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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番外: 醒来之后 ...

  •   汤姆·里德尔闭上了眼睛。随即又在令人窒息的心悸之中醒了过来。
      此时正是凌晨,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时候。连夜幕上的月亮都畏缩了起来,怯怯地挥洒着犹豫不决的幽光。四周很安静,泛着微光的丝绸窗帘轻轻拂过木质窗框,汤姆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丝绸蜷缩起来时沙沙的摩挲声。
      太安静了。太安静了。汤姆从冰凉的石床上坐起来,赤着脚踩在花岗岩地板上。
      月光给黑暗中的一切都蒙上了层面纱,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他觉得自己浸在一片梦幻之中。
      一阵寒冷的夜风从敞开着的窗子里吹过来,房间里浮起隐隐的寒意,汤姆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不知来自何处的奇怪的情绪仍然充斥在他心里,隐隐作痛地,暗暗地撕扯着他的精神。汤姆觉得头痛得厉害,好像有把小刀从后脑勺戳了进来,好像有人正对他使钻心咒。当然没有人敢那么做。所以,正像这一样,他的奇怪的情绪,奇怪的撕扯,奇怪的,奇怪的记忆,这所有所有的一切,应该,一定,一定是个梦,是个奇怪的梦——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铺天盖地地绿光吞噬了他。那个山谷,那个雷声大作,雷电交加的可怕的雨夜。保密的房子,预言中的男孩,倒在地上的男人,尖叫的女人。这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有任何模糊,仿佛就发生在昨天。然而另一些记忆,另一些关于圣诞节,关于怀抱,关于银色的帆船,蹦蹦跳跳的小狗,森林里浅卧的湖泊——以及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汤姆就着朦胧的月光看他那双手。修长纤细,大理石般轮廓分明。正是这双手,曾将一道火焰拥入怀中。那一刻的灼痛他至今都记得。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难道只是个梦吗?
      汤姆在黑暗中静默地伫立着。不时有微风轻轻拂动垂着的窗帘。他好像一尊生动的大理石像,像所有凝固在石像中的人一样动荡不安。他沉默着凝视着自己的双手许久,直到完全适应了房间的黑暗,让他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见。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这双手上看到一抹暗色的血光。
      他又恍惚了一下。觉得头痛得更厉害了。自从第六个魂器制作出来,这头痛就不曾停止过,让他难以抑制的烦躁暴郁。他的仆人只觉得他比以往更加反复无常,谁也不敢抬头注视他,猜测他,揣度他。他也不曾向任何人吐露过这件事。
      强烈的烦躁中,他想起小彼得星刚在不久前向他吐露的秘密。想起那张丑陋的脸上露出的讨好而恐惧的笑容。他好像已经决定要在明天夜晚去摧毁那个预言中的孩子。但是,这一切不是早已经发生过了吗?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刺痛好像一把小刀子,不停的往他脑袋深处戳去。
      看在梅林的份上,至少停止哪怕一秒钟吧! 他愤怒地用拳头狠狠击了一下脑袋。他的思绪老是被这刺痛打断。真该死。
      的确有那么一秒钟,那刺痛被更大更清晰的钝痛感掩过去了。汤姆觉得自己好像个溺水的人,浮到水面上透了口气。然而只是一瞬,这轻松感青烟般飘散了,他重新被烦躁和尖锐的刺痛笼住了。
      他打算继续给自己来几下。
      他以前好像干过这事儿。在十一岁生日前后吧,记不清了。
      那时候他们一直背着他商量着要把他送到疯人院里。他们还以为他不知道,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实际上整个孤儿院都知道这个消息了,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看着他笑,脸上带着那种隐隐的幸灾乐祸的恶意。他一点儿不安都没露。他简直是镇静地行走在遍地的荆棘之中。实际上的确有些刺扎到他肉里了,只是他比较能忍,不喊痛。而且他不愿意让他们如愿,不愿意让他们看到他害怕。
      他的确是在害怕。无时无刻。日日夜夜。每天中午,他看着摆到他面前的食物,会想那里的食物是怎样的。
      每天晚上,躺到床上,他想他们会不会给他一个独立的房间。也许他们会把他跟很多人塞到一起,像对待捞上来的沙丁鱼。反正都在网里了,怎么对待也就无关紧要了。
      他在一本二手杂志上看到一篇披露疯人院里那些疯子的境况的文章。文章里说得很冷酷,很清楚。没有一丝柔和的东西。写这个东西的人将那些惨况描写得栩栩如生,似乎只是为了攻击那里的院长。但它仍然向汤姆展示了他有可能面对的未来。
      他们用绳子或者铁链绑那些疯子。给他们喂药,让他们听话。不听话就用手臂长的警棍抽。或者饿。没有书本。被关在狭小肮脏的空间里,连个窗户都没有。周围全是精神病,发狂时会扣下自己或者别人的眼珠子。他的思想将会被囚禁在一个方寸之地,没有呼吸的地方。
      最妙的是他们被认为是疯子,没有人会听疯子的话。疯话。没人会相信。即使他们把一个正常人关进去。
      他日日夜夜都被这些思绪威胁着。他睡不着觉,脸色苍白,也吃不下东西。他以前就敌视周围的每一个人,现在更是如此。他以前还有耐心遮掩一下他的恶作剧,现在也懒得费劲儿了。他现在是听天由命。
      就是那时候开始的。磨尖了的大头针,固定在圆珠笔一头的塑料孔里,他拿那个往手臂上刻字。刻他的名字,他那时候觉得他的姓一定不简单。里德尔,多么像一个隐世不出的贵族姓氏。他一边刻一边在脑袋里幻想,一辆闪闪发光的汽车,气势汹汹停在孤儿院门口。破破烂烂的铁门畏畏缩缩地打开,车上伸出一双做工考究的皮鞋,要是牛皮的,他见过的贵族老爷都穿那种鞋子。鞋子上面是笔挺的裤腿和西装,也许还会有把手杖。他的父亲,或者是其他什么亲属将趾高气昂地踩在孤儿院的水泥地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条手帕,皱着眉头将手帕按在口鼻上。好像这儿的空气会玷污他的鼻子,需要用考究的手帕过滤一番。他会向目瞪口呆的孤儿院众人说,用优雅的贵族腔调,“我找里德尔少爷。”
      他一边那么想,一边满头是汗地在手臂上刻他的名字。殷红的血顺着苍白的手臂淌下来,里德尔这个姓氏在鲜血的包围下显得高贵极了。他一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一边在床上躺下来。他小心地注意着,不让血弄到衣服上。这会引起科尔怀疑的。他这样做时,感到来自手臂的刺痛缓解了心中的恐惧。
      他大概那么干了有一个月。他从小就注意到有什么伤,他比别人好得快。他那时又足够大了,可以自己洗澡。所以他一直很幸运,没被发现,伤口也从来没恶化过。它们好像知道他的心意一样,乖巧地收口,愈合,长出粉色的新皮肤。像他的好朋友纳吉尼一样。孤儿院最近熏了很多驱蛇药,纳吉尼一进来就没精打采。汤姆只能让他离孤儿院远一点儿。
      那时候他完全是一个人,独自个儿,夜深人静的时候爬起来,借着月光做不切实际的梦。他后来是知道那些梦有多可笑了。可是他不肯承认的是,在那么多个孤单寂静的夜里,它们曾给他那么多的安慰。
      进了霍格沃兹再没那样干过。他开始觉得那时的自己很傻,愚蠢得要命,他刻意的要遗忘那个自己,把他远远的抛在后头。手臂上的疤痕慢慢变浅,直到再也看不出来那里曾经有过什么。
      那里曾经有的,是一个孩子脆弱而可怜的关于幸福的梦。
      他现在是又这样干了。一瞬间时光倒流,他觉得一切都恍如隔世,他像从前许多次那样,独自个儿站在一片黑暗里,被不知名的情绪逼到角落,像头困兽一样无奈的冲自己嘶吼。
      这些年他长高了,成年了,可他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过去,又变成了那个小心翼翼不让血滴到衣服上的小男孩。而这个男孩心里怀着一个无人打扰也无人看见的梦。
      汤姆在一阵奇怪的冲动驱使下,掀开了他手臂上的衣服。巫师袍一点点被拉上去,大理石般有力清晰的手臂一点点露出来。他不是想找那个名字。那玩意儿许多年前就消失了。
      他是想找——找
      可是什么都没有。他手臂上干干净净的,空荡荡的令人沉默。汤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把巫师袍又拉回去,自欺欺人地闭上眼睛,然后又拉下来。还是没有。怎么可能呢?应该有——应该有——一条——
      他再次把袍子拉上去。应该有,应该有一条疤痕。是个挺漂亮的疤痕,火焰般嵌在他手臂上。像个拥抱。
      他再次闭上眼睛,颓然地跌坐在地板上。四周依然是令人窒息的沉默。黑暗如雾气一般起起伏伏,好像一片漆黑的大海。
      难道只是个梦吗?难道他曾经感受过的温暖,只是他梦境深处的呓想吗?难道那些微笑,那些含笑的呼唤,那张温柔的面孔,那些滚烫的眼泪,通通都只是幻梦吗?
      怎么会这样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番外: 醒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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