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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 4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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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间沾染的一点腥甜,让岁祖月不敢托大。
她将大晚上,过于讲礼貌的元神控制住,一翻身坐起来,抓住慕相玄的手腕察看情况。
他手背上的不夜花,从原本近乎透明,变得黑到发紫。
重瓣层层叠叠增加,花心浮现出诡异的形状,一眼望去,犹如凝视深渊,狰狞的邪气扑面而来。
岁祖月面色微沉,运转灵力,想要驱散那股邪气。慕相玄收回手,放出金乌,“邪气会通过灵力侵染到你,莫与之接触。”
金乌为太阳之灵,世间一切邪祟在其照耀下,无处遁形。
岁祖月早有耳闻,这两日看来,传闻不假,金乌连上古神的诅咒都可以驱散。
可是此刻,岁祖月面露忧色。
就在方才,邪花威力明显增强了,不知从何,得到了力量的提升。
而这只金乌。
显然年岁尚小。
慕相玄只打坐片刻,便睁开眼,手背疼的如活物在吞噬,他另只手盖了盖,遮住岁祖月打量的视线。
岁祖月心沉到谷底。
她在巫山藏书阁里,翻阅了不少书籍,对邪神诅咒有所了解。
不夜花重瓣越多,蕴含的邪力越强,幸而慕相玄封闭了灵海,否则根据古籍里记载的那些受诅咒者,十之八九,他已被邪气彻底侵染,坠入深渊。
“我无恙,”微亮烛光,慕相玄元神歪头看了看她神色,宽慰似的,轻声道,“可以解决,你不要担心。”
少年歪头,一副仔细打量她的模样,像极了拿捏不准岁祖月的情绪,想要凑近,确认一二。
岁祖月沉甸甸的心情,因这一下,灰飞烟灭,取而代之心猿意马起来。
慕相玄从小就跟小大人似的,在她面前.....不止在她面前,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现的沉稳淡漠,即便是幼年期,都没做过,这类带着点儿孩子气的动作。
通常是她趴在书案,歪头看他。
慕相玄低眸看书,要不一脸面不改色,任由她打量,要不伸手,正儿八经地纠正她的小脑袋。
意外看到慕相玄另一面,岁祖月心里痒痒。
她无法言喻地抿了抿唇,舔到嘴边,微末的腥甜。
心神摇曳之际,又连连摇头。
不对不对。
她怎么在慕相玄受伤受诅咒,封闭灵海,只剩个懵懂元神的时候,不为其担心,反而想东想西,有点乐在其中。
岁祖月暗自握拳,强烈谴责起内心的小人。
她在榻间蹭散的长发,经风吹过,几缕细软青丝飘过脸颊,岁祖月低眉咬唇,天生乖嚣而漂亮的眉眼,比案上烛火还灼人明艳。
慕相玄元神垂了垂睫毛,想要移开视线,她探出一点舌尖,舔了下嘴边猩红。
烛火里,本就瑰丽白皙的面容,因那尝腥的动作,添了分惊心动魄的邪气。
尝完她看向他。
慕相玄呼吸轻滞,手背又疼又痒,移开了视线。
双手抱圆,金乌重新现身。
不知寂月花对邪神有没有遏制作用,月神之物,与邪神同为上古神,大抵能相助一二。
岁祖月思量片刻,看了眼窗外夜色,带上舆图,出了门。
她前脚出门,站在廊间风中,后脚身后传来动静,本在打坐养伤的慕相玄,跟了上来。
少年跨过门槛,动作意外的磨蹭,面色有些不自然,靠近后,没有说话,只是有意无意,贴了贴岁祖月的肩袖,无声地与她挨蹭。
整个过程,一言不发。
岁祖月先是不可思议,继而低咳了声,腮帮微鼓地点点头。
“好,你跟我一起吧。”
慕相玄元神怎么,怎么像与她撒娇一样呀,岁祖月碰碰鼻尖,在轻贴与挨蹭里,脸颊微热地伸出手。
“那你牵着我吧。”
慕相玄明澈的视线落在上面,修长的手指握住。
“嗷——”
一道失声在庭院草木里响起,紧接着窸窸窣窣,藏匿其中的人想要跑路。
岁祖月用脚趾头都猜出是谁,“出来,我不动手。”
慢吞吞的,古小山顶着鸡窝头,钻出灌木,手里慌忙藏着什么,脸颊沾了墨汁,小心翼翼地打量岁祖月神情。
“少、少司,我在赏月呢。”
岁祖月一眼看到他所藏之物,上前夺了过来,熟悉的小册子,之前没收过一本,这家伙竟然卷土重来,死不悔改。
岁祖月卷起册子,敲了下古小山的脑袋,古小山捂着脑袋,委屈道:“少司说过,不动手的。”
岁祖月:“兵不厌诈。”
她教训道:“整日编撰这些东西,你要当说书先生,还是八卦王。”
古小山悻悻:“积累一点素材。”
他写的话本,在凡间可小有名气,主要是他胆大,仙界天君邵昊闻辛都被他写过,还有某某仙,某某少君......总之都是些仙人之间的狗血爱恨纠葛。
民间就喜欢看这些。
古小山还有正当理由,深沉道:“总要有一双眼睛,替凡间百姓睁开,窥一窥上界!”
岁祖月:六六。
还为民请命了。
她想翻翻小册子,估摸又是什么‘仙界少司夜访人间世子屋,霸王硬上弓!看,这就是我们神殿少司行事’一类的可恶杜撰。
一只手被拉着,岁祖月便吱唔了声:“没收,”
单手塞进储物袋。
古小山委屈地嘀咕道:“少司你要是喜欢看话本,我可以送给你几本。”
岁祖月:“我没那嗜好。”
话落,岁祖月突然想起刚才,在慕相玄房内书案上,随后拿起翻看的小册子,心头一惊。
当时她在走神,没留意这些。
那不是没收的上一本吗。
里面编撰了她在巫山的一些行径,把她写的又是和巫族少主深夜私会,又是和邵昊谨如何如何,当然还有和人间世子怎样怎样......就是个纯话本。
她给慕相玄元神备了许多书解闷,放在案上,拿的时候没注意,小册子混在了里面。
岁祖月猛地看向慕相玄:“你看小册子了吗?”
慕相玄动了动唇,反问道:“什么小册子?”
不同于真身的漆黑,慕相玄次身一双浅眸,月下明澈如水,因元神状态,自带一些空茫。
看来没有。
岁祖月松口气,“没什么。”
放下心,发现古小山身形气息隐匿的不错,她一时不留神,还真未发现他的存在,岁祖月招手,示意人凑过来,交代了个任务,戴罪立功。
古小山诧异又兴奋,听完挺直腰板,连连点头。
岁祖月摆手,待人离开,拉着慕相玄照舆图方向赶去。
慕相玄感受着掌心的温软,视线落在岁祖月后脑勺,又低头看向手背浓墨重彩的邪花,抿了抿唇,跟着走了。
应是中毒不浅了。
寂月花出世地点,在凤栖山北部,陨星崖,岁祖月与邵昊谨约子时前往,先察看地形与防守。
亥时她便赶到,想找找可趁之机,不曾想,有人比她还早。
邵昊谨一眼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顿了顿,嘴角冷挑。
记忆里,街边,红衣少女表情难以理解, “为什么要拉手,多腻着慌。”
呵。
怎么,突然不嫌腻慌了。
邵昊谨在树影里抱着手臂,想要嘲讽两句,嘴唇动了动,又嘲不出口。
岁祖月当时,还是伸手让他牵了。
她不太理解,好端端走在路上,为何要拉着,但看到他被拒绝后沉默,站在原地半晌,还是把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
女孩嗓音清越,带着点点嫌弃与无奈,“.....好吧,给你牵一会也不是不可以。”
她其实,意外的容易心软。
邵昊谨心情复杂。
装可怜与羸弱,对她极为有用,岁祖月很吃这套。
前世,他没少如此。
但人不可能装一辈子,何况,一味的装弱,永远得不到想要的。
邵昊谨紧抿了抿唇,视线从两人握着的手,移到慕相玄身上,眼神一下变得幽冷。
心软归心软,她心硬起来,玄铁石都比不过吧。
慕相玄察觉视线,眉眼平静地动了动长睫。
岁祖月担心被邵昊谨看出,慕相玄此时处在灵海封闭状态,将人往后挡了挡,“你的花妖呢,不在眼皮底下,不怕有危险?”
一听花妖两字,邵昊谨果然转了注意,沉脸道:“不劳你费心。”
陨星崖方圆十里,薛无咎派有重兵把守,岁祖月施法打开个口子,逐渐靠近,趁着夜深,一路来到陨星崖斜侧远峰。
月黑风高,狂风乱舞,树木吹的哗哗作响。
从峰顶望去,浓重漆黑的夜里,悬崖边,一点湛蓝幽光,犹若冰魄的花朵。
岁祖月相隔甚远,都察觉到花骨朵蕴含的强大魂力,原本打算只是察看,此刻忍不住心念一动。
先将寂月花夺来,再想办法让其盛开便是。
岁祖月默不作声地躲在石后盘算,慕相玄在她身旁。
岁祖月脖颈纤细白皙,睫毛在月下投落小片阴影,之前沾了他血的唇,夜里嫣红。
慕相玄端详了会,想取暖似的微微靠近。
凉冷的夜里,一点浅淡幽香,他喉咙微动。
落在身上的月色,在刹那,变得如火灼烧,慕相玄心口滚烫,手背不夜花犹如活了过来,重瓣紫幽,张牙舞爪。
慕相玄眼神暗了暗。
岁祖月跃跃欲试时,被拦了下来。
“喂——!”
狗狗祟祟的洛南天,从后方蹿出来,右手捏着个巫蛊娃娃,压低声音,后怕道,“你们几个在这是想抢寂月花?不要命啦!”
洛南天回客栈,发现岁祖月不见踪迹,用巫术一探,发现大致位置后,吓得立马赶来。
“快走,这里现在可危险的不得了!我小姨夫派了好多人看守呢!”
岁祖月听到薛无咎便冷下脸,她现在修为低微,还没有业火,不然她光明正大抢了,惹急了,丫的她让凤栖山易主。
“有什么不得了的,发现了打不过就逃.....抢完再逃。”
“不是那回事!”洛南天拍头扶额,想说什么,目光在慕相玄与邵昊谨身上转了转,有所顾虑。
他只想对岁祖月说,其余人哼哼了,不关他的事。
可岁祖月挑眉,一副要说就说,不说赶紧走的样子,洛南天踌躇半天,无奈摊手。
“我也是出发前,大祖父与我讲的,”洛南天低声道,“寂月花只是个诱饵,”
岁祖月皱眉,“拿神器当诱饵,薛无咎想要什么。”
手笔未免太大了。
慕相玄视线落在洛南天身上,后者犹豫一瞬,咬牙道:“为了寻到传说中,邪神留存于世的那缕魂魄——”
岁祖月和邵昊谨脸色同时一变,邵昊谨看向崖面冰蓝色的花朵,岁祖月沉下脸,冷哼一声。
野心倒不小。
难怪连神器都愿意拿出来当诱饵。
“现在知道了吧,”洛南天环顾四周,阴风阵阵,“邪神那缕魂若在世,定会前来,夺得寂月花修复魂魄,所以这里很危险,说不定邪神已经藏匿在暗处了!”
洛南天道:“趁早走吧。”
“他要引邪神来做什么,”念及魔神窟内的供奉,岁祖月冷声,“难不成与某些人一样,想要与之交易,不,看来所图高更大。”
“这我便不知道了,”洛南天如实道,“大祖父只是让我来盯看,若邪神当真现世,我得在场。”
说到这,洛南天有些骄傲,正要亮亮天选身份,岁祖月泼了凉水。
“如此,更不能走了,邪神作恶多端,倘若那缕魂魄现世,必不能坐视不管,”
上古神分为两派,邪神,归属与为祸苍生的魔神派系。
神殿对此有最高的严令,凡魔神派系出现,即便是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何况,想到慕相玄今夜突然加重的诅咒,岁祖月咬牙切齿。
什劳子邪神,殒了万年还做妖。
被风一吹,岁祖月打了个喷嚏,恨恨道:“来了正好,把那缕魂都灭了,什么诅咒都消失了!”
身为一出生,邪神选中的侍者,洛南天就算再喜欢岁祖月,也无法忍受,争辩道,“中诅咒之人,都是冒犯邪神的缘故!邪神才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那些人活该!”
“你说什么?”岁祖月眼神瞬变。
“我告诉你,你巫族供奉这等恶神,我已睁只眼闭只眼。冒犯邪神怎么了,你给我等着,我马上让神殿全部弟子,开始在世间寻邪神像,把与邪神有关的东西,全部铲除!你巫族供奉的那座魔神像,我亲手来!这寂月花我抢不过,毁了都不给你邪神留着!”
洛南天气急,身为侍者,他不可能任由邪神被人当面辱没。
洛南天面红脖子粗道:“你再这样,我就以邪神巫侍的身份诅咒你了!”
岁祖月:“来啊,你来诅.....唔。”
慕相玄从她身后伸来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岁祖月气头上,挣扎着“唔唔”了两声,示意把她放开。
慕相玄没有松开,反而另只手圈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一带,扼住岁祖月那些挣扎,低声:“冷静点。”
沉缓的声音传入耳中,岁祖月一顿,险些以为慕相玄恢复了,她停了动作,逐渐冷静下来,却不想,洛南天忽地惊声,仿佛被炸了老窝。
少年手背不夜花,层层叠叠的花瓣,洛南天数了数,十九瓣。
毛骨悚然。
“十九层已经封顶了,你怎么还没死!这不可能!”洛南天看着慕相玄,失声,“你不会就是邪神吧!”
岁祖月一顿,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情绪烟消云散。
她今儿非要了他小命!
这话传出去想害死谁!
慕相玄眼疾手快,将人牢牢按在怀里,一手捞腰把岁祖月强行带走了。
隔得老远,岁祖月还气急败坏的死死瞪着洛南天。
“唔唔唔——”
可恶,快把她放开。
让她教洛南天重新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