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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凡事论迹不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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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绝对不会是这样的。”
修罗王,降三狱,怖六道,是所有人提之色变的存在。
而如今人类平静的生活就是建立在,他们成功的围剿击杀了修罗王的基础上的。
他强大,聪明,狡诈,是黑暗的君主,是统御整个世界阴影的王。
憎欲天第一次见到他的那天,是一个落雪之夜,白发翠瞳的修罗王站在一片银白世界之中,伸出手接着飘零的雪花。
他有一双形状漂亮的丹凤眼,苍白的皮肤,俊美非常。
他就是人人都恐惧的入木三分的修罗王。
他的名字叫做。
玄玖良。
“我没见过这个人。”梅卜认真关切地说,“我完全不记得这个名字了。”
就算是失忆的话,如果被叫自己的名字心里多少也会有些感觉吧。
然而这家伙依旧是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
憎欲天是对情绪最为敏感的修罗,他能轻松的读出心情和谎言,然而梅卜没有说谎,也没有任何的特殊反应。
“梅会长,”憎欲天说道,“我想你也许并非是王,但是你作为正道之人,用这种法术,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梅卜伸出手,放在了陶可的脖子上。
“唉,”他微微偏了偏头,“需要坐牢吗?”
“应该不会。”陶可小声地说。
“那就没什么的啊。”他伸出手,淡淡的血色光晕从掌心透出,天目剧烈地疼痛了起来,一寸寸地从皮肤上剥离。
“梅会长,若是这个消息传出去了,你知道会怎么样的。”憎欲天说道。
梅卜思考了一会。
“是挺可怕的。”梅卜赞成道,“所以我应该把你们都杀了。”
憎欲天确定了,这家伙绝对不可能是王,如果王是这样的话,当年已经被他们打死了。
“如果这个少年说出去了。”憎欲天抬起手,指向了陶可。
梅卜偏过头想了想,“我可以付他封口费。”他回答道,像极了不想让试卷空着的学生。
憎欲天感觉到了一口老血不上不下。
“所以你为什么不付我们封口费!”憎欲天问道。
“因为你们人太多了,我没有那么多钱。”梅卜义正词严地说道。
憎欲天知道这家伙根本没有说谎。
他的脑子应该是平滑的吧。
他有脑子吗?
这绝对不可能是他敬爱的王。
绝对不可能。
梅卜丝毫没有被他的负面情绪所干扰,他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情,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一半眼睛,在月光之下留出一块小小的阴影。
王绝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憎欲天想,王是完美的,不会露出这种空白的,呆滞的神情的。
更重要的一件事是。
梅卜的身上没有王的杀气和血腥味。
他的气息是空白的,凝固的,就像是一团被永远羁留在了某个晴朗的夜里的空气。
然而他的血液,他的法术,他的其余的一切都在叫嚣着,他就是王。
梅卜抬起了手,拍了拍,然后明快地说,“这样估计就好了。”
陶可抬起了手,摸了摸后颈,这个人甚至不认识自己,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做这种惹人怀疑的事情。
如果被知道了他可能就是传闻中的修罗王,陶可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那梅卜绝对会被八方围剿的。
如果自己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别人的话,如果这个安静的夜里有人在偷听的话。
梅卜相当于亲手毁掉了自己现在的生活。
他虽然很古怪,但是还算受人尊重。
“为什么?”陶可忍不住问道,“这样也太冒险了吧。”
“我能感觉你很不想做什么灭杀天啊。”梅卜平淡地说,他观察了一会陶可,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感觉还不错。”
“你这样要是被别人知道了。”陶可说道。
梅卜思索了一下。
“白赫卿说,凡事论迹不论心。”他从容地说,“所以我觉得应该没有问题的。”
不,不是所有人都会这么想的,陶可忍不住想,而且白会长为什么要托付他,莫非白会长也怀疑他了么?
白赫卿打了个喷嚏。
谁在想她,还是夜里太凉了,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她在放风这方面一贯有独到的见解,应该没有人靠近这里。
“您觉得,梅会长是修罗王吗?”楼茗钰轻声问道。
“不知道。”白赫卿轻声说道,“但是我觉得他不是什么坏人了。”
“他不是需要竭力克制自己残杀的天性么?”楼茗钰低声说,“我倒是觉得很有可能,是当年的修罗王没有死去,失去了记忆,就变成了梅会长。”
“这也只是有可能。”白赫卿挥了挥手,“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法庭,会因为可能来判决吧。”
“我只是说,也许我们应该提防一下梅会长。”楼茗钰说,“白会长很偏袒他呢。”
“没有这回事。”白赫卿反驳道。
她沉默了一会,“我不可能偏袒修罗王的。”
“我的父亲就是讨伐修罗王才死去的。”白赫卿淡淡地说,“辞别我母亲去参加讨伐的时候,我母亲怀孕了。”
“他虽然捡了一条命,但是我还没有五岁的时候,他就衰老如八十老翁了,然后在我六岁生日之前就死去了。”白赫卿轻声说道,“因为我母亲怀孕了,所以没有去参加讨伐,否则他们都会得到这样的命运。”
“然后呢?从来没有见过您的母亲的样子。”楼茗钰问道。
“我十岁的时候死了。”白赫卿说道,她打了个哈欠,“因为家里进了个贼人,想要偷我父亲留下来的那把琵琶。”
“结果琵琶丢了,我母亲死了。”她坦然地说,“所以我绝对不可能对修罗王有什么好感的。”她笑了笑,“那我得有多贱啊。”
“可是如您所见,梅会长和修罗王生的一模一样。”楼茗钰轻声说道,“除了发色和瞳色。”
“这世界上的术法是很多的。”白赫卿说,“而且如果修罗王是这种货色的话,我的父亲绝对不可能死去的。”
白赫卿垂下了眼睛。
她承认刚刚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她的心脏停跳了一拍。
她这一辈的修士,很少没有人对修罗王这个名字没有心理阴影,他们的家庭大多都在这场劫难之中或多或少的受到了伤害。
谁不憎恨恐惧修罗王呢。
梅卜抬起了一只手,憎欲天闭上了眼睛,“如果你真的可以下手的话,你大可以把我们都杀了。”
“其实我不想的。”梅卜诚实地说,“如果你们不说出去的话,我也不想麻烦的。”
梅卜实际上是个不喜欢杀生的人,白赫卿一直知道这一点。
他虽然很喜欢切磋。
但是他对让活生生的东西失去心跳和呼吸,一贯有一种不由自主的恐惧。
他是个缄默的,不会看眼色的,不会读空气的,也没有正常人三观的,但是对春日暖阳和这个世界上所存活的万紫千红保有某种天然的感激的。
植物一样的人。
简称植物人。
虽然这么说很有歧义,但是他的确是这样的一个人。
白赫卿觉得自己应该算比较了解他的人。
如果梅卜说自己不是修罗王,连自己都不愿意相信的话。
那他未免太可怜了。
人类的世界就是这样的,即使这个人真真正正板上钉钉的罪大恶极,那么在砍下他的脑袋之前,也会让一个完全相信他的律师送他最后一程的。
锁链缩回了地面,梅卜看着血色的满月,出着神,而陶可拉着他的衣服,“不走么,梅会长。”
“啊,走吧。”梅卜说道,他踩着古旧的陶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
“如果说我是修罗王的话,是不是就有很多钱了。”他咕哝道。
“还会有很多女人。”陶可附和道。
“那其实也挺好的。”梅卜认真地说。
“所以你是修罗王吗?”他听见了一个少女的声音,他抬起了头,看到了站在路的另一边的白赫卿。
“我带了两个人望风,没有人靠近的。”白赫卿简短地说,“所以你觉得你是修罗王吗?”
梅卜摸了摸下巴。
他想了好一会。
“说实话,修罗王能干的法术我基本上都能干。”梅卜认真地说,“但是我知道一件事。”
“就是我不是个修罗。”梅卜轻声说道,“如果不是修罗也能当修罗王的话,那倒是有可能的。”
“这副身体来说,的的确确是个人类。”梅卜说。
“但是修罗很多都是从修行之人变来的。”白赫卿说,看着他的眼睛,“会不会是修罗王受伤之后变回了他还是人类的样子。”
“不会的。”梅卜说道,“我去看过牙齿和体检过,看看还能不能长高,我的骨龄只有二十多岁。”
“而且,”梅卜思考了一会,“我虽然没有关于自己身世的任何记忆,但是我的确是第一次活着。”
“虽然感觉证据并不充分。”他伸了个懒腰,“但是我觉得自己真的不是。”
白赫卿跟了上去。
“你很介意这件事吗?”梅卜说道。
“还行吧。”白赫卿轻声说道,“如果你是,你打算怎么办呢?”
梅卜思考了一会,“肯定会努力当的。”
白赫卿笑了一声。
“我真的会努力的,虽然说效果不一定好。”梅卜补充道,“所以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白赫卿轻轻地出了口气,“我相信你。”
“不会是什么草菅人命的坏人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