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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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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迟甦扬手关灯,屋子里忽地暗下来,城市蛰伏的夜光透过浅蓝色窗帘,沈听变成了一个有些俏皮的影子。
瞿迟甦清了清嗓子说:“你明天还要早起。”
那个俏皮的影子又动了一下,从瞿迟甦的角度看,那是沈听惯有的,一着急就小幅度挺胸的习惯。
“我可以明天在车上睡,飞机上也可以。”沈听诚恳地说。
瞿迟甦沉默片刻,他扔了毛巾,忽地向床上那个影子扑去,亲亲他的脸,又咬了几口他的肩膀,头埋沈听的肩窝里,闷声笑说:“怎么这么烦呢!”
沈听拍他的背,瞿迟甦不说话。
过了会儿,瞿迟甦还是不说话。
“你有点焦虑吧?”沈听开着玩笑问。
“对啊。”
沈听有点心疼,出国是他一个人决定的事,他说走就要走了;家人朋友都不能左右他的想法。瞿迟甦从得知这个消息,就一直无条件地支持他。他安慰了母亲,安慰瞿老,甚至连虞洁都说过几句温馨得承诺,可就是这样一个跟他关系最密切的人,沈听似乎一直忘了在意他的感受。
“你真的不做吗?”沈听小心翼翼地问。
瞿迟甦又狠狠咬了他的肩膀,沈听闷哼一声,“你还担心我跑了吗?”
瞿迟甦没说话,脑袋在他肩膀拱了两下,似乎在回答。
沈听刚被咬了,没好气地说:“我才比较担心吧,你长成这样,身边还总是莺莺燕燕的,我去那儿那儿男人女人都比我高,我能跟谁跑。”
瞿迟甦:“你真没良心啊?我爸妈从小就教育我要从一而终,我反正就认定你了,你担心什么。”
这么——这么守男德的吗?
沈听一时不知道该回应什么,又听瞿迟甦絮絮叨叨地讲:在外不要跟陌生人说话,天黑前一定不要出门……
他就这样迷迷糊糊闭上了眼睛。
翌日醒来,日光已经照进了房间,瞿迟甦已经醒了多时,他微阖眼观察自己的爱人;只见沈听舒服地翻了个身,听到闹钟后缓缓睁开眼,他眉目温暖,眼神温润。
“迟哥。”他说,“我送你枚戒指吧。”
“什么?”沈听叫得他心中迷糊。
沈听坐起来,从床头柜拿出了个小小的盒子,“跟你吵完架买的,本来还以为我俩吹了,送不出去了。”
他拿出戒指自顾自地套在瞿迟甦的手指,狡黠一笑,“大小合适,我还是有点本事的。”
瞿迟甦怔愣着由他摆弄,把无名指伸到眼前看了又看,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只有一个?”
沈听挠挠头发,不好意思地说:“比较贵,而且我平时上班戴也不合适。”
“那刚好。”瞿迟甦反过身去拉另一侧地床头柜,拿出一个红色的绒布盒子,里面是个金叶子吊坠,“你婆婆送你的,戴了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他把吊坠给沈听戴上,乘机在沈听脖子上蹭了几把。
两人腻歪了一阵,瞿迟甦才开车送他去医院。
和拍纪念照那天不同,今天的医院大门又挤又乱,来送行的家属络绎不绝。
沈听穿上了那件蓝色冲锋衣,微长的刘海垂在前额,像个学生被瞿迟甦领着往前走。
瞿迟甦一手拉着沈听的胳膊,一手拖着他昨晚打包的沉重行李乡,穿过人群,把箱子塞进大巴的行李舱。
沈听在人群中贴着瞿迟甦的耳朵江湖,“迟哥,等我回来。”
瞿迟甦看着他的眼睛,点头微笑。
医院以这样杂乱的背景,又再拍了一张照片,配上文案:英雄出征。
图上不起眼的角落,沈听和瞿迟甦亲密地贴耳私语。
出发的号角吹响,沈听背上黑色双肩包,透过车窗玻璃冲瞿迟甦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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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后,瞿老正在医院的病床上看虞洁的视频,有人在外面扣了两下门。瞿老以为是护士,随口应了声。
“老师。”来人是孙义,这是他第一次来看瞿老,他自知在这儿讨不到什么好脸色,自己找了椅子坐下。
瞿老果然瞥了他一眼,又低头看视频了。
“老师,听说你之前就是看这些太激动了才住院的。”孙义哪有那副长袖善舞的样子,尽挑着难听的话说。
瞿老闻言收起平板,面无表情道:“你来干什么?”
“叙叙旧。”孙义把椅子拉近了,“老师,沈听在厄国表现很不错,听说实验进展得很顺利。”
瞿老给他翻了个白眼。
“老师,你把资料给他了?就像当年给我了一样。”
“你不是知道了吗?他没要。”谈到这个,瞿老趾高气扬起来。
“呵。”孙义苦笑了声,“你相信的人从来都不会出错,就连当年那不靠谱的虞志南你也愿意相信他。”
“你搞错这个关系了。是他们值得信任我才相信他们的。”瞿老说,“况且那是瞿沁愿意相信他,你说到底还是对瞿沁有介怀,这丫头都走这么久了,院长你也当了这么久了,又何必做这些不痛快的事!”
孙义不再说话了,他这一生,在外人眼里无疑是成功的,他站在了学术的顶端,享受着世人的敬仰。可他五十岁了,至今仍未娶妻生子,他仍然记挂着自己的初恋爱人出趟国将他抛弃的事。
为什么了,他想,他一直很努力,他几乎做成了瞿桓最得意的弟子,为什么瞿沁不满意?
除了一件事,他叹了口气,似乎比年近八十的瞿老更显老气横秋,他说:“老师,当年的事是我的错,沈听应该已经发现了,但他没有揭穿。”
当年也是这样,瞿老虽然为人严格,但对几个学生都很好,有什么资源都会放给他们。瞿老从厄国回来就把这份资料给了他。那时记录数据还不像现在这么严格,他记挂着异国的恋人,不知怎地,那些数据就遗失了一部分。他便自作主张地将它补齐了。而瞿老当年为了瞿沁在国外定居的事,闹得头疼,也没有反应过来。
那篇文章也是很多年前发的,这些年这一块的研究像贫瘠的荒地,也就没人发现。他是第一作者,瞿老是通讯,这两人如今在圈里的咖位,无疑是则惊爆性的新闻。
如果沈听看过这个东西,他无疑会发现的,但他对这件事保持沉默。
“这个孩子就是心软。”瞿老缓缓说。
“那是你有家属光环。”孙义又挂上谈判时的笑容,得心应手地说:“我混到现在都是靠宣传,骗骗外行就算了,业内都知道,你瞿老站的更远,看得更高,你都不怕,我自然也不怕。”
言下之意是:沈听顾念他是瞿迟甦的爷爷,也不会把他们曾经学术造假的事说出来。
“我还真的不怕。”瞿老一哂笑,“我老了,早就不在意这个了。现在多少孩子看着我们的视频,学着我们的课走进这个行业;我真没办法做昧良心的事。”
瞿桓自己也觉得很奇怪,平常跟孙子孙女生生气就能进医院的自己,竟还能当着孙义这么平静地说话。
他又说:“如果你是觉得我怕这个,想借这个来要挟我卡沈听,那实在没必要。我不能糟蹋好孩子的工作。况且你那个事,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我也有责任,这些年憋心里也很难受,你要公布,要鱼死网破,我还巴不得呢。”
孙义捏紧了拳头,对上软硬不吃的瞿桓,他的谈判宣告失败。
他悻悻离开,又被瞿老叫住,“孙义,我的女儿并不是因为虞志南才离开你的,她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她早就想跟你分了,只是一直在顾念你那可怜的自尊心。”
“你到现在还是没有一点长进。”瞿桓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