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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素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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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面端上来，素心是御前奉茶宫女，六安瓜片，君山银针，学了一手泡茶的好工夫，于厨艺一道却不怎么精进，下的面也是淡淡的，上头卧了两颗青菜，绿油油的，和那清汤挂面倒很相得益彰。
春禾在爷爷的培养下，早已吃惯了辣子口味，平时吃面都要就着腐乳吃，但此刻她饿得狠了，什么也不挑，端过碗来就开始疯狂吸入。
吃到一半，忽听见院墙外有人捏着嗓子，“姑姑”、“姑姑”地喊，像夏日池塘里的青蛙，可这是大冬天，哪儿来的蛙呀？
素心解了腰上的围裙，一边念叨着“这么晚了，谁呀”，一边向院门走去。
春禾继续坐在堂屋里，捧着海碗吸溜她的素面。
刚吃了没几口，又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从碗里抬起头一看，只见素心领了个人进来，一身太监服饰，白胖喜庆的一张团子脸，竟然又是那掌事。
素心指一指后头的人：“找你的。”
那胖掌事走上前，先给她俯身作了一揖，春禾哪里受过这么大的礼，面条都险些吸进鼻子里去，连忙放下碗筷去扶他。
“公公，你这是做什么？”
“姑姑，您吃，您吃，打扰您吃饭了。”
掌事连忙推拒，仿佛让春禾沾到他的衣角是多大的罪过似的，一边客气殷勤地笑着。
“姑姑，小的来这儿，是为了小顺子那事儿，咱师傅说了，您若是看中了小顺子，把他带走也行，若是看他得力，想使唤他，正巧儿，御膳房缺个出宫采买的太监，便让他顶了那个缺，那小子得了姑姑您的青眼，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
春禾听了这通话，有点晕头晕脑的，怎么回事儿？那尊大佛是吃错药了？之前不还想给她找麻烦吗，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了？
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实在无话可说，她只得试探着道：“那……替我谢谢你师傅？”
胖掌事是个人精，一眼就瞧出她心里头藏着戒备，他倒也不戳破，只是面上笑得愈发真诚，说道：“姑姑，师傅说了，先前是他糊涂，若有不周到之处，得罪了姑姑，还望姑姑海涵，这是我师傅用独门秘方制出的海棠山药糕，姑姑您慢用，小的就先走了。”
他将一个食盒撂在桌上，说完转身即走。
春禾本不想占人的便宜，提起食盒勉强追了几步，愣是追不上，目送着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夜色里，看来他胖虽胖，身手倒是很灵活。
她只好折回堂屋，将剩下的面汤吃完，又将碗筷涮了，然后拆开盒盖，邀请素心一起品尝。
盒子里一共是八枚糕点，非常用心地做成了海棠花的模样，花萼是纯白的山药糕，花蕊却被描红了，咬进嘴里，舌尖立刻品尝到一股清甜，粉质细腻不黏，吃到中间，还有用海棠花瓣制成的夹心，甜而不腻。
其实比起中式糕点，春禾更偏爱西点，但这个海棠山药糕却意外戳中她的口味，看来能当上御膳房大厨的人，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一块吃完，她又情不自禁拈起第二块吃起来。
素心品尝完，端起杯茶清了清口，冲着她笑道：“托你的福，我今日也品尝了一回杨师傅做的糕点。”
春禾一听，想必杨师傅便是那尊大佛了，连忙向素心打听：“姐姐，这杨师傅是什么人？”
素心笑话她：“你怎么迷迷糊糊的，都去过御膳房了，还不知道杨师傅是什么人吗？”
春禾摸着鼻尖嘿嘿笑：“不知道。”
素心笑话完她，又恢复正经，替她解释起来。
“御膳房分作茶和膳房，你是膳房的，那么茶房你便不用管，只说这茶房，管理茶、膳二房的，是内务大臣，由陛下在外廷挑选，这个你也不用管，你只需记着，你的顶头上司，便是尚膳正，杨师傅便是担的这官儿。”
“膳房上到御厨，下到切葱工、洗菜工、洗碗工，统统归他一人管控，老话说得好，土地庙再小，里头也供着神，你平时干活警醒着点儿，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方才来的便是他最得意的干儿子高保祥，人称一声高公公，你叫他公公可以，但在杨师傅面前，可千万别这么称呼他，得叫师傅，他老人家忌讳这个。”
春禾知道，她说的都是些掏心窝子的话，便用力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进去了，心里分析一遍，心想这御膳房不就跟饭店一样么，后厨经理是统筹一切的，要与他打好关系，提防他给你穿小鞋。
那么同事呢？
她问素心：“除了我，还有别的厨子吗？”
“当然有了，不然这宫里头这么多人，怎么忙得过来呢？”
福禄寿闻到了糕点的香甜味，从桌子底下蹭过来。
素心掰了一点点碎末，一边喂给它吃，一边继续说：“除你之外，膳房还有十来位御厨，分管各宫主子的膳食与宫中宴饮，还有几位杂厨，便是给宫女太监们做饭食的了，各宫娘娘那里，也大多附了小厨房，都有各自的厨子的，不过陛下御极不久，后宫并不充盈，只有几位娘娘而已，太后那里，也是有专门的御厨，杨师傅原来便是伺候太后的，后来太后见他手艺不错，便把他拨给了陛下，不过……”
不过什么，她并没说出口。
春禾却知道她要说什么，不过皇帝嘴太挑，不喜欢吃杨师傅做的菜而已。
在原书中讲过，元和帝刘显患有厌食症，春禾回忆起初次见他时，他那副瘦骨嶙峋、两眼青黑的模样，确实像个饿死鬼。
还听说，每当他厌食吃不下东西的时候，便会去刑场观看行刑场面，画面越生猛越好，就着血淋淋的场面和满地碎肉，他在一边胃口大开，大快朵颐，那样子不知道吓坏过多少臣子。
这厮，果然是个大变态啊。
春禾心有戚戚焉地摇摇头，却不慎把心中所想讲了出来。
“什么变态？”
素心一脸好奇，凑过来问。
“咳，没什么。”
春禾不自在地避开她的视线，好在她也没追问，而是不解地问：“不过，杨师傅怎么对你这么好呢？还派高公公来给你送糕点，你抢了他的差事，我还担心他会为难你呢。”
为都已经为难过了。
春禾心想，不过她也不知道原因，只好摇了摇头。
就寝的时候，她想起来可以问系统，不料007却说她不负责提供此类信息，还提醒她早日缴纳拖欠的积分，否则会失去系统的其他功能。
春禾充分发挥了“欠钱的都是大爷”的传统美德，摆摆手，不怎么在意地说：“知道了，不用每次都提醒我，我又不是不还，你一个做系统的，不要这么小气。”
007：“……”
春禾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双手垫着下巴，忽然问：“小七，你说陆士衡是我爷爷么？”
“不是。”
春禾不死心：“可是他跟我爷爷长得一模一样，真的，连白头发长得位置都一样。”
“不过是在不同时空，两个长得很像的人而已，这种情况时常发生，春来旺先生早在去世时，灵魂便已消散在世间了。”
“问你一个问题。”
“宿主请问。”
“你有强制关机键吗？”
“……”
007不理解：“你为什么要关我的机，是因为我说了实话么？”
“嗯，”春禾承认，“你的实话，我不爱听。”
007：“……”
实在无法理解人类复杂情感的007选择了闭麦，脑子里安静下来，春禾抹掉眼尾一滴泪珠，将被子拉高盖住头，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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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杨金盛正在房中盘问自己的干儿子，打听那新来的御厨情况。
“糕点她收下了？”
“回师傅的话，收下了，一开始她不肯收，儿子见状，马上放下东西就跑了。”
杨金盛急了：“怎么会不肯收呢？是不是你话没说好，冒犯到她了？”
“那没有啊！干爹，我都是按你教的说话行事，见到她面儿，就先给她作了个揖，姑姑长，姑姑短的，小顺子的事儿也说了，礼数绝没有半点不周到之处。”
高保祥急得鼻尖冒汗，就差没指天发誓，连师傅都忘叫了，唤起了“干爹”。
这个干儿子身上有股机灵劲儿，杨金盛是放心的，便“唔”了一声，含糊道：“那么，她便是对我本人有成见了。”
高保祥这时正急于摆脱自己的嫌疑，便拼命把黑锅往春禾身上推，又是说她毫无礼数，称她一声“姑姑”，还真摆起谱来了，宫中的姑姑要么上了岁数，要么资历已深，她一个浣衣局出来的黄毛小丫头，哪里担得起他高公公的一声“姑姑”。
又是说她恣意横行，目中无人，杨师傅作为膳房的总管，她的顶头上司，她竟不来拜见，连口头上的客气也没有，简直不把师傅放在眼里。
高胖子虽然看着心宽体胖，一副悠游自在、万事不往心里去的弥勒佛样子，却煽的一手好风，点的一手好火，他师傅被他说的肝火越来越旺，将茶杯重重地往手边一放，险些打破。
他见气候到了，便又话锋一转，开始降起温来，贴心地替杨金盛捏颈捶背，孝顺至极的模样，贴在师傅的耳后小声问：“干爹，儿子就不明白了，凭您的地位，何必给那丫头好脸色看？我看啊，您要再不发威，她就不知道这御膳房是谁的天下了。”
一句话不知怎么触怒了杨金盛，忽然把他的手拂开，劈头盖脸便是一通质问：“是谁的天下？啊？你给我说说，到底是谁的天下？”
高保祥从没见过他这么疾言厉色的样子，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打起了摆子，结结巴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上来。
“干爹，我……我……”
“蠢东西！是皇上的天下，这都答不上来！滚，别在这儿碍我的眼！”
杨金盛将人骂走，自己径自出着神，他想起前不久，张海宁也是站在这屋子里，就像他训高保祥一样，把他也训了个狗血淋头。
他说什么来着？
哦，对了，他说：“杨公公，你呀你，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知道你被人换了差使，心里不乐意，觉得春姑娘打了你这张老脸，咱们俩呢，是积年的老朋友了，看在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得提醒你一句，就算你心里再怎么不乐意，再怎么看不惯，你也得憋着，你也不看看，春姑娘是谁提点上来的，圣上的脾气咱们都清楚，以后做事前，心里头先掂量掂量，人家是你动得起的人么？”
老家伙在走之前，还特意扫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空心菜？亏你想得出。”
想起那一幕，杨金盛就气得肠子打结，拂袖把茶具扫了下去，在地上砸了个粉身碎骨。
哼，老朋友，姓张的够格当他的老朋友么？
从前不过是一个废妃的奴才，仗着对皇帝有恩，山鸡也变成野凤凰了，敢对他蹬鼻子上脸，还叫他“公公”，触他的霉头，什么玩意儿？
还有那不知深浅的春姑娘，吩咐手底下人把食材都搬空，是他的主意没错，但他也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胆子如此大，用一把青菜就将皇帝糊弄过去了，听张海宁说，陛下似乎还挺喜欢。
未必……未必那清炒空心菜真的如此好吃？难不成这姓春的女子，是位深藏不露的厨神？
杨金盛摸摸光洁的下巴，觉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神通。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