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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阿寅醒了 ...

  •   那双白得近乎透明的冰手被顾挽紧紧握着,因为长时间的用力,几乎被勒出红印。顾挽却像个木头人一样,眼睛一瞬不眨盯着床上的人,生怕一不留神,那人就消失不见了。

      她持续这个状态已经足足有六小时了。清早醒来便发疯似的寻过来,谁劝也不听,不吃不喝不休息,疯魔了似的。

      其实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两个枣核般大小的黑眼圈明目张胆挂在惨白的脸上,憔悴得有恃无恐。离堰山上的那场劫难不过才24小时而已,她仿佛已在一个被搅得天翻地覆的世界煎熬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过去的这点时间里,她从昏睡中醒来,接收到的各种匪夷所思的信息量堪比前二十几年加起来的总和。

      从乔伊和父亲口中,她不仅拼凑出母亲林苒当年在离族惊心动魄的过往,知道了她为何会来到南嘉,自然,也知晓了自己这条命是如何被逆天改命强留下来的。

      她越听,越觉得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原来,她这个非人类能够活到现在,全因了体内的那枚离族圣物,而那所谓的与生俱来的奇葩体质也是由此而来。

      如果没有她,母亲当年大可以拿着东西返回故土,也不至于命丧佐离之手。如果没有她,陈风眠也不至于明明找到东西却没法下手,还要藏着掖着保护着她。想来千斤重担也不过如此了。

      还有堰山上自己那愚蠢的行为,自以为可以帮他哪怕对付佐离这个魔头,却适得其反,差点伤到他。那个时候,他不躲不闪,任由自己的刀锋刺过去,她就明白了自己在这个人在心里的分量。

      眼眶又慢慢红了起来,顾挽将那双冰手捧起来,贴在脸颊旁。她向来觉得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如今,勇气却没有那么所向披靡了。

      如果早些让她知道真相,以命换命这种事,她未必做不出来。

      敲门声突然响起。顾挽急忙抬手擦了擦眼角,僵硬的手臂让动作迟缓了两秒,于是她那试图隐藏心思的动作便落入了乔伊眼中。

      乔伊没多说什么,只拿了点吃的进来,非要盯着她吃完了才走人。

      “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顾挽端着粥,食之无味地喝了两口,有气无力问道。

      乔伊的回答却有些闪躲:“没什么大碍了,应该快了吧。”

      顾挽埋着头没再多问,有些话囫囵吞下就好,不能细细咀嚼,这仿佛是她们心照不宣的默契。喝完了粥,乔伊又让她去休息下,见顾挽无动于衷,只好使出杀手锏:“你现在这个样子,等会儿他就算是醒来,也很有可能再次被你给吓晕。”

      顾挽没反应过来乔伊的意思,一张小镜子已经被摆到自己面前,她差点被镜中的丑八怪吓了一条。头发蓬乱,嘴唇起皮,眼圈又黑又大,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顾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乔伊:“你家里那张照片上,站在你旁边的那个女人,就是我妈妈吧?”

      乔伊点头。

      “像吗?”顾挽又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打量,从眉眼,鼻梁,到下颌线,试图寻找一丝母亲的影子。

      “当然,你和她一样好看。”

      “乔姨。”顾挽放下镜子,靠过去,拽着这位刚认下的小姨撒起娇来。

      乔伊伸手轻抚顾挽的脸颊,百感交集道:“你放心,以后乔姨不会让你再出事了。”

      “所以徐墨叔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我照拂有加的?”而非陈风眠所谓的工作职责。

      “嗯。”

      顾挽重重叹了口气。一趟堰山之行,她不仅有了个非人类的身世,还成了濒危保护动物,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痛得咧嘴呲牙。

      乔伊阻止了她自残的行为,将赖着不愿离开的人推出了房门。只是她那副动作迟缓眼神呆滞,像个机器人一样去执行自己指令的模样,让乔伊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忍住了情绪。

      顾挽把自己收拾得像个人样了,头发还没吹干就拿着毛巾下了楼。心里闷得慌,她急需去院子里透透气。她擦着头发,刚迈下最后一步楼梯,就忽然停住了脚步。

      走廊上,两个高大的人影靠在门外,左一个,右一个,像两个门神似的。她很好奇,这两位恨不得离对方远远的中年男人,此刻是以什么身份在对话。

      情敌?两个叛逆孩子的父亲?亲家?她索性靠在楼梯旁,将毛巾随手搭在肩膀上,揣着胳膊,明目张胆地偷听起长辈们的对话来。

      “以前,离界皇室内,也种着这样一颗凤凰树。”陈泽已若有所思地盯着院里那颗树,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只是后来被毁了......”

      “嗯,没资格的人,的确是配不上。”顾蔚接过话头,毫不留情在客人心上一记重锤。

      “......”

      没想到平日里刚正不阿,雷厉风行的老顾,在情敌面前竟然是这么个醋精样,顾挽不禁替他们的这场对话能否继续下去,捏了把汗。

      谁知陈泽已毫不介意顾蔚毒蛇的调侃,又问他:“林苒在南嘉的日子,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她说那是她几百年来,最开心的一段时光。”顾蔚毫不吝啬抓住每一次机会精准踩在陈泽已心上。

      “那她临终前,可有什么话交代给我?”

      顾蔚不悦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他没见过像这人那样脸皮比城墙还厚的,语气不善地道:“我老婆,为什么要给你交代?”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她远离故土,若还有什么放不下的牵挂,我可以代她完成。”

      顾蔚冷哼一声,收起别扭,半晌后才从衣服兜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这是他方才来赴约时就提前揣在怀里的,他估摸着和情敌的会面绝不会再有第二次,于是便把这封陈年旧信捎上了。

      陈泽已大概没料到林苒真的会给他留下什么话,接过信后,颓丧的表情闪过一丝惊喜。但很快就面色沉重了起来。

      顾蔚自然知道信中内容,他忐忑等待着对方的下文,正盘算着若陈泽已不答应林苒信中所求,自己要怎么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就听到陈泽已淡淡地说了句,“放心吧,只要我在一天,就没人动得了顾挽。”

      这句话像颗定心丸,捋顺了顾蔚的逆鳞,他收回浑身的刺,正襟危坐问道:“可你从佐离身上取出的那枚萤烛,不是有问题?”

      “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行。”顾蔚也沉声道,“我就信你一次。”

      “好了,说完咱们的事情,聊聊孩子们吧。”陈泽已将那封信小心翼翼折起来收好,偏头看着顾蔚。

      顾挽正顺着他们的话琢磨着那枚萤烛的问题,就听到话题倏然间转到自己身上,靠着楼梯的身子差点一个踉跄。

      “我儿子,和你女儿的事,你怎么想的?”陈泽已单刀直入。

      “说实话,我真搞不懂你,有这么个好儿子,竟然不知道珍惜......”他多少从乔伊和陈泽已的对话中,估摸出了一点东西,知道陈风眠从小就不被亲爹不待见,很是为他打抱不平,于是一开口就偏了题。

      “我......”

      陈泽已还没“我”出个所以然,就被顾蔚毫不留情打断了:“不瞒你说,我真挺喜欢风眠这孩子的,人品好样貌佳,最重要的是,有担当。”

      顾蔚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故意直视着陈泽已,而后又咬牙切齿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

      “他必须得留在南嘉。”

      “他终究是离族人。”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顾蔚的脸又冷了下来。

      两人僵持之际,当事人的声音插了进来。

      “他的人生,得他自己说了算。”顾挽冷冷地看了眼陈泽已,一股无名火猛然从胸中地腾了起来,她将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取下来,拧成股麻花状,面无表情走到两人中间。

      从乔伊恨得咬牙切齿的那些话中,她知道了这位离族的王当年对自己母亲的始乱终弃。上一代身不由己的选择,不容她随便置喙。

      但她对陈泽已这个人的不满,更多是来自于陈风眠黯淡情绪下的那些数十年累积起来的伤。不被祝福的出生,儿时岁月里的精神虐待,都来自眼前这位虚伪的离王。

      一个对亲生儿子如此冷漠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对他的未来指手画脚。

      威风凛凛的离族之王,在见到顾挽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像川剧变脸,闪过好几种情绪。有愧疚,有惊喜,有怜爱,甚至还有一丝心虚的害怕。

      在陈风眠面前那副长辈的架子,在顾挽这里全然起不了作用,陈泽已只得苦涩一笑,道:“是我考虑不周。”

      “陈叔,你不是考虑不周,你是压根就从来没考虑过他,从没关心过他,更谈不上对他有一丝一毫的了解。你也别说自己是什么刀子嘴豆腐心......”顾挽侧过脸,直视着离王,“刀子伤人,是很疼的。”

      陈泽已微微有些震住。

      这些年,从未有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如此大言不惭。但他竟一点也不生气,甚至觉得这才是林苒女儿该有的样子。

      “以后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做决定。”陈泽已自然知道这些年对待儿子的混账做法,无法狡辩,于是很快便妥协,又极其耐心地问道,“撇开别人,说说你自己,你有什么心愿,我可以替你达成。”

      “如果你是因为对我母亲有愧而想要补偿我,好说!”顾挽一点也没客气,她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一股脑道出,“那就对阿寅好点儿,你们那一代人的错也好,自私也罢,不该让他来承受。”

      绕来绕去,竟还是绕不开自己的儿子,陈泽苦涩一笑,艰难地吐出一个“好”字。

      这时,乔伊急匆匆下楼,神色激动地道:“阿寅醒了。”

      陈泽已面上一喜,转身就要上楼,却被乔伊拦在了楼梯口:“离王就别白费功夫了,阿寅说了,他只想见顾挽。”

      顾蔚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陈泽已无奈挑眉,随手拿了旁边的椅子,大剌剌往楼梯旁一放,又拿出离王的派头:“谁说我要上去看他了。”

      “对了陈叔,”顾挽刚迈了一个台阶,又回过头来,对陈泽已郑重强调道,“我妈妈这辈子最爱的人,是我爸。”

      对于这种宣誓主权的行径,陈泽已只微微一笑,心里的话就不自觉说了出来,“这说话的语气,简直跟林苒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蔚的笑僵在脸上,他一把拿开陈泽已身下的椅子,将他推出走廊:“坐什么坐,去外面凉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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