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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清风姑姑早,云安姑姑早,我来啦!”

      兰浓浓在清云庵住了一年多,熟知庵中规矩,本也是估好了时间过来,只是她方才稍耽搁了会儿,

      庵中师傅们勤勉守时,又知今日是她要来的日子,便早作妥当殷殷眺望,下方那一番难舍送别,自然被看入眼中,

      她本就不擅长掩藏心事,而今粉面桃腮,双眸含波,分明已是动情深陷之象,

      云安偏头看了眼庵主,未见异色,便也暂作按捺,

      清云庵中如今有修行者五人,庵主艾服未足,稚尼始室方新,因避世居庵,又各经风霜,皆性若止水,

      庵中宁静,日日与佛经为伴,心若古井无波,

      这般平静枯寂的日子,因她的到来而变得不同,虽她那时什么也不懂,整日里总是问东问西,嬉笑惊讶,好奇如稚子,可庵中人却无有不耐,亦将她视作小辈,予以无限宽纵,

      她便像一缕懵懂的光点,闪耀,跳跃,叫人不自觉受其吸引,会心一笑。

      上次回来她尚情窦未开,如今才不到而已,女子觅夫便如脱胎再生,一个不慎便是终身之难,怎不叫人担心?

      庵主已颔首入内,云安落后一步轻声问:“方才见你在下面久留,可是有事?”

      清云庵中的师傅们都待自己极好,但兰浓浓最亲近的还是云安姑姑,

      许是因仓皇初至时,云安姑姑是她见到的第一人,便生了雏鸟情结,亦是她懵懂无依之际,施以援手,收容庇护的恩人。

      兰浓浓将藤篮换至右手,左手顺势挽上她,凑近了些压低声,话里浸着掩不住的甜:“我今日回来,的确是有事要与姑姑们说,待我先去佛前敬香,再与姑姑细细道来。”

      “倒是姑姑你们近日可都安好,诸事可都顺遂,可有好好休息,胃口可好些了,香客多吗,今日大家可都在?”

      云安命运多舛,膝下亦无子女,似这般被亲昵的挽臂私语,直将她的心都融化了,轻拍她细嫩的手背,素来寡冷的眉眼此刻柔若温风,里面尽是藏不住的宠溺,

      “阿弥陀佛,浓浓心诚,佛祖必会保佑你万事顺遂,我们都好,都在,你云明姑姑一早便去后山采了梨花,给你蒸了梨花糕,梨云冻...”

      “将要入夏,你独自在外又要谋生,必自顾不暇,我与云亭便多做了几身夏衣便你更易...”

      “庵中时有香客,后院和后山种的果蔬尽够,平日用度都能自给,鲜少用到银钱,还有檀越所赠供奉,庵主也说,何用你辛苦赚钱呢...”

      每次她从城中回来,云安姑姑与其他姑姑都会说这番话,兰浓浓每次听到心头都暖得发烫,又有些酸涩,

      她虽没问过,却也能料想,居在庵中落发修行的女子,大抵都镇着一坛封存的往事,

      这一年多来的庵中人事,她是看在眼中的,除清风姑姑家中有仆从会来探望,从未见其他姑姑家中来人,或是来信,便是清风姑姑,也少有家人亲至,

      而冷淡如清风姑姑,却愿为了她与家中走动,若不然,以她浮萍无依之身,如何能在玉青城中立足,又岂会事事平顺?

      清云庵为她遮风挡雨,诸位姑姑助她随俗入世,种种恩情如同再造,她也当尽己所能予以回报。

      兰浓浓轻轻呼出口气,将脸靠在她肩头蹭了蹭,抬首间粲然一笑:“有姑姑们多方照应,我何来辛苦?可是巧了,我正愁夏衣不够,口中清淡,姑姑们便都为我备下了,可真真是与我心有灵犀呀。”

      云安被她亲昵依偎着,脸上的笑便没落下过,缠着佛珠的手轻抚她额鬓,摇头笑叱,“贫嘴,心有灵犀岂是这般用的?”

      兰浓浓眨了眨眼嘻嘻一笑,“心意相通,又非特指男女,姑姑们知我所想,怎不能用了呢?”

      清云庵不算大,一入庵门,抬眼便可见殿中佛像,二人不过低语数句,便到了廊后,

      清风庵主已回了禅房,佛堂幽深,沉香攀着经幡游走袅袅,唯有云宁姑姑一人站在香案旁,垂眸捻珠,默念经文,

      兰浓浓收敛容色,轻步入内,先于跪垫依礼三拜后,点三柱线香,青烟献佛,插入云纹炉中,后朝功德香中投入一袋香钱,方才移步到香案前,合手行礼道:“云宁姑姑安好。”

      “阿弥陀佛,浓浓安好,”

      云宁上下看了看她,冷面柔缓,上前一步,手持佛穗轻扫过她发上肩头,口中默诵消灾咒,须臾,退回原位,轻轻颔首:“去吧。”

      时人信佛,便也觉常奉在佛前的修行僧人得沐佛光,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平民百姓,皆愿花费香钱请寺人祛秽祈福,若能得高僧或住持亲自施礼,便更觉万邪不侵,之趋之若鹜,

      兰浓浓自离庵独居,每逢回来,不论哪位姑姑当日侍佛,必会为她如此去秽祈福,

      兰浓浓不知佛祖是否保佑,只觉每次被姑姑们做福后,都觉得通体舒畅。

      出了佛堂,北边临墙一排苍翠绿竹,根根挺拔遇风鸣乐,青灰色石砖铺陈的步道,被步履磨出了年深日久的温润光泽,

      数米外围了处三方大小的池塘,乌龟镇池,片片碧荷浮面,白莲破水而出,曼妙含苞,间有绽放,

      偶有红鲤戏水,哗啦声响,几团清珠跳上荷面,悠悠荡漾,而后汇入叶心,

      南角有一颗粗壮榕树,今已长近三丈之高,枝繁叶茂,遮蔽一方天地。由此东入中庭,是几间为香客留宿或小憩的厢房,仍是满目青翠,唯墙角忍冬花捧出几簇金白,

      再东两扇褐色木门之后,便是庵里师傅们的居所,兰浓浓初来时,本是以香客身份住在中庭,后她私心里将庵堂当家,便想搬去后院,只可惜被姑姑们严厉婉拒。

      庵中众人虽将她视作小辈,但她正值芳华,不过一时受难才会流落到此,岂能真将此处作家?

      世间女子削发修行,无外乎污名在身,不堪人言如刀,或是哀极心死,红尘再无牵挂,纵有香客入庵听禅论道,看似虔诚,其实眼底深处,又何尝不是鄙薄避讳,

      遂为她的名声着想,哪怕只是住所,众人也不愿叫她落人口舌,便是她离庵在外,也嘱咐她莫要与人提及曾居于庵中,免得碍了名声受人蜚语。

      兰浓浓不在意,更不惧,

      她如今拥有的一切,多半要归功于姑姑们,她感激不尽,又怎可能做出为了利己,便背弃她们的行径。

      她乖巧听话,却极有主见,认准的事情便不会更改,性子倔强可见端倪,

      众人几番叮嘱也奈何不得,况鞭长莫及,只能无奈作罢,

      心中却也无不为她的贴心所感动,

      她虽是住客房,却是众人特意挑选出,最朝阳通透的一间,便是她不在,也从不宿于外人,房中亦会日日清扫,

      兰浓浓推门而入,阳光肆意洒落,一张床铺,一副桌椅,墙上挂着四字真言--随缘不变,整洁干净,无一物贵重,

      只窗边一盆开得灿烂的淡粉色山茶花,为肃静的房中增添一抹亮色,

      就是这一间一目了然的明室,为她遮风挡雨,令她有枝可依,亦叫她无比安心。

      兰浓浓深吸口气,笑容浮起,云安与云亭云明三人捧着衣物依次而入,见她这般模样,不约而同会心一笑,

      “若这般喜欢,多住几日就是。从乌兰胡同过来要大半个时辰,虽还未入夏,但起早赶路难免辛苦,以后回来不必急赶,只不要赶夜路就好,”

      “梨花糕刚刚出笼,你趁热吃,梨云冻现下微微凉,吃着正好...”

      清云庵虽人少,然各怀技艺,庵中无杂役,扫洒,耕种,日常劳作皆需自行料理,

      云宁管着厨房,从前庵中清寂,滋味不过饱腹而已。浓浓到来后,方令她有精研厨艺的念头,

      无心插柳,庵中亦因此多了些斋饭糕点的进项,

      “这有何辛苦的,就是老想着云宁姑姑的厨艺,”

      “姑姑们快请坐!”

      待三人落座,兰浓浓方才坐下,

      桌上白色无纹的净碟上,牙白剔透,点缀红蕊的梨花样糕点,如鲜花盛开的模样摆放着,兰浓浓拿帕子净了手,方用竹筷夹了一块,在三人注目下送入口中,

      皓齿轻轻一咬,颊边鼓动,晶亮的眸子瞬间便弯了起来,下颌连连点动,垫在唇边的左手伸出,大拇指翘起,声音含混,满满的惊艳:“好吃!云宁姑姑厨艺又精进了!”

      于掌厨人而言,最满足的事,莫过于受食用者喜爱,云宁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将本就在她手边的碟子,又向前推了推,“好吃便多吃些,我再多做些给你带回去,”

      “嗯嗯,多谢姑姑,”

      云明起身将装着衣物的包袱放到她床头小几上,回来见她吃得开心,倒了杯以竹叶花茶给她,笑道:“可见是真饿了,”

      兰浓浓弯着眼谢过饮下,其实她朝食已经用过,路上还用了些姚景备的吃食,仍又吃了两块才搁下筷子,

      兴冲冲起身,揭开藤篮,从中取出三枚香包,双手捧着递给三人,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姑姑们看,我的手艺可又精进了?”

      香包仅有掌心大小,以金橙色绸锻做面,触之凉柔丝滑,内里以细棉填充饱满,触之柔软蓬松,真似是将云朵揉在手中,

      松开指尖,那凹处便瞬间复原,躺在手心轻若无物,下坠樱粉色流苏,每个香包上皆绣着一张憨态笑脸,分别以安,宁,明三字点缀,端的是玲珑可爱,

      三人轻抚手中香包,一缕甘冽菊香幽幽沁出,嗅之便觉眉目舒展,灵台澄明,菊花本有明目清心之效,最宜诵经之人所用,千般用心,尽藏在这针线之间了,

      “香包轻软,味清而不腻,针脚细腻,画样别致可爱,比之上回确是更有精进。”

      “与浓浓初拿针线相比,已然精进如斯,可见平日用功之勤,只是你独自在外诸事劳心,先前做的香包我们尚未用尽,穿针刺绣最是伤神,往后不必再为此多累了。”

      “浓浓做的香包自是极好,后山的栀子花与山茶花正值盛放,清芬袭人,久闻亦可静心宁神,待明日破晓,不妨一同如去采些带露花瓣,予你带走自用,”

      姑姑们爱不释手,兰浓浓心中也觉高兴,

      晟朝富庶,绫罗绸缎,金银铜器,玉石琉璃,应有尽有,香囊香盒,陶瓷木偶,更是随处可见,

      她所制的香包形似掌心解压玩偶,绣技自是远远不及,旨在一个别出心裁,

      后世谋生的手段多源于科技与现代工具,一则她所学在这里无用武之地,二则她原本也只是个尚未入学的大学生,

      本是家中幺女,上有父母兄姐疼爱,从小不说锦衣玉食,亦从缺钱财花用,纵然身处异世,她尚未定性,也做不来居于他人之下,任人差遣的活计,

      所幸她眼界尚算开阔,且心灵手巧,在接受无法穿越回去的现实后,便积极调整心态,跟着姑姑们学习针线,研究晟朝文化,市井好尚,将之古今相融,才叫她能有一独到的立身之技,甚而所得不少,

      庵中姑姑们待她亲厚,淡泊物质,她却不能心安理得的一味接受,也不愿许出什么待日后发达,再来报恩这等空话,

      力所能及时便徐徐回报,纵是聊表心意也好。

      修行之事,贵在持之以恒,日不间断,亦需檀越供奉,以资道业,

      三人心疼她早起赶路辛苦,将香包悬于腕上,握在手中,叮嘱她好生休息,便起身欲离开,

      至于方才庵下之事,云安并未声张,一则女子面薄,她亦有言在先,便不急于一时,

      然兰浓浓却是按捺不住,她今日回来除了看望大家,另一个,便是要将她有意中人一事告之,

      她向来不惯在亲近之人面前藏掖心事,更何况,这可是她人生头一回情窦初开,对方还是她一见倾心的姚景,最最难得是两情相悦,便极想将此事说与人听,

      父母兄姐不在身边,能让她敞开心扉的,也唯有待她如亲的姑姑们了,

      “姑姑们且不忙走,咳,嗯,我有一事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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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宝宝们字数要超了,今明两天不更新,得压一压字数周三更新,V前随榜单,V后会多多更的(已经有四十多万存稿)平时不是在存稿就是在修稿,么么~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