

      兰浓浓背着包裹,提着藤篮,一步三回头的望,阶脚下昂立在车前,双手负后的男子仍扬首目送,虽已看不清面容,只他依言未走,便叫她不胜欢喜,

      直至迈上阶顶,她再次向下望去,那道身影依然静静而立,

      不论他能否看得见,兰浓浓脸上都扬起大大的笑容,抬起手臂用力朝下方挥舞,

      须臾,得下方举臂回应,她仍驻足停留,直至蓦然记起他另与人有约,方依依不转身,背影渐没于月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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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宝宝们字数要超了,今明两天不更新,得压一压字数周三更新,V前随榜单,V后会多多更的(已经有四十多万存稿)平时不是在存稿就是在修稿,么么~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