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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第 10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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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罗马王廷的追捕，他们的势力渗透进行得举步维艰，因为招纳不到信徒，便也没有钱，他们的日子也过得特别辛苦。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不知为何，这几年来的夏天总是格外短，即使到了夏天，温度也不高，只够暖洋洋冻不死人的程度，按理来说还是秋天，人们就已经早早换上了冬天才穿的托加。
阿格里帕身上的伤开始结痂了，已经能够自如活动了。
清晨，他早早起来给做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饭，奈特顶着黑眼圈搀扶着门框来到了厨房，在门口就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么累？”阿格里帕明知故问。
奈特叹了口气，他忍不住说：“想了一晚上下次演讲的地点，还要做好随时被士兵抓走的准备，现在演讲实在是太难了。”
阿格里帕也觉得有些愤愤不平：“很久以前，任何人都可以在广场演讲，没有人会因言获罪，但是现在……唉……罗马真是越过越回去了。”
奈特说：“演讲被打压只是一个引子，他导致的危害是更深层次的，没有人敢再演讲，人们的思想被进一步禁锢，思想上的禁锢会导致文明的退步，他会产生的次生灾害是更加可怕的。”
阿格里帕听得似懂非懂：“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没有办法。”奈特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慢慢熬吧。”
“也只能这样了。”阿格里帕说，“唉，先别为那些事烦心了，来，我给你做了我们家乡的早餐，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尝尝看。”
“你家乡的食物？那我可一定要尝尝看了。”奈特的金色眼睛登时就亮了，他举起汤勺便急急忙忙往嘴里送，吃得有些着急，一边吃一边叫唤：“好吃！好烫！好吃！”
阿格里帕微眯着眼睛看着奈特，确定他切实吃下那些东西。
“你慢点，还有好多呢。”阿格里帕说。
不知为何，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平静得多。
原本以为会舍不得，会惊慌失措，会心跳如雷。
可没想到，真到了做这事的时候，竟然会这般平静，一点多余的反应，一点情绪的起伏都没有。
似乎，本就该如此。
这是他早就该做的事，并且为这事做了这么久的准备和演习，也该如此平静了。
尝了一口又被烫到后，奈特就学聪明了，打算放一会儿再吃，等待的空隙里，他突然抓住了阿格里帕的手，说：“阿格里帕，你知道吗？虽然我们现在的日子如此凄苦，吃了上顿不晓得有没有机会吃到下顿，但是我却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幸福过，谢谢你，这都是你带给我的。”
阿格里帕的心蓦地便收紧了，他惊讶地抬起头，望着奈特，眼眶里盈盈有泪光闪动。
奈特的眼眶里也有些湿润，莹莹的光像稀碎的宝石一般，不知是感动的，还是被食物的热气氤氲起来的。
只差一点，阿格里帕就要心软地说出一句让他先前的努力全部前功尽弃的话，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堪堪忍住，朝着奈特微微以笑，说：“我也，觉得很幸福。”
话音刚落，一颗眼泪便自阿格里帕的眼角滑落，滴到了奈特的手背上。
阿格里帕低着头，记忆慢慢上涌，他说：“你在，梅塞纳斯也在，芝诺姐也在，让我觉得很温暖，是有家的，这让我想到了我从前的家。”
“哦？”奈特一下就被阿格里帕吊起了兴趣，道：“给我聊聊你的家人吧。”
阿格里帕牵强笑笑，接着说：“我们家以前也是一个大家庭，有我，妈妈，哥哥姐姐还有两个妹妹和一个弟弟，在最后一个弟弟出生没多久，爸爸没了，又过了没多久，妈妈也不在了，就只有哥哥姐姐照顾我们几个臭小子和没有断奶的弟弟，后来，哥哥姐姐也也相继离开或者逝去了，就只剩下我一个人照顾弟妹。
“那时候可真苦啊，自己都吃不饱，还要给几个弟弟妹妹找吃的，可苦也没处说，因为身边的人好像都是这样在过，小孩生下来就会很快死去，能够长大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就算有幸长大，也会因为各种飞来横祸突然就没了性命，怎么也吃不饱，不知道未来要干什么，似乎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只能看到眼前的一顿饭，总也活得浑浑噩噩，像只牲口一般。
“可后来，弟弟妹妹们一个个都死去了，直到最后一个妹妹死去，我最后一个亲人死去了，我一个人在我们一家人曾经栖身的那破破烂烂的避雨棚，心想，曾经觉得再苦的日子好像都没有现在这样凄苦，什么都没有，没有负担，没有责任，也没有人爱。
“那时候我就想，等到十三岁我就去死，没有原因，就只是想在那年去死。可是那年，我遇到了你，要不是因为你的那些精彩的演讲，我恐怕到死也悟不出来，我迄今为止的所有苦难，都是源自于你这个不称职的国王。”阿格里帕扭头，望向奈特，已经是泪流满面。
“你……”奈特的脸上露出震惊，但很快，他脸上的震惊就被痛苦所取代，掐住喉咙挣扎着瘫倒在了地上。
“很意外吧，我竟然知道你就是罗马的国王奥古斯都，你说巧不巧，庞培说要你做他的妻子的时候，我正好在广场上，所以记得你的脸。”
阿格里帕依然安之若素地坐在椅子上，望着奈特，说：“在洪水那会儿，遇见你之前，我本来是想不久后就去死的，但我遇到了你，我就想，我死之前可以搭上一个国王，实在是一件再划算不过的事。”
从前的奈特，在吃任何陌生人给他的东西之前，都会先确认别人尝过了自己才敢吃，而现在，他已经对阿格里帕全然信任了，所以阿格里帕这次才能下毒成功。
毒性发作，奈特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在听到阿格里帕说的话之后，明白了阿格里帕是真的想要杀他，他涨红了脸，嘴角渗出黑血，却还是拼了命地往门外爬去。
阿格里帕尤坐在椅子上自言自语，他低下头，捂住脸，想要制止自己没出息的泪水，他说：“没用的，战士们都被我支开了，谁也救不了你。”
可奈特并没有听，仍旧是继续往外爬。
阿格里帕便继续说道：“其实你这辈子也该知足了，享受了那么多年的荣华富贵，也没遭过什么罪，死了还会有很多人会怀念你，够本了，你放心，等你死了，我会给你下葬，不会让你曝尸荒野。”
想到这里，阿格里帕的心头悲凉更甚。
他要死了？尤利乌斯这个人要永远的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就像他从前失去的所有亲人一样，死去，再无痕迹，连个缅怀的凭证都不能有了。
未来自己突然再想起他的时候，会再像现在，像此时此刻一般，痛苦得五脏六腑都拧成一团，连呼吸都困难吗？
尤利乌斯，导致了自己生命一切悲剧的源头，又给了自己那么多温暖温馨的火苗，就此，要从世界的世界彻底消失了？
阿格里帕望着自己的双手，这双手，在不久前才刚给尤利乌斯做过早饭，刚刚还被尤利乌斯的手握住过，一切都那么近，那么真实。
现在，不久后，尤利乌斯的生命就会消失，那个会动的，会带给自己快乐的生命体就会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湮灭。
阿格里帕只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就像自己的最后一个亲人死去的时候一样，他总觉得不真实，总会看到他们喜欢的东西的时候突然想起他们，又会突然想到，啊，他们已经不在了，永远不在了，喜欢的食物他们不会再吃，喜欢的东西也不会再与自己分享了。
这个人，这条生命，这段记忆，永远的从人世，从你的脑海剥离了。
越想，就越是痛苦到连呼吸都在疼痛，整个人都缩成一团，至少希望能够好呼吸一些。
也许他不是舍不得，只是不想接受自己未来的世界有所变化，缺了一角。
阿格里帕在屋子里默默垂泪，一直过了很久才缓过来，半晌没有听到门外的动静，他察觉到有些异常，慌忙站起身，去查看奈特的情况。
他在屋外寻找了一圈，竟然遍寻不着奈特的踪影，一时间慌了神。
“不会的，那毒效力很猛，必死无疑，他不可能逃得了的。”
突然，他的眼前看到了一样决定性的证据。
是黑色的血迹，已经凝结成块了。
阿格里帕连忙追了上去，他抬头，看到了一处悬崖。
水流从悬崖上落下，形成了瀑布，这样冷的天气，瀑布附近的水分子吹得人浑身发寒，阿格里帕只是在那里呆了一小会儿，就觉得先前救尤利乌斯时导致的伤口开始冻得隐隐作痛了。
阿格里帕踉踉跄跄地上前，看到了摔倒在瀑布底下的奈特，他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脸色惨白，嘴角带血，像是摔死了。
没有想到他最后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迎来终结，阿格里帕更加觉得痛苦难当。
他挣扎着想要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到瀑布下面去，但是瀑布将岩石冲刷得太干净了，他身上又有伤，又找不到合适的落脚点。
突然，瀑布下面的奈特动了动。
他在地上挣扎许久，看到了意图去追他的阿格里帕，又拼了命地爬起来，一头钻进了瀑布下的河流里。
阿格里帕正要不管不顾地追上去，身上伤口沾水又疼的他倒吸一口气。
这样冷的天，又中了毒，还被瀑布那冰凉的水浇过，就算能够逃脱，也撑不到明天就会死了。
阿格里帕想了想，碍于身上的伤，终于决定不再往下追，等到了明天再去河的下游寻他，为他收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