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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小顺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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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陆士衡分别后，春禾便提着食盒回到御膳房，不料刚跨进院门，就远远看见一伙太监正团团围着一个人揍。
那被揍的太监不过是个年轻后生，瘦瘦小小的，脸上还一团孩子气，被人揍了，一声不吭，只是一直捉着右手衣袖。
她听见那群太监尖声尖气地叫嚷道：“偷吃鬼，你又来偷吃！”
“瞧瞧这一脸倒霉相，倒是个会吃的，师傅做的那么大一只蹄膀，咱们兄弟可都还一口没尝，全被他给偷去了！”
“就是！这贼爪子还留着做什么，不如剁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出来，在磨刀石上磨了磨，便指挥另几个人按住小太监的右手，挥着刀便要往下剁。
春禾本以为他们只是做做样子，没想到是来真的，当即大喊一声：“住手！”
她几步便跑过去，一把将那瘦弱少年拉到自己身后，不赞同地道：“他不过是偷了点儿吃的，何必要剁他的手？”
几个太监认出她是皇帝亲封的御厨，便都不敢说话了，一个个拱肩缩背地躲入屋檐下，只有一个白白胖胖的太监，冲她挤出一副喜庆的笑脸。
春禾定睛一看，还是个眼熟的角色，那个掌事。
“姑姑，您有所不知。”
掌事翘着兰花指，朝她身后一点。
“这个小顺子，他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被出宫倒粪车的柳公公看到，不忍心，捡回来养大，后来，柳公公死了，这孩子就接了柳公公的活计，可他不规矩啊，经常跑来御膳房偷吃的，姑姑，您说说，他那手可是提过粪桶的，多腌臜啊，被他那脏爪子碰过的食物，咱们还能给主子娘娘们送去吗？”
春禾回头看了那小顺子一眼，见他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话也不敢说，躲在她身后发抖，有些于心不忍。
“就算是这样，你们已经教训过他了，也不必把他的手给剁掉吧？”
掌事垂着头，神情越发谦卑，嘴上却寸步不让：“姑姑说的是，可是，不瞒姑姑，这小子偷吃，咱们也不是头一回抓到了，抓一次打一次，可他下回依然死性不改，咱们师傅说了，这小子不长记性，得给他一个厉害瞧瞧，让他长长记性。”
春禾也坚持道：“不行，我不能让你们砍他的手。”
“这……”
掌事抬起一张胖脸，面带为难：“姑姑，这是师傅吩咐了的，咱们不敢不遵从啊。”
春禾脑子里其实也一团糟，毕竟土地庙再小也有土地爷，看来这个胖掌事嘴上挂着的“师傅”，就是之前特意给她下绊子的大佛，御膳房是人家的地盘，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实在是不想得罪人家。
可是，她也不忍心见到一个孩子被人砍手啊，要是在现代的话，这孩子恐怕还是上高中的年纪。
想来想去，她的良知还是占了上风。
春禾对胖掌事说：“你师傅若是问起，你就说这个人我带走了。”
说完，她转脚往厨房的方向走，刚迈了两三步，那小顺子还愣愣地站在原地，春禾皱起眉头，觉得这孩子怎么看上去傻呆呆的。
“走啊。”
她出声催促。
小顺子如梦初醒，急忙跟上她的脚步，只剩那几个太监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去向师傅禀报。
进了厨房，春禾将食盒里的空碗拿出来，预备洗刷干净，那小顺子这时倒机灵了起来，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碗，自己主动干起活来。
春禾搬了只板凳坐下，看他虽然生得瘦，但看着也不尖脸猴腮，而是长了一双骆驼似的圆眼睛，眼睫毛密密的，像一把小扇子，嘴唇也厚实，倒是一副老实厚道的面相，
“你以后不要偷东西吃了，”春禾说，“下次再被抓住，可就没有人救你了。”
小顺子抬起脸，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仿佛她的话使他受了惊吓似的，接着他两边嘴角往上提，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摸摸后脑勺，说：“姑姑，我没有偷吃。”
“嗯？难道他们冤枉你了？”
小顺子摇摇头：“我是偷了吃的，但不是偷来自己吃的。”
“那是给谁吃的？”
春禾的好奇心一下被激发起来了，小顺子突然冲她顽皮地眨了眨眼，像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猫来。
那是只小橘猫，浑身毛绒绒的，眼里的蓝膜还没褪掉，比他的手掌心大不了多少。
春禾吃了一惊，心想难怪他方才那么挨打，也不护住自己，反而一直捉着袖子，原来是怕别人发现，他一直在偷偷喂养小猫。
想起那帮太监指控他的话，春禾问：“你一直喂它吃蹄髈啊？”
“还有火腿、鸡翅膀，可是它不吃，我怕它会饿死。”
小顺子忧心忡忡，伸出手指戳了戳小猫的鼻头，那只猫估计习惯了他的味道，竟然伸出舌头来舔他。
春禾道：“它当然不会吃了，看它这么小，估计还没断奶吧，我等下去问问，看有没有牛乳给它喝。”
小顺子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说道：“谢谢你，姑姑，您真是个好人。”
“不用谢，它有名字吗？”
“有，它叫福禄寿。”
“福禄寿？”春禾笑了，“跟你的名字倒挺配嘛。”
小顺子挠挠头，也不好意思地笑了。
春禾忽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咦，它怎么不叫啊？”
这小猫一直蜷在他掌心里，时不时地舔一舔爪子，先前小顺子被打，也没听见它咪一声，再怎么通人性的猫也不会如此听话吧？
小顺子说：“它是只哑巴猫。”
他疼惜地摸了摸小猫脑袋，忽然闷不吭声地跪下了，春禾给吓了一跳，差点一个后仰，从板凳上摔下去，连忙扶住他的双臂，想拉他起来。
“你这是干什么？”
小顺子羞愧地低着头，带着哭腔说：“姑姑，您是个大好人，小顺子想求您一件事儿。”
“有事你说事儿啊，跪下干什么？快起来！”
小顺子把捧着小猫的双手往她眼下一递：“姑姑，求您把这可怜东西收了去吧，我那儿地小，又有许多人盯着，要是被人发现了，一定会把福禄寿剥皮吃了的。”
这个老实孩子满脸乞求之意，连眼眶也是红的，仿佛他手里捧着的那只哑巴猫就是他的命，春禾哪里还能说出拒绝的话呢，只能赶鸭子上架地同意了。
等她抱着猫回到小院里，这才记起来，自己还借住着别人的院子，一时热血上头，竟然忘记问过主人的意见了。
好不容易等到那叫“素心”的宫女下了值回来，春禾胆战心惊地，先殷勤地捧了杯热茶上去，预备着把猫的事说出口，福禄寿就跟闻着了陌生人味道似的，从角落里慢悠悠地走过来，在素心脚边转来转去。
素心“哟”地一声，掐住小猫的后颈肉，提到眼前打量起来。
“哪儿跑来一只猫啊？”
春禾真是要被福禄寿气死了，她原本打算慢慢说的，这下只好主动交待：“姐姐，这只猫是我的。”
“你的？”
素心抬起眼帘，有几分意外。
“是……也不是我的，是一位小太监的。”
春禾颠三倒四地，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最后又忐忑不安地问：“姐姐，你是不是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我就把猫送回去，毕竟这是你的地方。”
素心望着她紧张的神色，忽然“扑哧”一声笑，拍拍她的肩膀。
“妹妹，别和我这么见外，这地方也不是我的，只不过我先来，你后到而已，再说，谁说我不喜欢猫？我可喜欢猫了，以前我还没进宫的时候，家里养了好几只猫，都是我用米汤喂养大的。”
她将小猫放在膝上，抚摸起它后背的毛来，福禄寿被顺毛顺得舒服了，眯起眼睛打起了呼噜。
春禾开心极了，觉得这位宫女一点也不像之前浣衣局那些宫人一样，不仅看着面善，人也十分地好相处，便忍不住抿嘴笑了笑。
她的面相生得嫩，一笑就更显得天真娇憨，竟抿出两个小小的靥涡来，素心不由得想起家中两个年幼的小妹妹，便更对春禾起了几分怜惜的意思。
“你今年几岁了？”
“我……”
她问的肯定不是自己的年龄，而是原主的年龄，春禾其实也不知道，好在007及时给了她答案：“满十八了。”
素心点点头：“我二十，那么你叫我声姐姐是对的，这院子大，西边那间便给你住吧，你有什么短的缺的，千万别不好意思，来找我要就是了。”
她执起春禾的手，极其温柔地说：“我内心将你当成我的妹妹，宫里头的日子难过，以后咱们姐妹俩，就一起相携并进了。”
春禾是独生女，也是无父无母的孩子，虽然有个疼她爱她的爷爷，却从来不知道有兄弟姐妹是什么样的体验，来到这个陌生时空后，她受到的不是责骂，就是构陷，素心就像她的大姐姐一样，给了她非常难得的安慰。
她眼睛一酸，眼泪就要掉下来时，肚皮却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很响，连福禄寿也听到了，还以为是地震，惊得弓起背，毛炸得跟鸡毛掸子似的，从素心膝上跳下去了。
素心惊讶道：“你饿了？没吃饭么？”
春禾尴尬地捂着那不争气的肚子，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西瓜瓤：“没吃。”
她这一天过得跌宕起伏，十分考验心理素质，精神上太紧张，竟然忘记自己还饿着肚子呢。
素心一听她还没吃东西，主动起身，给她下面去了。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