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6、吃饺子 ...
-
苏梦琳瞥了眼捂着脸的晓盛晰,这么多年确实挺苦的,独自一人漂泊在外,也就是找到玉佩之后才又有了丝人气,不然就是个只知道工作的不死机器。“好了,别难过了,我们都跟你回家。”
晓盛晰把脸捂得更严实了,不安慰还行,一收到安慰整个人心里疼得翻江倒海,不一会儿就弯着背哭出了声。
苏梦琳急了,拉了他一下,“晓盛晰你干什么啊!”
程映大脑陷入一片空白,这种场面怎么hold得住。
“好了,你别哭了,孩子在呢!”
晓盛晰胡乱地摸了把眼泪,就是他在才哭呢,“就今天,今天,咱们都出发了,你还在怪我!什么东西没了,”晓盛晰把双手摊开,“婚戒没了,婚戒没了!”
苏梦琳把头发往后一撩,都快被气笑了,“没丢!”说着从包里拿了个首饰盒,着急地把那枚男戒往他手上套,“你胖了,戴不进去了,买新的给你行吗?”
晓盛晰眼泪一收,举着手看了好一会儿,还真是卡住了,执拗地说:“我不要新的,就要这个,回去我马上减肥。我不跟你要,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程映苦笑了下,想问两位儿子是不是多余的……从腰包抽了张纸巾给晓盛晰。晓盛晰仰着头擦眼泪,胸膛还起伏着,好像还在酝酿下一波来势汹汹的哭泣。
苏梦琳靠着程映,而程映像等着一个易碎的花瓶往手上掉,等着接住晓盛晰的下一波暴风哭泣。
苏梦琳幽幽的来了句:“你爸爸,真是个蠢货。”
晓盛晰所有的难受全咳了出来,感觉咳出了一大口老血,憋了十几年的老血啊。
程映问:“你们,分开过啊?”
“没有,咳咳咳……没有。”晓盛晰从扶手箱里拿了瓶苏打水喝了两口,“就是太忙了,聚少离多,这个情况你没丢的时候就这样了。”
程映轻轻地叹了声气,一个人能有这样的成就,总要牺牲什么,他牺牲了家庭。
程映说:“我很简单,二楼的房子,现在不是我的,但我不想、给别人。爷爷奶奶,有养育之恩,我走了,他们可以住。”
晓盛晰说:“应该的,你要相信,爸爸妈妈可以为你做的不止这些。”
“这里的人,对我很好,我的事,我自己去说,”程映松了松紧绷的身体和神经,“以前,我没想过,去找你们,对不起。其实,你们不来,我也慌了,实在快、撑不住了,姜泠他帮不了、我那么多。”
晓盛晰问:“还有吗?”
程映淡然一笑,说:“没了,或者,我回去再想想。”
晓盛晰问:“还有吗?”
程映吞咽了一下口水,半晌那么久,压着嗓音,冒出了低音炮般的一声“爸爸妈妈”。
晓盛晰打开了车门,“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程映下车,晓盛晰和苏梦琳也下了车,一一拥抱道别后程映一步一转身地朝101走去。
李和威默默地抱了抱靠着的那根冰冷的车棚柱子,十几年的噩梦终于快结束了。
姜泠在屋子里傻傻地看着时间流逝,整整过去了一个小时,程映还是没回来。再等下去锅上的螃蟹都要重生了。
开门声传来,姜泠火速端出螃蟹开始啃。
程映脱下外套和腰包,往沙发一丢,姜泠乜斜眼看了看他。程映往地毯上一坐,脑袋放在茶几上,小奶狗一样看着姜泠。
“要吃自己拿,我不会喂你。蟹壳你吃吗?”姜泠把剥下的壳放在程映面前,“啃去吧。”
“腰还疼吗?”
姜泠慢悠悠蘸着镇江香醋,“你爸手艺人,咔咔两下就给我掰回来了。”
程映挪过去撩起姜泠的衣服,姜泠抬脚抵住程映,“干嘛呀你,不要脸。”
程映锁住姜泠的腿,姜泠掰着茶几嗷嗷叫:“疼疼疼!”
“我没动你!”程映站起来说,“我上楼,煮饺子,上来吃。”
姜泠的大眼睛像一个360°摄像头,慢慢往上移,“为什么吃饺子,晚饭没吃饱?那你把螃蟹吃了啊。”
程映朝姜泠伸出手,“来。”
姜泠一手抓着程映,一手撑着茶几站了起来。
饺子有三个口味,白菜猪肉、韭菜鸡蛋、三鲜,一共24个。饺子出锅,程映端着碗放到了灵位前,点燃三炷香下跪。
姜泠知道他永远也无法从这个家庭解脱,甚至还得带着满身愧疚面对曾经的父亲。这一点任何人无法感同身受。
程映看着相框里的人,看久了眼花,五官拆开再组合,好像都不认得了。磕了三个头,恍惚的双眼看着香一点一点燃烧。
想说的都没办法将语句组合顺利完成,哪怕是在心里。说不出口,可也骗不了心,是决定要走了,走了不代表不回来,只是回来的时候就再也不是程彬一个人的儿子了。
程映能想象到晓盛晰和苏梦琳背后的一大家子人,他们一个个都在殷切盼望破碎的家庭又重新变的完整。这何尝不是使命?
姜泠只看到程映的背面,看到他抬手擦了下脸。房里安静到能听见从隔壁传来的电视机声音。
桌上的饺子凉了。
“爸爸,这几年,我没有办法,再问你,什么事该怎么做,我长大了,今天我来告诉你,我必须要这么做。我要跟他们回去。”
姜泠心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被晓盛晰给策反了呢,他在台上可以一呼百应,他是整个科技界趋之若鹜的伯乐,多少人排着队渴望见他一面博得他的赏识。
这一点似乎程映都还没意识到,因为他在台下在人群里总是刻意低调,待人接物真诚朴实,都不太像一个奔在沙滩上傲视群雄的前浪。
总结来说,那副派头跟豪门不符合。
程映一边数一边吃,从1数到10,又从1数到10,盘子快空了,一滴泪啪嗒一声打在盘子上。姜泠就这样看他哭着吃完了一整盘饺子,说好的一起吃,到最后一个也没分享出来。
……
姜泠洗完澡出来,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还挂着水珠的头发,白皙的脸在灯光下发亮,更何况此刻刚从冒着热气的淋浴房出来,小脸嫩的出水。
天冷了,从深圳带来的睡衣最厚的也就长袖体恤的材质,本来想求助的,结果那人堆了两天的作业,此刻正在奋笔疾书,一张张的卷子错落着铺满了书桌。
他穿的什么是玩意儿,领子已经松垮的秋衣秋裤,还是条纹的,真叫一个Old school!
呵——姜泠叹着气穿上了浴袍,起码这厚度保暖,都到了决赛的关键时间,绝对得保持身体健康。吹完头发热好牛奶,姜泠坐在床上,问:“要帮忙吗?”
程映抬头看见了一个很暖和的姜泠,白色的浴袍里一身灰色的睡衣,蓬松的刘海软软地垂着,饱读诗书的程映只想到俩字儿,好看,“不用,很快的。”
“多快?”姜泠言外之意是很困了,而且明天十点得归队,七点必须出发。
程映翻了下剩下的卷子和题册,“大概,两个小时。”
姜泠点了点手机屏幕,时间显示是11点02分,“我去搞点烧烤吃,估计卢溢也没睡呢。”
程映就看他穿着这身衣服,趿拉着拖鞋出了门。
老卢今儿跟朋友喝大了,他的倒霉儿子正在替他收拾残局,大朋也在,俩人骂骂咧咧地正打算烤完最后一单就打烊。
姜泠就这么出现,俩人不免一惊。
卢溢蒲扇一丢,油腻腻的手抓起一边的纸巾开始擦,“姜大神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泠甩甩手说:“别这么叫,今儿下午到的,还有什么剩下的给我烤点,再来听啤酒。”
大朋两手拎着塑料凳,问:“映哥呢?”
姜泠笑笑,“赶作业呢,写不完了。”
大朋说:“我在又一城看到他车,一直就停在那,电话也不通,问了卢溢才知道手机砸了,我都忙得抽不开身去关心他。”
姜泠兀自打开啤酒喝了起来,卢溢看他多少有点不自在,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你被淘汰了啊,所以回来了?哎哟,那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影响你姜大神的地位。”
姜泠剑眉一挑,笑露八颗牙,“我进决赛了,本周六大结局杀青。”
“大朋哥,帮我把剩下的都烤上!”卢溢大手一挥,“反正不烤也得报废。”
姜泠:“……”
卢溢确认自己反复擦过的手是干净的,抓住了姜泠洁白的浴袍,“映哥都去看过你比赛了,我有没有机会去啊,我自费!”
姜泠说:“好啊,明天你自己跟程映说,他会想办法的。”
卢溢嘴一撇,“那还是我想办法吧,他奶奶病了你不是不知道,”这就想到了后面还得花的大把大把钞票,“还是算了吧,去一趟需要好多钱呢,又是路费又是住宿费的还得吃,我看电视也一样,不去了。”
姜泠闷头喝光了啤酒,卢溢这失落的样子全是替程映难过,认识几个月和认识十几年的区别此刻展露的明明白白,卢溢更加知道程映的难,山水且有尽头,程映的难没有。
大朋问:“多少钱,哥哥我资助你们一点,小孩要去看看大世界,咱们不省这钱。”
姜泠说:“卢溢,再给我拿一罐,我渴。”
卢溢一伸手从冰柜拿了一罐,替姜泠打开,“最后一罐啊,别喝多。”
姜泠说:“知道了,想去自然有办法,哥怎么能让你失望啊,是不是?”
卢溢手托着腮,傻呵呵一笑,“那是你说的啊,”说着又转向大朋,“分两份,映哥那份给他多撒点辣。”
姜泠神色一闪,“不对啊。”
卢溢问:“什么不对?”
“他吃辣?”
卢溢笑着说:“这一片儿是不大吃辣,但映哥那个来历不清的好像从小就会吃,后来他有阵子肠胃不好,程叔叔就给他断了,也就平时偷着吃点儿。不吃辣的是你,他总交代我来着。”
姜泠若有所思,程映是在云南丢的,相隔千里之遥,他是怎么一个人到的元宝镇?元宝镇所在的湖城离上海已经不远了,难不成那时候的他都快找到家了却不幸出了事故?
还是在可以直达上海的元宝镇火车站门口!
“卢溢,你知不知道程映遇到程叔叔的确切时间?”
“不知道,”卢溢不假思索说,“那时候我肯定还没来这里,再说了,他是在我后边儿搬来的。你问这个干嘛?”
姜泠咬了咬下唇,说:“我想知道他花了多少时间。”具体说是花了多少时间吃了多少苦。
卢溢左脸一抽,完全不懂姜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