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甘之如饴 3 ...
-
初春的天气，白日时万里无云，入夜大雨便转瞬间倾盆而下。
妖皇宫
透过窗棂，屋内烛火照耀不到的阴暗处，墙角的芭蕉叶被瓦楞上流下的的水流拍打，余微尘听着声音，已经想象到那芭蕉叶应该是怎么样的一副惨状。
“君上，初春夜雨湿寒，还是不要在窗边站立过久。”
梳着流云发髻的小妖侍跪在几步之外，手指微微扣着地上的毯子，说话声音充满了胆怯。
白日君上还兴致勃勃的拉着云初姑娘去后山放纸鸢，怎的半日之后回宫到现在，君上就再没有好脸色。
余微尘也不知怎的，邀请云初一起放纸鸢，明明是他期望已久的事情，但自步入后山起，脑中闪过的竟总是余微凛那张冷若冰山的脸，惹得他再没有心思陪云初玩闹。
“他还跪着？”温润的声音响起，余微尘推开窗棂，伸出的手瞬间被打湿，寒凉的雨水顺着手腕流入袍袖，激起一身凉意。
如此迅疾的夜雨，那芭蕉也不知能否挺到明日。
“回君上，奴不知。”小妖侍头紧紧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罢了，你下去吧。”余微尘收回沾满雨水的手，想余微凛一向目中无人，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条口谕就真的静跪思过。
雨势越来越急，敲打着屋顶的青黑瓦片，余微尘摩挲着腰间那形似一截骨头的琉璃挂坠，墨绿的眸子微阖。
半晌，唤来侍从，吩咐道“明日一早，去影御阁传我口谕，免去余微凛静跪之罚，让他来见我。”
——————
影御阁
“徐公子！”
徐晏清刚回到阁内便被阁中管事拉住。
“徐公子，你快去看看阁主吧，下这么大的雨，阁主跪在那是一动未动啊！”
“大人还在跪！”徐晏清闻言瞪大了眼睛，一把揪住管事胸前的衣襟“这雨都下这么久了，你也不去劝劝！”
管事握住徐晏清的手腕支支吾吾“我们这些妖奴也不敢上前啊......老奴一直在等公子你回来啊......”
连天的雨幕砸向地面，溅起了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宛如飘渺的白纱，这雨少说也下了两个时辰......
“废物。”徐晏清想到余微凛在雨中跪了两个时辰，银牙紧咬，一把甩开碍事的管事就冲进了雨中，全然不顾管事在身后的呼喊。
“哎！徐公子，伞！”
隔着老远，徐晏清就看到余微凛一如白日离开时的样子跪在那里。
白日匆忙间披上的外衫在这暴雨面前没有丝毫作用，单薄湿透的衣衫紧紧的贴在余微凛微微发抖的身上，雨水流过紧闭的眼睛和高挺的鼻梁，流过紧紧抿住的毫无血色的唇，在下颌汇聚。
“大人！”
徐晏清二话不说就跑到余微凛身边，伸手就要将他捞起来。
“晏清。”余微凛睁开眼睛，声音虚弱，抬手阻止了他的动作，却是自己身体一晃，险些倒下。
“大人！”徐晏清双膝跪在余微凛身边，扶住他的身子，声音暗哑颤抖“晏清不知您和妖皇到底是有什么过往，但是您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一切，没有一件不是为了巩固妖皇的统治！而那妖皇是怎么对您的！您这是何苦啊！”
“晏清，不可妄言。”余微凛低着头，视线有些模糊，久跪不起，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在慢慢凝固，全身冷硬好似脱离了掌控。
悔否？
疼否？
欢喜否？
这七年间，他也曾数次问过自己，如果当初没有给余微尘喝下墨非白的七境，如今又应是何光景。
“所有的事，都是我心甘情愿。”
徐晏清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紧紧的抓着余微凛的手腕，眼眶微红“我不管什么心甘情愿，我的命是大人救的，我只做对大人好的事情。”
抬手轻轻拍了拍徐晏清的手背，余微凛似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救你，便是希望你日后能为自己而活，仅此而已。”
“属下只愿陪伴大人左右。”徐晏清摇头，手上用劲想将余微凛扶起来“大人别跪了，您身体虚弱还没有恢复，不能这样跪下去！”
余微凛和余微尘蜕皮期是同一天这件事鲜少有人知晓，每年此时徐晏清都不离左右，前几日也不知怎的，余微凛原形刚褪完皮就急匆匆化形直奔妖皇宫而去，回来身上就添了一道伤口。
徐晏清见如何劝说皆无效果，自暴自弃的膝行至余微凛身侧，用自己的左肩抵住余微凛的右肩。
“既然大人不起，那属下就陪大人一起跪着。”
“莫要......胡闹！”余微凛强压下喉间的腥甜，微怒道“回去。”
“大人方才说要我为自己而活，这便是属下的决定。”徐晏清说着左肩明显感到余微凛的卸力。
捂住胸口缓了口气，胸口的阵阵钝痛，混杂着冰冷刺骨的寒意撕扯着余微凛的神志。那些陈年旧伤此时也痛如针扎一般尖锐却又丝丝入骨。
腹部新添的刀伤撕裂，暗红色的鲜血缓缓渗过纱布，被冷雨打落在坚硬的石板上绽开刺目的红。
这场雨，不知何时能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