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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任由摆布 ...

  •   顾挽几乎是连滚带爬上的楼,她从没觉得自己家的楼梯这么费劲过。密密匝匝略显慌乱的脚步声,在门口突然刹了车,顾挽平静了下紊乱的呼吸,这才抬手去拧门把手。

      心心念念的人明明近在眼前,她却总觉得像是跋涉了万水千山才终于得以相见。

      推开门,那人正疲惫地靠坐在床沿,听见动静后,微阖的眼皮缓缓张开,有气无力地朝门口扫了一眼。

      对上那双因倦怠而柔和了许多的漆黑眼眸,顾挽心里那颗让她喘不过气的巨石悄无声息碎裂了。她在陈风眠复杂的神色中,埋着头缓缓走到了床边。

      手腕被一层冷意覆上,她顺着那股力道在床沿坐了下来,就听到眼前的人沙哑着嗓音开了口:“抱歉,之前瞒着你......”话音未落,陈风眠的声音就被一个猝不及防的拥抱截断了。

      “在堰山的时候你就问过我,”顾挽将额头抵在他肩头,瓮声瓮气地道,“如果有一天发现你有事瞒着我,会不会怪你......我这么酷的人,自然是说到做到。”

      那种无条件的信任让陈风眠心里被巨大的暖意包裹,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抚过顾挽散落在他身上的黑发。

      “不过,”顾挽忽然起身,双手将某人推开,斜睨着他道,“佐离说你接近我,是为了我体内的那个东西。”

      其实,她心里是多少有点生气的,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唯独她像个濒危动物一样一边被保护着,一边却又被蒙在鼓里。说到底还是不够信任她。免不了就想捉弄陈风眠。

      “那你信吗?”陈风眠过度紧张的神经,让他一时之间没有分辨出这句玩笑话,面色忽然严肃了下来,眸子沉沉,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你这个表情......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顾挽扑哧一声笑了,伸手去戳他的嘴角,试图强行扯出一个微笑,见他仍旧忐忑不安,也不逗他了,认真解释起来,“我要是信了他的鬼话,现在还会在这里吗?”

      陈风眠松了口气,将人一把捞过来揽在怀里,这才开始剖析起自己的心路历程:“身上藏着一个被人觊觎的宝物,这要是换了其他人,说不定会日日夜夜活在恐惧之中,但是你嘛,大概会掏心掏肺,不要命地双手奉上。”

      他说着,将人往怀里又摁了摁,在她发丝上轻轻落下一吻。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一个不惜命的恋爱脑?”顾挽仰头,反驳道,“说不定我会卷铺盖走人,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就剩你和佐离大眼瞪小眼。”

      “堰山上的事不就证明了吗?”对于某人冲动的性子,陈风眠简直十拿九稳。

      说到这里顾挽倒有些愧疚了,当时一心想着赌一把,结果却差点成了别人的傀儡。“是我自己太莽撞了,蚍蜉撼树不自量力,还差点伤了你。”她心有戚戚道。

      “就算你没有假意相信他,你这枚棋子终究还是逃不过幽兰香的控制。”陈风眠抬手刮了刮她的鼻梁,而后又敛去笑意,将责任都归咎于自己,“是我考虑不周。”

      原本他早已在顾挽贴身佩戴的冰石项链里放置了幽兰息的解药,却忽略了那解药只对血统纯正的离族人才起作用。

      顾挽握着脖颈上的东西,想起了他们第一次发生冲突的时候,那会儿她以为对方恨不得离她远远的,酒喝得有点多了,便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原来那时镜子里一闪而过的荧光,竟然是他提前放置的解药。“所以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东西在我身上了?”

      陈风眠将她掉落在额前的一缕发丝重新捋到耳后,摇头道:“那个时候,发现你在调查星月城的事,便开始怀疑你和林姨的关系,但并未确定。将解药提前放在你身上,也只是以防万一,毕竟佐离在暗处,谁也不知道他的下一步棋究竟要怎么走,我只能尽力多考虑一些。”

      “哦~”顾挽尾音上翘,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发现我在调查星月城的事?” 所以是一边疏远她,一边又在暗中保护她?

      咦~口是心非的男人!

      “老实交代,那么早就未雨绸缪,是不是那会儿就对我有意思了?”

      “嗯,”头上一个声音闷闷地,“因为你很特别。”

      “嗯?”

      “特别莽撞~”对方毫不留情地补了一刀。

      陈风眠被她灼热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视线,又被她强硬掰过脸。

      “别闹。”他语气轻得几乎没有任何威慑力,只能无奈地将某人胡乱捏着他脸颊的魔爪拽下来,说回正题道,“真正确定,是在象屿。”

      “雷劈?”顾挽蓦地想起了什么,终于松了手,“所以最先找到我的,是你,而不是警察?”

      想到她竟然将离族圣物散发的能量形容为雷劈,陈风眠不免有些失笑:“没错,不过,那次是萤烛救了你。”

      “那......被抓住的那几个人的记忆.......”她昏迷之际看走眼,但没理由其他人也同样看错。

      “嗯,我在他们的记忆里动了手脚。”陈风眠将这种骇人的超能力轻描淡写带过,“毕竟,得跟你的口供一致啊。”

      “所以从那之后,我就成了你们的珍稀保护动物了是吧?”

      乔伊也好,徐墨也罢,还有陈风眠时时刻刻的担惊受怕,所有人为了保护他殚精竭虑,承受着双重压力。她竟一直浑然不觉。

      “你为什么不直接把东西取出来?你来南玥,不就是为了这个东西吗?取出来,所有事情不就都迎刃而解了。”

      她知道自己说这话挺混账的,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但她心里一直堵着,她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了太多人。她不是个反派,但很多人的命运却都因她发生了改变。

      “你胡说什么?”陈风眠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制止她继续胡言乱语下去。

      顾挽却自顾自地道:“从小我的体质就特别奇怪,我爸说那是天生的,我还一度以为不过是因为自己倒霉罢了,才不幸患上了这种罕见的疾病。没想到,真相竟然是——我并非人类。”

      所以,老顾口中的那句“火星来的公主”,也并不完全是假话。

      其实,她到现在还没完全接受这个事实,毕竟活了整整二十六年,忽然有人告诉她,你不是人类。多么耸人听闻啊。

      只是,为了保全她一个人,竟然动用了一个族群的圣物,她能理解林苒作为一个母亲的心境,但还是觉得难受。

      “林姨是一个会顾全大局的人,虽然萤烛被她用来给你保命,但她也绝不会弃离族的存亡于不顾,她肯定有其他的考虑,只不过......”没想到很快就中了佐离的圈套。

      “所以,我妈真的是死于佐离之手?”星月城那场大火,她与佐离兵刃相见后受了重伤,翌日便撒手人寰?

      陈风眠沉默了半晌,才微微点头道:“顾叔说,你妈妈她是在中了幽兰香后,为了不成为傀儡,不伤害你们,选择自我了断的。”

      顾挽低头咬紧了牙关,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陈风眠将她紧紧揽在怀里,轻声安抚道:“都过去了,佐离也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但我恨自己,没有亲手将佐离碎尸万段。”

      “别难受了。”陈风眠抬手,将她眼角的泪擦去,见她还是忍不住抽泣,话锋一转道,“要不,我给你讲个笑话?”

      “......”顾挽嘴角抽了抽,一脸怀疑地盯着某人。

      陈风眠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地道:“一个猎人开枪打了一只狐狸,然后猎人死了。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狐狸是聊斋里的那种有千年修为的?”

      陈风眠失笑。

      “因为猎人被其他那些想要给狐狸报仇的动物,给围攻了?”顾挽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对。”陈风眠不得不感叹眼前人丰富的想象力。

      顾挽知道冷笑话的答案向来不走寻常路,只能缴械投降让人公布答案。

      “因为,那只狐狸是反射狐。”

      “......”果然,好冷!

      但顾挽还是笑了,因为她难得看见陈风眠这么幼稚的一面,手上跟着就不自觉推了他一把,却不巧砸中病人胸口的伤。

      一声压抑的痛楚在耳畔划过,顾挽知道自己下手重了,非要扒开他的衣服检查伤口。陈风眠拗不过她,只能斜睨着眼前的人,任由对方摆布。

      他原本穿着件白色长袖睡衣,扣子不多,却像是故意和人作对似的,扣缝太窄,将扣子套得太牢,顾挽老是不得其法。

      “我自己来。”案板上的鱼肉不但放弃抵抗,还报着早死早超生的想法,竟主动助对方一臂之力。

      衣服解开了,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手掌宽的白色绷带,在他胸口处缠了厚厚的好几圈。隐约可见的红慢慢从内里渗透出来。

      顾挽眉头倏然间就皱了起来。她刚才那没轻没重的一下,竟然让伤口裂开了?

      “跟你没关系,是佐离那把剑太要命了,换了其他剑,这会儿应该都愈合了。”陈风眠说得云淡风轻,试图减轻顾挽的负罪感。

      顾挽没说什么,拿了药膏和新的绷带来重新给他换上了。然而,整个过程,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这次的新伤。

      而是在新伤之外,那些密密匝匝布在他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痕,从胸口处一路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鞭打后留下的痕迹。

      “怎么会这么多伤?”顾挽心里仿佛被千斤巨石堵住了,声音也不由得有些发颤。

      “都是些成年旧事了,谁活了几百年没点勋章?”他说的轻巧,见她一副红了眼眶的样子,竟毫不怜香惜玉地掐了掐她的脸。

      顾挽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在身经百战的离族二殿指导下,替他给新伤换了药,扣上衣服后,嘴上开着玩笑道:“小心我再幽兰咒上身,六亲不认。”

      陈风眠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里带着点疼惜的意味:“离族数万年的历史,你是第一个能够破解幽兰咒的人。”若非经历过非人的折磨,断然无法粹炼出这样的意识。

      “大概因为我是从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出来的嘛,身经百战。”顾挽故作轻松,用某人曾经调侃他的话来淡淡带过。

      于是,某人的手感极好的脸颊又被人掐了掐,“嗯,你最厉害。”

      胸口忽然腾起一股灼痛,掺和在原本酸涩的情绪里,陈风眠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不动声色用灵息将那阵痛楚压制下去,牵动了伤口,又扯出一声轻咳。

      “那么,这位从火炉里蹦出来的仙人,能给我一口水喝吗?”为了不引起顾挽的怀疑,他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顾挽这才想起病人自醒来就被她拉着聊天,至今水米未进,立马起身道:“大婶专门给你熬了粥,在厨房煨着呢,我去拿。”

      房门打开,乔伊正端着吃的上来。“乔姨,我来。”顾挽连忙将东西接了过来。

      与此同时,身后房间里的人却趁她不备又吐出一口鲜血,接着在她转过脸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完残局,正襟危坐好。

      陈风眠喝了两口粥就微蹙起了眉头。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吗?”顾挽好奇,拿着勺子就要往自己嘴里送。

      “别!”陈风眠一把拦住她,“里面放了药。”

      顾挽立刻从他眼里读出了什么,小心翼翼问道:“你爸?”

      陈风眠微微点头,又问:“他现在......”

      “在楼下,跟老顾聊天呢。”顾挽读懂了他欲言又止的后半句话,但对陈氏父子这剑拔弩张的关系却有些揪心,弱弱问道,“那......这粥还喝不喝?”

      陈风眠别过头,一副就算饿死也不吃嗟来之食的样子。

      “不行,还是喝吧!”顾挽将勺子凑到他嘴边,“不管你想用什么样的方式对抗你爸,我都会站在你这边,除了拿你自己的身体健康作为武器。”

      “你不恨他?”陈风眠被强行喂了一口粥,含糊问她。

      “上一辈的事情,不是我们原谅与否就能改变的。”顾挽盯着碗里的白粥,想了想,淡淡地开口道,“而且如果不是他,我爸妈也许就不会相遇了,也就不会有我了。”

      陈风眠一副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的表情,不乐意地道:“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他了?”

      “那倒也不必,你可以选择选择部分接受他,部分忽视他。”顾挽趁他开口的瞬间,又拿着勺子撬开他的嘴,继续填鸭式地灌粥,“比如这药嘛,我觉得肯定很珍贵,不能浪费了,对吧.....啊,再来一口~”

      “......”她倒是挺想得开的。

      顾挽没有说错,被人暗中放入粥里的药,的确是离界最上等的珍品,皇室的人想要拿到此药都并非易事。此刻,他身上的剑毒已经悉数清除殆尽。

      但没有人知道的是,早在赶去仓库之前,他就已经中了另外的毒——古籍上那无色无味并且只对他起作用的东西。

      是他大意了。

      此番身体里有一股力量在翻涌着,那是来自陈泽已绵厚的灵息,大抵是在自己昏睡时被注入的。这股力量在他身体里建起一道高墙,阻止着毒素蔓延,然而随着这道墙慢慢变得薄弱,五脏六腑也开始有了若隐若现的痛感。

      顾挽将东西收走后,陈风眠尝试着用所剩不多的灵息逼出那毒,然而刚一发力胸口便开始隐隐灼痛了起来。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他立马收回了再度尝试的想法。整理好衣衫,扭过头,就看见顾挽正抱着一床被子和一个枕头,穿着身卡通睡衣,乖乖巧巧地立在床边,打量着那张一米八的大床。

      “你这是?”陈风眠着实有些被她这坦荡的行为吓到。

      “陪你睡觉啊。”顾挽说这话的语气,跟说“陪你吃饭”、“陪你聊天”一样平常。她将被子往床上一扔,极其自然地选了个左边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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