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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扭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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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永远记得那年的夏天,阳光穿过树梢照下来,热得仿佛要将人和冰棒一起融化。
但那年的蝉鸣他却记了很久。
“悟,欺负弱者可不好。”夏油杰微笑着说道。
“哈?”五条悟转头看他,顺手在他扎着的丸子头上弹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下次记得放帐。”夏油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嘁,”五条悟一脸不爽地用手托着下巴,拉长了语气说道:“说到底,帐有那么必要么?就算被普通人看到也无所谓吧?”
“当然不行。”夏油杰正色道:“抑制咒灵发生的最有效办法是让人们的心境保持平稳。”
“不仅如此,哪怕是为了这一目的也必须尽量隐藏肉眼看不见的威胁... ...”夏油杰正说着,五条悟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知道了知道了。”
夏油杰看着他。
“要为弱小的家伙们操心,还真是累。”五条悟用手托了托墨镜,语气听不出有什么起伏。
“弱者生存,这才是应有的生活形态,所谓扶弱抑强。”夏油杰说。
“听好了,悟。”夏油杰说着顿了一下,语气严肃起来:“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
“你那是正论?”五条悟问。
夏油杰愣了一下抬起头,正对上五条悟那张带着不屑笑意的脸,墨镜往下滑到了鼻尖上,连眼神都是叛逆的:
“老子,最讨厌正论了。”
“... ...什么?”夏油杰微微皱起眉。
“往咒术上强加理由和责任才是弱者的表现吧?”五条悟说着翻了个白眼,“别总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得那么起劲行不行?”
“去外面说吧,”夏油杰收了笑容,眯缝着眼睛伸手指了指门口的方向:“悟。”
“你怕寂寞吗?”五条悟笑了起来,眼神却仍是挑衅的:“你自己去啦。”
夏油杰和他对视着,拳头被捏得响了一声:“你... ...”
唰--教室的门突然被拉开,夜蛾沉着脸看着这两个托着下巴正冲他笑的问题学生,又扫了一眼教室:“硝子去哪了?”
“不知道呢?”夏油杰弯了弯眼角。
“去厕所了吧?”五条悟跟着说。
“算了,”夜蛾伸手撑在了讲台上,神情严肃:“这次的人物由你们两个人去,而且说实话,担子挺重的,但是是天元大人点名亲派的,其中委托有两个。”
“目标是星浆体,天元大人的适合者,你们要负责护卫这位少女的安全,并将其,抹削!”
很久很久以后的一个午后,夏油杰仍能记得那一年在冲绳的海滩上,五条悟拿着一只海参... ...大海参和天内理子在沙滩上狂笑的情景,本来挺大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行为举止也和小孩儿没什么区别,怪不得硝子总是偷偷来找他吐槽,说五条这个人怎么那么幼稚。
但就算幼稚,他也很喜欢。
喜欢他的幼稚,喜欢他的全部。
“悟!”夏油杰喊了一声,“到时间了,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
天内理子一脸兴奋地拿着一只海星正挥舞着,听见这话脸上的表情顿时失落起来,嘟了嘟嘴没说话。
五条悟正往上扬着的嘴角一僵,看了天内理子一眼说道:“杰,我们明早再返回吧。”
“可是... ...”夏油杰有些犹豫。
“天气也很稳定,”五条悟赤着脚向他走来,一边说道:“而且比起东京,冲绳的诅咒师要更少一些。”
“飞在天上时天内的悬赏到期作废的话,岂不是更好?”五条悟走到他面前,扬起一个笑容看着他说。
“悟,”夏油杰定定地看着他,往前擦着他的脸颊低声说了一句:“从昨天起,你一直没有解除术式,对吧?”
五条悟微微一愣。
“睡眠也是,你今晚也不打算睡觉的,对吧?”夏油杰的声音很低,还有些哑:“不早些赶回高专,你真的没问题吗?”
温热的气流从五条悟的耳边拂过,有些发痒,但他很快就低头笑了一声,伸手随意在夏油杰肩上锤了一下:“没有问题,当年为了玩出桃太郎电车99年隐藏内容,可是要比现在辛苦多了,而且... ...”
五条悟正视着前方,一脸放松地说道:“不是还有你嘛。”
夏油杰轻轻叹了一口气没说话,看向他的眼神却变得有些柔软。
“傻瓜。”
... ...
夏油杰喜欢正论,虽然性格和五条悟一样都有些恶劣,但归根到底,他们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但身为咒术师,却仍是具有和普通人一样的情感:
会吃醋,会愤怒,会不甘。
特别是看见喜欢的人受到伤害时,他一时间竟有些腿软得站不住。
一把刀明晃晃地插在五条悟的胸膛,刀柄上握着伏黑甚尔的手。
“悟!!”夏油杰吼了一声。
“我们,之前在哪儿见过吗?”五条悟没有回头,疼得额角都淌下了冷汗,但仍是强撑着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
“不用在意,我也一样很不擅长记住男人的名字。”伏黑甚尔微笑着说。
“悟!”
在五条悟拔下胸口的刀时,夏油杰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却在半途被五条悟伸手挡了一下。
“我没事,”五条悟抬头笑着看他,“虽然术式发动的迟了些,但还是避开了内脏,然后我立刻用咒力强化了身体,根本就没被刀伤到什么地方。”
夏油杰看着他额角的冷汗,一时间没有说话。
“就好像是针织毛衫被别针顶了一下而已,”仿佛是看出了他脸上的担忧,五条悟的语气比之前更放松了:“真的没问题。”
真的... ...没问题吗?夏油杰盯着他胸前那一片被捅破的布料。
“小心!”五条悟神色突然一凛。
刀尖从夏油杰操控的咒灵的身体表面破了出来,伏黑甚尔浑身沐浴着鲜血,举着一把刀从被开膛破肚的咒灵肚子里钻了出来,神情看上去仿佛是一个刀口舔血的魔鬼。
“可恶。”五条悟暗骂了一声,但仍是开口嘲讽道:“天内的悬赏金已经过期作废了,呆子。”
“是我取消的,你不用逞强。”伏黑甚尔用仿佛是在看小孩儿的眼神看他:“为了对付你这样毫无纰漏的家伙,我特意为你准备了几个轻重缓急各不相同的假目标。”
“虽然连你身边的术师一个都没解决掉这一点很糟糕,但如果不给悬赏金设置个时间限制的话,估计你到最后都不会解除术式吧?”
五条悟冷笑着看他,胳膊往前一伸摆出了手势:“是嘛~”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旁边,幸好杰已经带着天内和黑井离开了,这样也好,自己就能... ...那是什么?
五条悟站在被自己的术式轰出一个巨坑的坑底,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突然有一片黑雾涌了过来,凑近一看却又发现那不是雾,而是由成千上万的蝇头汇聚而成的。
伏黑甚尔呢?
五条悟冷眼看着那一团蝇头。
“躲进树林里去了么?”他正思考着,那群蝇头就纷纷朝他这边涌了过来,五条悟迅速就反应了过来,不屑地扯起了嘴角:“这是把蝇头当做电波干扰来用么?如此一来,就弄不清他的位置了,而且还有了死角,再用一次苍... ...”
五条悟突然猛地抬起了头。
不对,等一下!那家伙的目标是... ...
天内--
伏黑甚尔握着刀闪现在了他的身侧,略微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小子的直觉好到可以察觉到空手时的我,不过... ...”
“这把咒具中渗出的特异的咒力是不可能逃过你的六眼的,估计你也不可能会因此而感到慌张,让我也有机会能够近你的身。不过,总算是让你进入到了依赖术式的防御状态了。”
伏黑甚尔扬起了一个残忍的笑,毫不犹豫就把刀刃插进了五条悟的喉咙,刀尖从他的后颈上透了出来,鲜血几乎是一瞬间就喷了出来。
“特级咒具天逆眸,”伏黑甚尔狞笑着说,“其效果为,强制接触发动中的术式。”
五条悟口里涌出了鲜血,他睁大着眼睛,仿佛是难以置信般缓缓抓住了伏黑甚尔握在刀柄上的手。
但仅仅数秒之后,他就浑身创伤地倒在了血泊中,周身失去了气息。
伏黑甚尔拔下插在他脑门上的最后一刀,一脸惬意地甩了甩肩膀。
“手感,应该稍微恢复一些了吧。”
... ...
夏油杰看着倒在地上已经睁大眼睛失去了气息的天内理子,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理子妹妹?”
“你好,你辛苦啦!”伏黑甚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解散回家吧。”
“为什么,”夏油杰缓缓转身,脸上的神情有些瘆人:“你会在这里?”
“什么为什么... ...哦哦,是那个意思啊?”伏黑甚尔看着他,露出了一个邪气的笑容:
“因为五条悟,已经被我杀了。”
“是么。”夏油杰抬手召唤出了虹龙,语气没有什么起伏:“那你就,去死吧。”
... ...
“悟。”夏油杰往前将头抵在了五条悟的肩膀上,“我做了一个梦。”
“嗯,什么梦?”五条悟边穿裤子边随口问。
“我梦见你死了。”夏油杰说。
五条悟放在皮带扣上的手一顿,转身捏住了夏油杰的脸:“你说什么?”
“... ...我梦见你死了。”夏油杰说,看向他的眼睛里像是蒙了一层灰蒙蒙的雾。
“怎么可能,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五条悟又使劲捏了捏他的脸颊,往前在他唇上很响亮地亲了一下:“你是不是凉面吃多啦?笨蛋杰杰。”
夏油杰没有说话,忽然伸手很用力地搂住了他,仿佛恨不得把他捏碎了再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嗯。”
他忽地想起五条悟低着头抱着天内理子的尸体走出来的那一天,眼神很暗,平时嚣张跋扈的气势也收敛了,身边围了一群正微笑着鼓掌的非术师。
“杰。”五条悟抬头看着他,脸上说不出是什么神色:“把这些家伙,都宰了吧?”
“现在的我,应该不会有任何感觉。”
“算了吧,”夏油杰垂下眸子看着他怀里的天内理子,“没有意义。”
“没意义,”五条悟的眼神依旧很暗,“那玩意,真就那么有必要么?”
“那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尤其对我们术师来说。”夏油杰说。
“意义。”
温热的水流自头顶流下,夏油杰一只手握成拳撑在浴室的墙上,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肉里。
为了谁?
自天内理子那件事后已经过了一年,悟的反转术式已经进步了很多,现在只要他想,就已经没有任何人能碰到他的身体了吧?
任务也可以一个人全部完成。
硝子原本就不会外出执行危险的任务。
必然的结果就是我独自一人的时间增多了。
“杰,你是不是瘦了?”五条悟微微皱着眉看他,“不要紧吧?”
“不过是单纯的苦夏罢了,”夏油杰没有看他,低声道:“没事的。”
今年夏天忙死了。
估计也有受到之前一年频发的灾害的影响。
咒灵像蛆虫一样源源不断钻涌出来。
祓除,吸收,反反复复。
祓除。
吸收。
无人知晓的,咒灵的味道。
就仿佛是将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混囵吞下一样。
祓除。
吸收。
温热的水流自头顶流下。
“不许动摇。”夏油杰听见自己说。
“要履行身为强者的责任,不许动摇。”
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
“愚昧的猴子... ...”
“啊!!夏油学长!”
夏油杰抬起头,眼前撞入了一张微笑着的脸:“您辛苦啦!!”
“哦,是灰原啊。”夏油杰对他一点头,“要喝点什么吗?”
“咦咦?!那多不好啊!”灰原笑着喊了一声,“我要可乐!!”
“我明天的任务要到挺远的地方去呢!”灰原仰头灌了一口可乐。
“是么?那伴手礼就拜托了。”夏油杰淡淡道。
“明白!你喜欢吃甜的还是咸的呀?”灰原问。
“悟大概也会吃的,就要甜的吧。”夏油杰说。
许久他抬起头目视着前方,突然问了一句:“灰原,咒术师还干得下去吗?不会觉得辛苦吗?”
“这个嘛... ...”灰原托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我这个人的性格就是凡是不习惯想得太深,但我觉得能竭尽所能做我力所能及的事!那感觉好棒的!”
夏油杰看了他一眼,眼神一瞬间有些闪烁,但他很快又移开了眼:“... ...这样啊。”
“你说得对。”一个女声突然响起。
“你就是夏油同学?”九十九由基看着他微微一笑:“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 ...
后来夏油杰想过很多次,自己到底是因为那天九十九由基的一番话,亦或者是灰原的死才让自己产生的触动。
但他觉得很累。
术师就像是一场马拉松,而终点的图像却是那么的暧昧模糊。
“我已经分不清,哪个才是我的真心。”
术师就像是一场马拉松。
夏油杰轻轻拉上了盖在灰原头顶的白布。
“以后凡是都交给他一个人不就行了吗?”七海建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很哑。
夏油杰没有说话。
术师就像是一场马拉松。
但如果等在终点的,是同伴们堆积如山的尸体呢?
夏油杰揉额角的手一顿,在他看清眼前景象的一刹那,他想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 ...这是什么?”
“什么什么?这两个人就是一连串事件的原因啊?”村民指着笼子里那两个搂在一起遍体鳞伤的女孩:“她们俩脑袋不正常,几次三番用不可思议的力量袭击村里人。”
“我的孙子也曾险些被他们杀掉!”旁人愤怒地附和道。
“那是因为他先--”笼子里的女孩瞪着惊恐的眼开口,试图给自己辩解。
“闭嘴!怪物!!”村民指着她们咆哮道:“你们的爹妈也跟你们一样!早知道就应该趁你们还是婴儿时就杀了你们!”
夏油杰的指尖钻出了一只细小的咒灵,他在对上那两个女孩惊恐的眼神时开了口,语气很轻柔:“嘘... ...不... ...不... ...不要怕... ...”
“大家,先到外面去吧。”夏油杰微笑着说道。
蔑视非术师的你,以及否定那样的自己的你。
到底那一个才是你的真心?
我想我已经做出选择了。
五日后,经确认,共有112名村民死亡。
最初猜测为咒灵所为,但经过对残秽的分析,可以断定是夏油杰的咒灵操术所为。
夏油杰逃亡。
依据咒术规定第九条,其身为咒术师,成为处刑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