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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甘之如饴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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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雨终是下到了次日清晨，徐晏清看着面无血色的余微凛，几次都悄悄伸手轻探他的鼻息。
“大人？大人？”
朦朦胧胧间余微凛听到有人在叫他，但是他实在无力睁开眼睛，只能艰难的发出一声气音
“嗯......”
徐晏清听到余微凛的回音，一直悬着的心落下一半，颇为吃力的支撑着余微凛的身体，抬头看了看天边渐起的朝阳，轻声道“大人，天亮了。”
余微凛缓了缓，强撑着睁开眼，墨绿的眸子黯淡无光。他已经分不清四肢百骸的痛楚分别来自于哪处了，严重的失血让他头昏目眩，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倒，但相对的伤口也不再渗血。
“抱歉……连累你了……”余微凛抬手握住了徐晏清那都能拧出来水的衣袖，嘴角好似自嘲一般轻轻勾了勾。
“晏清会一直陪着大人！”
天光大亮，阁中人员也开始忙碌起来，却没有一个人敢前来此处，四周冷冷清清，只有屋顶飞檐上缓缓滴落水滴的声音。
妖皇宫中的侍卫来时看见余微凛面朝玄铁大门而跪，吓得顿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虽然手持妖皇口谕，但那可是余微凛——影御阁主，妖皇的同胞兄长，是先皇下令面圣免跪的存在。更何况影御阁主的嗜血无情那是出了名的，怎可接他的跪拜。
“阁主大人，妖皇口谕，免去影御阁主长跪思过之罚，即刻入宫面圣。”侍卫膝行至玄铁大门前，双手叠放在左右肩头，微微行礼。
“……余微凛，接旨。”艰难的直起身体，余微凛的声音低不可闻。
侍卫抬眼打量了余微凛几眼，再次躬身“既如此，在下回宫复命了。”
待到侍卫离开，徐晏清便稍稍活动一下酸麻刺痛的膝盖，曲起一条腿半跪而起，刚想伸手捞余微凛起身。
却只见余微凛顿时脸色惨白如纸，眉头紧皱，身体瞬间蜷缩跪地，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捂住嘴巴，另一只拄向身前的青石板地面，再也压抑不住胸腔之中的气血翻涌，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流淌而下。
呼——呼——
余微凛恍惚间听见自己的呼吸犹如破败的风箱一般，徐晏清的呼唤好似远在天边模糊不清，唇.齿喉间满是他厌恶至极的腥甜，眼皮逐渐沉重，拄着地面的手渐渐无力。
在他阖眸的前一秒，迷茫间看到徐晏清慌乱的伸手扶他，最后一丝神志吊着余微凛，即使眼前已经一阵阵的发黑，却也在倒在徐晏清臂弯里那一刻轻声呢喃“妖皇宫......”
余微尘还在那里等他。
而后余微凛就彻底合上眼睛，意识远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人！大人！快来人啊！来人去请宋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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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皇宫
余微尘坐在书房内，手中提着上好的狼毫笔，铺纸研磨，落笔却不知怎的写下一个“凛”字，待缓过神看到自己所写，不由得恼怒，顾不上墨迹未干，抓起纸便揉成一团扔到一边。抬手又看见满手的墨渍，心中那无名的烦闷愈发强烈。
“派去的人还未回来？”
妖奴蜷缩在角落里，听到君上发问，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一个略显年长的妖奴起身，端着刚刚沏好的清茶放到余微尘手边，开口“回君上，许是路上耽搁了。”
余微尘也无心练字，扔下狼毫，抬手端起茶碟，刚要送及嘴边，心口突然一阵刺痛，手中的茶碟摔落，热茶全都泼在了衣衫下摆。
“奴该死！”
余微尘捂住胸口，对于着突如其来的刺痛心中满是不安，看着跪在脚边瑟瑟发抖的妖奴，抖了抖沾满茶渍的衣衫下摆，留下话语起身离开。
“再派人去影御阁看看，余微凛怎么还不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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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御阁
“宋医师！大人他到底怎么样了！”徐晏清在房门外急得团团转，看见宋鹤卿推门出来，急忙上前询问。
狭长的桃花眼瞥了一眼徐晏清，宋鹤卿将手中的药方拍到徐晏清胸前，没好气的说“按照这个方子上的药去抓，去伙房用紫火熬药。”
徐晏清接住药方，扫了一眼大致的药材，转身欲走，却听宋鹤卿不紧不慢的添了一句“紫火猛烧变成汤状再端过来。”
“为何？”徐晏清脚步一顿，宋鹤卿给的这个药方和之前并无两样，其中有一味奇药必须要经过紫火慢慢熬才会化成粘稠的糊状，这还是宋鹤卿当时再三叮嘱的，说此时药方的药力被全部激发，服用最为适宜。
“糊状的当然是最好的。”宋鹤卿说着颇为惋惜的摇摇头“但是你们家阁主不争气，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什么意思！大人怎么了！”徐晏清闻言瞪大了眼睛，撩起鸦青色文竹暗绣衫的下摆，三步并作两步就要去开门。
“哎呀！我的祖宗啊！你可不能进！”宋鹤卿连忙拦住他，扳过徐晏清的身子就将他推离房门“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们家大人支.撑不住了，化成原型了！懂了吗！糊状的我喂不进去！”
徐晏清顿时眼眶就红了，妖只有在受到极大的伤害，损害根本之时，才会变回原型，大人他......
“行了，赶紧去吧，你家大人等着呢。”
宋鹤卿站在房门前，看着徐晏清急匆匆离开的背影，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进入房间，挥手在屋内布下屏障，外界吵杂喧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走到床前，只见一条成年人小臂粗细的玄蛇盘踞在锦被里，通体漆黑的鳞片，腹部的几块鳞片翻卷，露出里边猩.红的血肉。墨绿的竖瞳此刻紧闭，蛇头上有两只未成形的淡红色犄角。
九幽王蛇，是天界的龙神一时犯错和地界的一只九幽蛇妖的结.合所出的龙蛇混血，因着有一丝龙神血脉，所以生来就头带两只未成形的犄角，却终其一生无法化龙。
九幽王蛇的蛇尾处有一条十分鲜艳的红色竖纹。但是宋鹤卿眼前的这条九幽王蛇却并无红纹，只因着余微凛有他必须要守护的人，为了确保出现危险他能及时出现，余微凛生生斩断了自己的尾骨，只为制成琉璃法器送人，只为心爱之人遇险他可以立刻察觉。
看着余微凛的断尾处，宋鹤卿不由得再次叹气，断尾之痛，犹如剥鳞挖骨，堪比筋脉重塑，绝非常人所能承受，哪怕是余微凛，也是险些丢了性命，昏迷了七天七夜，被宋鹤卿生生从阎王爷手中抢回来。
宋鹤卿从怀中拿出白玉瓷瓶，这是他耗时百年炼制的保命丹药，只此五颗。然而这七年间，四颗丹药都进了余微凛这张口中，如今这最后一颗也保不住了。
丹药离开瓷瓶，顿时满室的芬芳药香，掰开蛇口，宋鹤卿将手中那颗温润洁白的丹药塞了进去，拿着空空如也的小瓷瓶坐到床边。
这七年间，宋鹤卿是亲眼看着自己的好兄弟是如何从年少时的意气风发，俾睨天下的妖皇大皇子，变成如今这个只能待在这个肮脏的影御阁，拖着残破的身体，为着心爱之人默默肃清妖界的余微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