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人的构成 ...
-
和煦阳光轻洒在宽阔的人工湖面，像揉碎的细银，靠近白石栅栏的地带长满了一层又一层的芦苇，偶尔有飞鸟成群飞过。
微风轻轻抚摸芦苇细长的叶片，芦苇随风摇曳，像一团柔软的毛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踏浪公园内，宽阔的广场上玩耍的儿童很多，花坛中心，小女孩站在台阶上吹起泡泡，在阳光的照射下，泡泡表面变的绚丽多彩，随风缓慢的飘动，在到达至高点后，瞬间破裂。
工作完成的顺利，荀扬本想离开，但宁烁执意要拉着荀扬来公园散心，西斯利原本想溜，但宁烁喊着他的全名，迫使西斯利留了下来，三个大男人就这样在炎热的中午，来到了踏浪公园。
西斯利频繁的喊热，宁烁有些无奈，从衣兜里取出头绳，西斯利见状立马绑好了高马尾，远处的鸽子展开洁白的羽翼，从巢穴中飞到树荫下，西斯利购买了一包玉米粒，在远处将它泼洒，白色的鸽子缓缓落在地面上，红色的喙轻啄地面，转而又蹦蹦跳跳的展开翅膀飞起，只留下白色的羽毛。
“他们的骨灰会埋葬在踏浪公园，如果有时间的话，记得来看看他们。”宁烁偏头看向身边的荀扬，荀扬则望着远处喂鸽子的西斯利，低声道，“总感觉，你好像变了。”
“哪里？难道说是胖了吗？”
宁烁显然很疑惑，荀扬转过身，将胳膊搭在栏杆上，深吸一口气，“感觉你更有担当了，就好像是，真的成为了一个哥哥。”
“在你记忆里，我难道还是那个冒冒失失的后勤员吗？”
“你难道现在不是吗？”荀扬笑了，“我知道你现在是德墨忒尔的队长，我为你骄傲。”
“又在卖弄你的资历了，荀队长。”宁烁推了荀扬一把，荀扬轻笑着躲开，胸口闷痛，强忍着咳嗽，低声道，“没轻没重。”
“是，我该去禁闭室了。”
宁烁抬头看着前方，温柔的蓝色天空中，洁白的云朵点缀，深色的芦苇连接了湖面与天空，风一吹，便泛起层层波澜，白鸽振翅，是一副美好的画面。
这让宁烁回想起了从前，一样纯净的天空，一样炎热的午间，波点衬衫，橙子汽水，阿尔法小队的所有人围在一起，高呼着自由。
美好的过去，满目疮痍的现在。
宁烁抬起头，对荀扬道：“去璇玑喝酒吧，有些话喝醉了才能说。”
“醉话可没意思。”荀扬不冷不淡道。
“就当陪我散散心，队长。”宁烁向远处的西斯利招招手，呼唤他离开，远处的西斯利在得知要去酒馆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大中午来公园就够傻逼了，你还要大中午去酒馆，行啊，你小子可真行。”
虽说嘴上是这样说，但西斯利还是跟着他们来到了璇玑，酒馆里摆设没有变，只是人员稀少，荀扬才刚进门，便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丽塔？”
“小望？”
前方正在交谈的两人缓缓回头，疑惑的看着荀扬，“你怎么在这？”
荀扬愣了愣，后知后觉道：“喝酒。”
“我在这里呢，回答我的问题，丽塔就算了，小望你怎么在这里。”被忽略的宁烁忍不住开口，身旁的西斯利幸灾乐祸道，“真好啊，都是熟人。”
被提到名字的佘望耸耸肩，看着有些慌张的玛格丽特道：“我只是在和她谈事情，有什么问题吗？”
宁烁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当然没问题。”
荀扬本想坐下，但看到玛格丽特时，下意识的犹豫了，玛格丽特微微偏头，鬓边黑色的短发滑落，在酒馆暖色灯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柔，“荀扬，要喝些什么？”
荀扬动动嘴唇，还未开口西斯利便抢先一步道：“怎么能让利兹小姐破费呢，来，有什么想喝的都记在我账上。”
宁烁看着荀扬的脸色不对，连忙揽住了西斯利的脖子，“西斯奈，我有事情和你说。”
“都说了别喊那个名字，宁烁你干什么？”
被带走的西斯利还在挣扎，荀扬此刻已经不想在管什么，只是默默点了一杯朗姆酒。
该说些什么？
玛格丽特悄悄看了看荀扬，心中苦涩满溢，想要宣泄，可无奈开不了口，气氛静默着，直到佘望的声音响起，“不说点什么吗，你们不是朋友吗。”
玛格丽特捏紧衣角，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见吧，荀扬。”
荀扬眨眨眼，低声说了句再见，目送着玛格丽特离开，佘望叹息的声音让荀扬皱起了眉头。
“老实说，我不是故意要八卦的，但话题聊到那里，不可避免的就聊到了你，利兹小姐和我说了关于你的事情，关于你们曾经的爱情故事。”佘望轻叹一声，继续道，“英雄一意孤行，曾经的爱意被时间消磨，如今回来，时过境迁，还能回到从前吗？”
“别再谈论这件事，既然丽塔和你说了这件事，那就劳烦您管好自己的嘴巴。”
“真冷酷，我可是个孩子。”
“我不是你哥哥，没有那么好说话，在我厌烦之前，去找你的好哥哥吧。”
酒杯被倒满，荀扬又点了一杯不知名的酒水，将面前的两个杯子倒满，佘望以为有自己的一杯酒，但荀扬只是将一个较小的酒杯丢进较大的酒杯中，看着两种不同颜色的酒水交融，杯中的气泡缓缓上升，荀扬端起酒杯，将混杂的酒水一饮而尽。
佘望有些嫌弃的看着仍在喝酒的荀扬，将手腕处的扣子解开，把衬衫向上挽了挽，“我不离开，我就要呆在这里。”
“那我就离开，我不呆在这里。”荀扬想也不想回答。
佘望心中的不平衡被无限放大，皱眉强拉着荀扬的手腕，这一幕在旁人看来格外滑稽，倒显得是荀扬在欺负一个可怜的孩子。
荀扬实在是不想再拉扯，索性坐到了佘望身旁，留了下来，佘望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格外高兴道：“陪我喝酒吧，上次没有尽兴呢。”
“小孩子别喝酒。”荀扬有些醉了，托腮盯着酒瓶中的酒水，灰色的眸子像是燃烧的冰块，佘望看着荀扬发红的耳朵，淡淡道：“你一定要在我面前说这种话吗，时间，年龄这种东西对我没有任何意义。”
“哦对，因为你是特别的。”荀扬被自己逗笑了，忍不住看着身旁的佘望，发问道：“宁烁知道吗？”
佘望觉得脸颊有些发烫，眨了眨眼睛道：“不能让他知道，他知道了会伤心的。”
“为什么要让我知道呢？”荀扬的声音有些委屈，佘望听了，也陷入了沉默。
杯中酒满了又被饮尽，荀扬觉得眼前摇摇晃晃的，一切东西都变得不真切起来，身边的佘望似乎终于得出了结论，开口回答了荀扬刚刚的问题，“因为佘望想让你知道。”
“佘望想让我知道？”荀扬傻笑一声，拿起酒杯说起了醉话，“你不就是佘望，你就是想让我知道。”
荀扬喝下最后一杯酒，懒懒的趴在了桌子上，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佘望苦恼的皱起了眉，看着醉醺醺的荀扬，内心的矛盾不断被放大。
“你觉得克隆体是怎样的存在？”佘望托腮，茫然的看着面前来来往往的人。
荀扬闭着眼睛，低声道，“独立的存在。”
“如果拥有了陌生的记忆呢？”佘望继续说。
荀扬半睁开眼睛，含糊的回答，“仍旧是独立的存在。”
“克隆计划不是永生计划，克隆体永远不是本体，对吗？”佘望得出这个结论，难掩失落道，“怪不得荀泠小姐不认可，这个计划确确实实是在蒙骗自己。”
“人是靠记忆生存的。”荀扬睁开眼睛，又立马否认了刚刚的话，“记忆不是全部，人的构成很复杂。”
“我想一个人呆会了。”
佘望突然出声，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情绪。
荀扬皱起眉，没再说些什么。
起身去寻西斯利和宁烁，却发现两人坐在角落里喝着闷酒，荀扬晃了晃脑袋，将刚刚的事情推到一边，才刚坐到西斯利身边，宁烁便叹了口气。
“他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母亲去世后，父亲就把他丢到了外地。父亲对他有亏欠，我也没有尽到哥哥的责任，我们都需要弥补，可惜那孩子并不喜欢。”
宁烁扶额叹息，西思利给他递了烟盒，宁烁接过烟盒，从中取出一根香烟，却找不到火，索性把香烟塞回烟盒，不轻不重的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荀扬皱眉看着烟盒，而一旁的西思利默默从衣兜里取出了打火机。
荀扬扯扯嘴角，低声道：“有时候，你觉得必要的东西，别人不需要，不要感动自己。”
“道理我明白，但我只是想弥补以前错失的时间，我记得那时候，小望最害怕一个人，那天父亲带他离开，他哭的撕心裂肺……”
宁烁揉了揉眼睛，咳嗽一声，西思利抬眼看向荀扬，荀扬见状自顾自将酒倒满，淡淡道：“好哥哥不好当。”
西思利听了点点头，附和道：“嗳，确实是。”
荀扬将酒杯推到宁烁面前，宁烁抬头笑了笑，重新调整好心情。
西思利眨眨眼看向宁烁，宁烁见状摇了摇头，轻声道：“这次回来，有没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觉？”
荀扬抬起头，叹了口气，“变了很多，但我还能适应。”
西思利实在受不了这种气氛，看似随意的揽住荀扬肩膀，对宁烁道：“你们俩嘀嘀咕咕的，聊点开心事不好吗？”
“聊什么？”宁烁微笑，“聊一聊荀队长和金发美女的故事好不好？”
“宁烁——”
西思利和荀扬一同看向宁烁，异口同声道，宁烁见状笑了笑，无奈道：“不是要聊开心事嘛？”
“那你也别聊我和荀扬的憋屈事，都说别再提起了。”西思利翻了个白眼，将面前的酒瓶都推到了宁烁面前，“我可告诉你，不喝完这些你可别想离开这里。”
宁烁的笑容有些僵硬，一旁的荀扬挑眉，伸手将一瓶白酒推到了宁烁面前。
几人饮到尽兴才离开璇玑，西思利醉眼朦胧的搭上出租车，宁烁刚想跟上他时，西思利却一巴掌拍在了宁烁泛红的脸上。
“你离我远点，我可不要和你坐一辆车。”
宁烁看着醉醺醺的西思利，又气又笑道：“那我和荀扬怎么回去？”
“腿着。”
西思利痴笑，冲宁烁道别，车辆疾驰而去，宁烁有些无奈的站在路口，过了好久才打到一辆出租车。
正想回头去叫荀扬，荀扬的声音便传来，“我想一个人走走。”
“已经很晚了……”
宁烁想劝劝荀扬，回头看着荀扬，风吹起荀扬苍白的头发，灰色的眸子里映出宁烁的脸庞。
上车前，宁烁开口道：“荀扬，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别走了吧。”
“我不清楚。”荀扬含糊不清的应付。
宁烁有些无奈，但还是笑了笑，“老实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是关于我弟弟的事情……这可能有些出格，但我怕有一天，我遭遇不测后，只剩他一个人。荀扬，我信得过你……他还是个孩子，你能守着他吗？”
荀扬抬头看着宁烁，没回答宁烁的话，只是默默关上了车门。
“晚安，宁烁。”
“唉……晚安，晚安。”
车辆远去，荀扬一个人走在寂静的街道上，深夜的天空没有一丝阴霾，荀扬看着缀满繁星的夜空，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微风拂面，静默中，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荀扬怔在原地，前方道路上火光冲天，明黄色的火苗顷刻间便吞噬了车辆，刺耳的声音冲击着耳膜，荀扬嘴唇颤抖，灰色的眸子里只有前方被火焰吞噬的车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