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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 1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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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干净的屋子经过了几天时间无人打理后又开始堆满了污物，奈特又发起了烧，光是躺在床上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因为没有力气，他也好几天都没有进食了。
有一个狱卒还是有些看不下去，又或者只是害怕受惩罚，他问另一个狱卒：“我们就这么照顾这个人，陛下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生气？他好像生病了，要不要给他找大夫？”
“傻子，提比略大人不都说过了吗？陛下早就不在乎他了，要真在乎，会让他一直呆在这监狱里一直不闻不问？好歹也得亲自过来看看吧？他都这么久没来过了，可见根本就不在意这个人了，你还怕这些？”
两个狱卒不知道，他们的行为都没有这句话伤奈特的心。
“……这说得倒也是。那我们就这么放着不管他？”
“哎呀，偶尔偷一次两次懒不打紧的，况且这个人害了陛下这么多，让他受点苦怎么了？”
此时身体的灼烧感已经让奈特精疲力尽，但这两人的话却是让奈特感觉心都要死去了。
是这样啊，安东尼已经不在乎他了。
尽管自己当初说那些话时的用意就是为了将安东尼赶走，但是当安东尼真的离开他后，却只觉得心空空的，像是被挖掉了一块似的，痛得人都快要死掉了。
“水……水……”夜半，奈特的嘴里轻轻地叫喊着，出了太多的汗，他太需要补充一些水分了。
“喂，他在叫喝水哎……”一个狱卒叫醒了另一个狱卒。
“管他，一会儿不喝渴不死的，别拦着我睡觉。”
狱卒一想，似乎也是，也裹紧了身上的被子，现在一天天冷了起来，只要钻进了被子里，没有人愿意起身。
奈特的眼前渐渐模糊了，一开始在叫水，后来便不叫了，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幻觉，看见了阿格里帕的身影。
啊，他的阿格里帕，死在他怀里的阿格里帕，现在，是来接他了吗？
不，不只是阿格里帕，奈特又叫出另外的名字：“芝诺……梅塞纳斯……”
恍惚间，奈特感觉到自己抓住了这些人的手，他们正围着自己转圈，笑着，闹着，好不快活，就连后来出现的凯撒也难得露出了笑容，气氛一时和乐融融。
“咳！”奈特又忍不住干咳了一声。
不行，他还是口渴得难受，五脏六腑都像在被火灼烧似的。
他突然意识到，他这是……要死了？
不不不，他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可以。
奈特突然就警觉起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还没有告诉安东尼，还回答安东尼的那个问题。
从前是不敢说，但是现在，生命走到悬崖边上的一刻，他是如此迫切的想要告诉安东尼那个答案，想要抓住同这世界最后的一点情感连接。
“安东尼……安东尼……”奈特的嘴里又叫起了安东尼的名字，一边叫，一边咳，到后来，甚至咳起了血，声音也越来越小。
他的眼前渐渐模糊了，终于，连安东尼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最后，他像是看见了一团光环，温暖，混沌。
他终于叫出声：“妈妈……”
明明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见过的人，可此刻，生命力即将消耗殆尽的时候，人生中最为痛苦无力地时候，却意外地想起了这个人。
总好像，只要叫起了这个名字，就能有无穷的力量，就会有充满爱的荣光覆盖他的全身。
“妈妈，妈妈，妈妈……”奈特一声一声地叫着，因为喉咙干渴，声音也越来越微小，可嘴唇的翳动却始终未停。
外头的风呜哇呜哇地响了一宿。
天亮的时候，狱卒醒来，照例去看了一眼奈特，接着发出一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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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比略听到奈特死讯的时候，正在哄小卡里古拉吃东西，经过上次监狱一行后，卡里古拉就病了，这德行倒是跟奈特一模一样，一生气或者一难过就会生病，搞得大人焦头烂额。
狱卒在回报奈特死讯的时候，小卡里古拉也在旁边，他停顿了一会儿，像是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似的，接着，便爆发出一声惊天大嚎哭。
提比略哄了好半天后终于放弃，将卡里古拉交给了侍女，独自与狱卒交谈。
“你说他死了？当真？怎么回事？”
“当真，应该是染了风寒，一夜过去人就没了。”
得到确定的消息后，提比略一时间只觉得从前所有的爱恨情仇此刻都湮灭在了风中。
狱卒又惴惴不安问道：“大人，那他的尸体，应该怎么处理呢？”
提比略拍了拍手中的卷宗，眼也不抬地说：“怎么处理囚犯的尸体，这些你们不是比我更熟悉吗？还要来问我？”
两个狱卒对视一眼，立刻明白了提比略的意思。
于是，奈特就被按照囚犯的待遇，草席一裹，便下了葬。
本来是该扔乱葬岗的，但两个狱卒怕将来有人要找这位前国王不方便，便还是单独将他埋了，怕埋得浅了尸体会被狗拖出来吃掉，两人还废了老大劲将坟墓挖了很深。
当安东尼回来，听说奈特死讯，不信邪的他将奈特的尸体再挖出来的时候，奈特的尸体已经布满腐蛆，部分地方可见白骨，再看不出从前面貌。
安东尼抱着奈特的尸体，蛆虫爬到他的身上，他一时间想起了当初再见奈特时，奈特也像这样，抱着一具死去多时的可怖尸体痛哭流涕。
当初在监狱里，安东尼要奈特给他一个理由，一个可以救他的借口时，他就已经想过，奈特很有可能根本就没有理由的作恶，所以，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另一手准备。
他需要再去打一场仗，一场前人从来没有做到过的仗：将罗马的疆域推到莱茵河外去。
他要以此项成就获得的利益来换元老院放奈特一条生路。
所以他匆匆上了战场，废了毕生之力，终于成功了。
可回来时，本应该迎接他的掌声与爱人全都不在了。
因为刚一回来，战局就又变了，他好不容易打下的疆域又被别人抢回去了，而奈特，死了。
安东尼看着奈特的发黑的尸骨，突然就不明白自己这一路来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所谓的仁慈与正义，他将奈特步步推远，一步步走上了自己从未想见过的人生道路上，与奈特七年未见，再见面，他醒悟了，只想要保护奈特，所以选择了出征，换奈特一条生路。
他不知道，那时候他最重要的事已经不是用远征来换奈特一条命了，最重要的事该是好好留在奈特身边，陪他人生最后一段。
他渐渐明了，奈特最后那段时间的失常，那些气人的话，那些抗拒人的举动，都是为了隐藏他快要死的秘密。
“骨头怎么是黑的？”就连一旁挖尸体的士兵也意识到了不对。
可是，他唯独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中毒而死的人的骨头都会发黑，生前极力想要掩盖的真相，死后由他的尸骨得到了诉说。
“这应该是陈年旧毒了，要不然骨头不能黑成那样。”士兵说。
周围突然变得十分沉默，所有人都略带不安地望向安东尼。
可安东尼什么话都没有说，甚至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像是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与外界脱离开了，外界的一切东西都无法影响到他。
“这牙齿怎么了？”又一个士兵发现了异常。
安东尼又低头去看，发现奈特的半口牙齿都掉光了，可是他那时候竟然都未能发现，明明都有了那样亲密的接触了，他却连这等小事都未能发现。
当时怎么不再多细心一些，多问问，多看看呢？
怎么能发现不了他的异常呢？
是做国王的这几年来，都是别人捧着自己，将心气养高了，所以忘记了对这个人该有的耐心了吗？
难以想象，这人的牙齿被拔掉的时候是怎样一副景象，他该有多疼啊？
更难以想象，身上带着这样黑到骨子里的毒，他又是怎么活下来，撑了这么久的？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这个人到底还受了怎样的苦？
曾经的天之骄子，他的国王，他的小王子，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苦？
安东尼忽然想起，当初奈特说要嫁给自己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他一面哭，一面说着这样的话。
可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应的呢，只恶意的揣测他是不是又想要从自己这里索取东西。
毫无疑问，那时候的内心是有悸动的，并且，那之后安东尼真的有在远征的空隙寻找两人“成婚”以后该呆的地方，可是，他为什么不能坦率一点，将自己的心意全部袒露给这个人呢？
现在，他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地方供两人退隐后去住，只等一场大仗还奈特的自由身。
可现在，他已经准备好了地方，可是奈特人却没了。
如果早知道，如果知道如此，那他一定会选择不打这场仗了，每时每刻都呆在奈特身边，听他讲完他这几年来的所有经历，并将自己的故事也都说给他听，说开两人之间所有的误会，坦率面对彼此，直到彼此生命的最后一刻。
只要有爱人在身边，哪里都是自由的天国。
等到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安东尼已经永远失去了他的爱人。
“陛下，您节哀顺变，别，别憋坏了自己。”士兵上来安抚。
安东尼抬头望着天空，问一直在身后阴暗角落的提比略：“他死前，有没有说什么？”
提比略低着头不说话。
安东尼又将目光投到了狱卒身上。
一个狱卒同样低着头不敢说话，另一个狱卒咬咬牙，站了出来，说：“奥古斯都死前那夜，一直在叫人的名字，只隐隐约约的听到了阿格里帕，还有几个人名没听清，最后又叫起了陛下您的名字，再最后，再最后，就叫了几声妈妈。”
安东尼的身形踉跄了一下，他想起来奈特曾经也有一次，在生病的时候，在同样难过的时候，也在无意识的时候叫着妈妈。
一直都没有在眼眶现行的泪水在此刻突然变夺眶而出，安东尼恍恍惚惚点点头，接着，目光一转，笔直朝着面前的巨石冲去——
“快拉住他！”提比略反应很快，立刻就意识到了安东尼想要做什么。
身后的士兵慌慌忙忙冲过来，或前或后地拉住安东尼。
砰——
安东尼一脑袋撞在了巨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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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拉得及时，安东尼没有死，只是暂且晕过去了。
醒来后，他不吃不喝，什么事也不愿意做。
是提比略将卡里古拉抱到了安东尼面前。
那时候卡里古拉也生病了，在奈特死后，他的病就一直断断续续没好起来过，发起烧来的时候小脸通红，可怜极了。
“哥，你不能就这么走了，你可以不顾家族，不顾罗马的百姓，不顾你自己的性命，可你不能不顾卡里古拉，他是尤利乌斯的孩子，是尤利乌斯生命的延续，你难道连他也不管了吗？”
说着，提比略怀里的卡里古拉又立马挤了挤脸，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浑身虚脱的安东尼伸出手，轻柔抚上卡里古拉的脸颊，道：“小可怜，很难受对不对？”
或许是安东尼的手指太温暖，卡里古拉感觉到有热源靠近后，脸就立马在那热源上蹭了蹭。
一瞬间，安东尼觉得心都要化了。
他想起了奈特，奈特在毫无防备的时候，也总是做出这样孩子似的举动，可一旦清醒，他又会做出那副冷酷无情的模样，可只有安东尼知道，冰块一样的外壳下，隐藏着的是一颗年少便被迫成长的脆弱的心。
安东尼一把抱住睡梦中的卡里古拉，将脸埋在他身上，泣不成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