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
-
在煎熬地等待了三天之后，艾伦的猫头鹰终于捎来了好消息——那位据说非常厉害的心理医生，接受了艾伦的预约。他将会在明天于他的度假别墅等待梅洛普的到来，为汤姆诊治。
安娜为了照看梅洛普，在魔法部请了三天的假期，如今期限马上就要来临，她必须要回去工作了。
这个一向充满活力的姑娘此时脸上挂着明显的愁容。梅洛普送她到门口，两个人长久地拥抱着。“有了消息，一定要写信告诉我。”
梅洛普看着安娜脸上的疲惫，沉默着点点头。她不知道的是，她在安娜眼中也一样的憔悴。仅仅几天而已，梅洛普两颊居然就出现了浅浅的凹痕——她吃不下东西，又睡不好，郁郁寡欢，明显的令人担忧的消瘦下去。
第二天艾伦来到木屋接梅洛普和汤姆。他的车子停在树林外围。梅洛普耐心地缠紧汤姆脖颈的围巾，仔细地扣紧每一枚纽扣。他现在不会说话，无法表达自己的需求，她必须一丝不苟、无时无刻的照顾他的感受。艾伦在一边沉默地注视着神情哀戚的梅洛普。
他们幻影移行到汽车附近的树林里，梅洛普坐在后面的座椅上，一直拉着汤姆的手。汽车大概开了两个小时，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一座漂亮的别墅前面。
一位英国管家将他们引到客厅。一身白衣，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看来他就是医生了，手里拿着一个记录本，一脸严肃的上前向梅洛普问好。
两个人都想尽快开始，在进入诊疗室，屏退其他人后（医生特意吩咐管家给艾伦上茶），这位医生要求梅洛普将病人发病前后所有相关的事情，详细地讲述一遍。
“尽量详细，这会对了解病人的情况很有帮助。”医生从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拔掉笔帽。
梅洛普有些犹豫地开了口。她像医生说的那样，事无巨细地描述着绑架事件的细节，然而关于如何从绑架犯手上救出汤姆，梅洛普选择一笔带过。她面前的医生有些不满的挑眉，没有开口说什么。
梅洛普说到她将汤姆带回家治疗，这时一脸质疑的医生抬手打断了她，“等等，你是说，你把受伤的病人，按你说的那样，受伤严重的病人带回家，然而整个绑架事件发生在三天前？”梅洛普缄默着垂下眼睛。
“好吧，好吧，你的隐私。请继续。”医生一脸不快地重新拿起笔。
“嗯，曾恢复意识，表现正常。病人在之后才表现出麻木，无法回应，无法言语，无法咀嚼的症状。”医生飞快地记录着有效信息，在梅洛普结束讲述后，拧着眉头思索。
然后他将汤姆引到另一间房间，这间房间里放置着一个巨大的机器，黑漆漆的身体上缠绕着无数的管子。医生拿起一个帽子一样的装置，它后面的管子连着那个机器，将它小心的戴到汤姆头上。
“基本检查。”医生说完扳下机器的拉杆，房间里响起一阵嗡嗡的启动声。梅洛普看到机器中央的一块屏幕亮了起来，绿色的屏幕上开始跳动起规律的线条。
大概十来分钟后，一张薄薄的纸从机器底部吐出来。医生拿着那张纸皱眉头，一脸的困惑不解。“正常？怎么可能正常呢？应该弱一点，间隔大一点，怎么会呢？”梅洛普看着这个医生喃喃自语了好一会儿，然后他拿起他的记录本，开始念上面的词语。
“梅洛普。有反应。冈特。怎么会？奇怪，真奇怪。坟墓，嘶，不应该啊？”医生好像遇到了世界上最棘手、最难以解决的问题，他的眉头都没松开过。
“恐怕是。啧。”医生脸上忽然出现一个满意的笑容，好像摆在他面前的棘手问题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然后他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一下因为坐的太久而有点僵硬的身体。
“冈特小姐，我想我找到您儿子的病因了。”梅洛普的眼睛随着他这句话亮起来。
“很明显，创伤后应激障碍。不太典型的症状，但我见过一个例子。”医生露出回忆的神色，“一个爱尔兰小女孩，跟父亲滑雪的时候遇到了雪崩，被埋在雪里一天一夜。救出来后就这样，跟汤姆一样，不能说话，对外界刺激没有反应。”
“那她—”梅洛普有点着急的问道。医生眼睛眨也不眨，打断了她，“我想你不会乐意听到的。”梅洛普失望地点点头。
“让我们继续讨论汤姆吧，很明显，唔，但他身上还有个小玩意，”医生脸上露出一种非常值得信赖的神情，任何人看到都会承认他的专业，“根据数据的提示，再加上你的描述，我有理由怀疑汤姆，在遭受绑架后，出于保护自己的原因，我想，他很可能分裂出了一个强大的人格。”
梅洛普紧张的听着他的判决，“我认为汤姆身上表现出的这种，延迟性麻木，很有可能是两种人格的博弈。”梅洛普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好，“您是说，”她不由自主的用上了敬词。
“一个非常强大，并且控制欲强烈的人格。我想汤姆的主人格正在跟它搏斗。”
梅洛普用一段时间的沉默消化了他的话，然后她艰难的开口，“那么，您有办法解决吗？”
医生在她失望的视线中摇摇头，“恐怕只有汤姆自己能够决定。不过也没有关系，不管哪一个人格最终取得胜利，他都是汤姆。他的两个人格分出胜负之时，也就是汤姆苏醒之时。不用担心，耐心等待即可。”
“如果，”梅洛普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如果最后，汤姆失败了，”
医生宽慰地拍拍她的肩膀，用随意的语气说道，“也不错，冈特小姐，你会得到一个新的孩子。新的性格，新的来历，也许还有新的姓名。”
梅洛普茫然地看了看一脸平静的汤姆，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那么，”医生合上用了一大半的记录本，朝梅洛普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什么？”梅洛普一时没反应过来。
“得了，”医生走到她面前，一脸了然的笑起来，“艾伦，你们什么时候结婚？我想我可以提前为你们准备礼物。”
梅洛普一脸疑惑的摇头，奇怪地看着医生，“您从哪里听说这消息的？”
医生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皱着眉，隐晦地，不满地瞥了一眼梅洛普，“你不是，不，你完全，你根本，”他从梅洛普的表情里得出一个令人震惊的信息，不敢相信地说，“你是说，你根本没打算和他结婚？和他在一起？”
梅洛普有点尴尬，也有点不高兴，这个医生是挺厉害，不过，“我想，这是我个人的隐私。”有点没分寸。
医生好像完全没有听她说什么，他脸上带着难以置信，不能理解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声调越来越高，“你根本没打算，完全没打算，跟他在一起？”
医生用一种谴责的眼神盯着梅洛普，他目光里的寒光让梅洛普有点不适，“抱歉，医生，我认为——”
“在他为你放下自尊——上门求我，在他为你的儿子支付20万磅的费用，在他为你放弃他如日中天的事业，宣布退役———在这些之后？”
梅洛普好像被一柄重锤击中，整个人都蒙了，“你，你说什么？退役？”
什么退役？什么时候的事儿？为什么她完全不知道？
医生看着她的表情冷冷笑了笑，有些不屑道，“别假装你完全不知道——这太荒谬了，所有的报纸，泰晤士、每日邮报、卫报，所有的报纸，都在报道这件事情——艾伦·希尔，足球巨星，宣布因私人原因退役。就在今天。”
报纸?她--自从汤姆出事，她已经一周没看报了。
梅洛普一脸茫然地看着医生塞到她手里的报纸，头版头条，就像他那年意外车祸一样，硕大的黑体字如同一把把尖刀一样戳进梅洛普脑子里——退役、私人原因、违约金，甚至还有一张艾伦一脸严肃的照片。斯塔就站在他旁边，也是一脸严肃，还有隐隐的愤怒。
“退役？因为，”梅洛普不敢，完全不敢得出那个结论，这实在，实在，梅洛普不自觉的捂住了嘴。
医生把掉在地上的报纸捡起来，折到一起放在桌子上，“那么，你现在知道了？”他的眼睛好像利刃一样紧逼着梅洛普，渐渐变成不敢置信的震惊，“老天，你仍然——天哪！”
梅洛普沉默着接受他的指责，“我以为我就够混蛋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混蛋？”医生简直要气笑了，好笑地摇着头，“真是，艾伦怎么会——遇上你这种人？还死心塌地，看他那样，还要不撞南墙不回头？”
梅洛普感觉一只手伸进自己的胸膛，残忍的揉搓着那颗饱受凌虐的心。她看了一眼椅子上的汤姆，又触电一般收回眼光。喉咙干得要命，什么都说不出口，连一个否定的字节都发不出来。的确，事实，她就是这样打算的。她脸上的愧疚、挣扎，她的沉默，都佐证了这一点，都在诉说着她的残忍的想法。
医生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她，梅洛普感觉到他的视线越来越沉重，这个医生，真是厉害，他光用眼睛这么看着人，就能产生可怕的压迫力。“冈特小姐，你认识艾伦多久了？”
梅洛普脸色苍白得好像蜡像，微微动了动嘴唇，“五年。”
医生点点头，“那你应该大致了解，艾伦是一个怎样的人了？”
梅洛普点点头。温和，善良，温暖，可靠，尊重人，宽容，梅洛普能够想到的一切优秀的品质，都能在他身上找到影子。
医生的眼光严厉起来，“那么，艾伦欠你什么吗？有愧于你，或者你曾经给予他什么恩惠？”
梅洛普摇摇头，又点点头。那瓶魔药——那瓶15个加隆的魔药，艾伦早就千倍万倍的还给她了。梅洛普闭了闭眼，逼回涌到眼眶的泪光。
“那么，冈特小姐，”梅洛普完全不敢去看医生的眼睛，“你不能这样对待他。你不能这样对待任何一个人，尤其是艾伦。因为他，艾伦是一个好人。他没有欠你什么，或者他欠你的早已还给了你。你不能，在他为你放弃、付出这么多之后——原谅我，我已经认识他十四年——不能像个混蛋一样，吊着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不能让一个人这样付出，尤其这付出得不到任何回报。这是不道德的。”
梅洛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诊疗室的。她牵着汤姆的手跟在医生后面，好像一只游魂般飘进了大厅。
艾伦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出神的凝视着眼前的空气，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担忧——这担忧在看见梅洛普出来后变成了强烈的轻松。艾伦立刻站起来，迅速走到梅洛普身边，朝她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怎么样？”
梅洛普感觉自己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然而，她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内心的煎熬，愧疚，对自己的厌恶，充斥着梅洛普的大脑。外部的皮肉之苦被阻隔在遥远的地方，只能在梅洛普心里激起一点儿无力的声响。
医生跟艾伦简单解释了情况，说明了他的判断。艾伦心不在焉的听着他的滔滔不绝，不时看一眼同样神游天外的梅洛普。
“大概就是这样。”艾伦连忙点点头，医生的长篇大论还是有几句进了他耳朵的。“好的，好的，非常感谢你，艾迪。”艾伦朝艾迪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艾迪则微笑着点头。
“那么，我们就离开了。”艾伦和梅洛普坐上来时的汽车，离开了别墅。艾迪站在大门口看着他们的车子越开越远，最后消失在远处的拐角，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阴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祝你好运，艾伦。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 3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