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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 8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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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屋里又传来许多人恐慌的尖叫声。
阿格里帕的心登时一颤，他听到奈特说：“他们会杀了芝诺的。”
此时，阿格里帕发现，尤利乌斯那双无法视物的眼睛里带着洞悉一切的犀利。
阿格里帕咽了口口水：“如果是这样，那我们进去更是送死，反正我不去，我不敢。”
“你如果不去，芝诺和梅塞纳斯可能就真的要没命了。”
“那关我什么事？我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虽然给我了我吃，但我也有帮她干活，我们两不相欠了，干什么要在这时候为他们拼上性命？”
“你！”奈特像是急了，他说，“你真的不去？”
“说不去就不去！”
“你不去，那我自己去！”说着，奈特就要转身，孤身闯入强盗丛中。
“你一个瞎子去能干什么？送死吗？而且你跟他们也没有多熟吧，怎么突然就要为了他们要死要活了？”阿格里帕说完就意识到一件事：他管这混蛋国王生死做什么？他要是死了不是对自己来说更好吗？于是，阿格里帕又改口道，“但你真想去送死的话，我也不拦你。”为什么话里话外好像还是在劝这国王不要去送死呢？阿格里帕真为自己的嘴笨着急。
奈特也像是真的被阿格里帕的话劝到了，他跪倒在地，绝望地说：“我如果不去，那梅塞纳斯怎么办？”
鉴于刚才的经验，阿格里帕决定不说话，让那国王自由选择去送死。
奈特又说：“如果我还看得见，如果我还是……我一定不会让这些人这样对待梅塞纳斯。”
“现在说什么晚了，我……反正我先走了，我怕到时候他们扩大搜查，牵连到我身上。”
说着，阿格里帕就要起身离开。
“如果……我看得见就好了……”
阿格里帕走的时候，还听到奈特一个人跪到地上在那碎碎念，他不放心——不放心那国王不愿意安心去送死，所以一面走，一面又忍不住不断回头看。
“阿格里帕。”突然，奈特叫响了阿格里帕的名字，阿格里帕登时就吓得一激灵，慌忙道：“我跟你说啊，我不会跟你一起去的啊，那太危险了。”
“我不要你跟我一起去。”奈特说，“我要你帮我办一件事。”
阿格里帕连忙摇头：“我不要，一定很危险！”
“不危险。”奈特说着，又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好像在做多么难以做出的决定一样，他说，“我要你帮我拔牙。”
“哈？”阿格里帕大惊，“这么危险的时候你要拔牙做什么？而且你本来就只剩半口牙了，再拔下去还了得？以后岂不是饭都没得吃了？”
奈特说：“这你别管，你帮我拔就对了。”
阿格里帕还想反驳两句，又想，自己这么关心这国王做什么？他要是因此而死才好呢。
“好吧。”阿格里帕答应了下来，他问：“怎么突然要拔牙？你自己不能拔吗？”
“我不敢。”奈特十分坦然的承认道，“别人帮我拔，我会没那么害怕，你记着，呆会儿千万不要告诉我什么时候拔，就突然将他拔下来就够了。”
阿格里帕点点头：“那要拔哪颗牙齿？”
“臼齿。”
阿格里帕大惊：“那拔完后你还能吃饭嘛？”
“这不重要了，当下最重要的是救梅塞纳斯和芝诺。”
“拔牙和救人有什么关系？”
奈特欲言又止瞥了阿格里帕一眼，最后终于交代了：“我的眼睛会看不见，就是拔牙导致的，医生说，如果再次拔牙，有可能就会恢复视力。”
阿格里帕惊了：“这拔牙还能影响视力的？”他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你说有可能恢复，那就是有可能恢复不了了？那万一恢复不了，你岂不是白拔了？以后岂不是又瞎又没牙的？”
“这你别管，总之先给我试试就对了。”
阿格里帕想要退缩，他总觉得这样去赌一个不确定的可能性风险太大了，但转念一想，这都是这国王自愿的，自己这么担心这国王做什么？终于还是答应了。
当阿格里帕潜入一户人家偷来钳子，再将钳子夹住尤利乌斯的牙齿的时候，阿格里帕能够感觉到尤利乌斯的呼吸都变重了，他浑身都开始冒起了冷汗，像是对即将到来的疼痛感到极端的害怕。
阿格里帕咽了口口水，看着奈特的半口牙齿，活生生拔掉活人的牙齿这件事对阿格里帕来说也太刺激了，他从来没干过，整个人也紧张到颤抖，他说：“那我要拔了啊——”
奈特立马开口，因为嘴里夹着钳子，讲话也不甚利索，他说：“都说了不要提前告诉我，找准时机直接用力就——”
话音刚落，阿格里帕便已经用力。
但或许是第一次拔牙没有经验，他使用的力道不对，用力往外一拉，却没能将尤利乌斯的牙齿拔下来。
奈特当即发出一声惨叫，所幸他们为了拔牙而身处旷野之中，否则光是这声惨叫都够将强盗引过来无数回了。
这声惨叫登时让阿格里帕吓得扔掉了手中的钳子，瘫坐在地上不断发抖，他看着跪坐在地上不断颤抖着的奈特，又忍不住凑上前去拍了拍奈特的肩膀：“喂！你怎么样啊，有没有事啊？”
只见奈特抬起头，嘴角带着血，眼睛里竟然含着泪。
这是阿格里帕第一次看到奈特这样示弱的哭泣，这让阿格里帕不禁生出一丝恻隐之心，他说：“要，要不然不拔了吧，我，我陪你一起去就是了！”
“不行。”奈特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他对阿格里帕说，“就算你愿意陪我去，我看不见，也只会拖累你，再来，帮我拔下这颗牙齿。”
“可，可这太吓人了，而且，而且万一拔掉牙齿也不能恢复视力呢？”
奈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是后来的事，你先帮我拔掉这颗牙齿。”
看着奈特脸上那视死如归的表情，一时间，阿格里帕觉得自己已经搞不懂面前这个国王了，他不是一个嗜血残忍，无视百姓苦难的暴君吗？为什么现在却愿意为了两个和自己只相处了半年的人做出这样大的牺牲？阿格里帕觉得自己无法理解，但他也无法拒绝，只好再度拿起钳子，说：“准备好了？”
奈特点了点头。
再下一秒，经久不息的惨叫声足以掀起林子里一群飞鸟。
阿格里帕看到奈特疼得跪倒在地上几乎要抽搐，那惨叫声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婴孩一样，而且，他跪在地上因为疼痛而打滚的时候，不只捂着牙齿，还捂住腹部，好像牙齿的疼痛还唤醒了他身体里其他部位的疼痛记忆，这过往的记忆与此刻的疼痛叠加，几乎让他疼到痉挛。
“你……你怎么样啊，有事没事？”看着疼的满地打滚的奈特，阿格里帕甚至不敢上前碰奈特一下。
但是即使疼痛到几乎晕过去，奈特却还是挤出来一点精力冲阿格里帕摇了摇头。
阿格里帕又问：“那，那你的眼睛有看得见东西了吗？”
奈特因为疼痛而在地上不断打滚的身体停止了动作，像是过了很久才足以消化这个消息，最后，奈特摇了摇头。
阿格里帕却像是放下了一口气，说：“我就说那医生说的不一定靠谱吧，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办法是人想的，只要我们不放弃，一定能救芝诺母子的。”
“帮我再拔一颗牙吧。”奈特说。
阿格里帕的脸都白了，是吓的：“这，这不行吧，你都痛成这样了，这太可怕了，而且你刚刚不是试过了吗？拔牙根本就没办法恢复视力。”
“再来一颗。”奈特说，“我一定要恢复视力救回梅塞纳斯。”
奈特的眼睛里带着视死如归，阿格里帕看着他满嘴的鲜血，一时间急到不肯干了，他将钳子扔掉，说：“不行！我不干了，这太可怕了，你根本就是在钻牛角尖，还是算了吧，拔牙根本就不可能恢复视力的！”
“帮帮我，阿格里帕。”这一次，奈特望向阿格里帕的眼睛里竟然带上了祈求。
阿格里帕心下一颤，然后，又很快狠下心来，闭上眼睛说：“不行，说什么都不行，这太可怕了！”
见阿格里帕不肯帮忙，奈特终于像是放弃了。
阿格里帕就说：“放弃吧，别犯傻了，我们回去吧——”
话还未说完，阿格里帕就看到奈特又跪在地上不断摸索，最后，他摸到了在地上的那个钳子，接着，将钳子伸进嘴里，又夹住了一颗牙齿。
阿格里帕吓得脸都白了，大叫着将奈特手里的钳子甩开：“你干什么？真的不怕疼吗？这太吓人了，疯了，你真是疯了！”
奈特摇了摇头，说：“我别无选择。”
说完，奈特又将钳子捡起，放进了嘴里。
“疯子！疯子！”阿格里帕嘴里这样叫着，这一次，他没有再阻止奈特了。
奈特手里拿着钳子，双手都在颤抖，他怕到牙齿都在打颤，眼泪不停地流，最后却还是没有勇气再为自己拔掉一颗牙齿。
阿格里帕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奈特手里的钳子，咬牙道：“这是最后一颗了。”
话音落，惨叫起。
钳子离开奈特的口腔时带动的一抹血迹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阿格里帕觉得他这辈子都会记得那条可怕的血色弧线。
林子里的飞鸟被奈特的惨叫声惊起，林子里一时间变得很热闹，奈特因为疼痛在地上不断惨叫着打起了滚，。
“你怎么样啊？让你别犯傻了啊，非是不听。”阿格里帕上前来抱住来痛苦不堪的奈特，不断为他擦着额头的汗。
此时，阿格里帕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内心升腾起的那股心疼是为什么，心疼连带着自己的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在跟着颤抖，好像此时此刻承受着痛苦的不是奈特，而是自己一样。
阿格里帕心想，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应该是人最基本的同理心在作祟，无论对方是什么人，就算是十恶不赦的仇人，在看到一个跟自己同样的人类在遭受非人的痛苦的时候，是人都会觉得感同身受。
过了好一阵子，奈特的浑身上下的抽搐才像是好些了，像是终于从疼痛中暂时缓过来了。
阿格里帕抱着奈特问：“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好点，你的眼睛看得见了吗？”
话音落下，周围突然变得好安静，阿格里帕怀里的奈特突然动也不动了。
阿格里帕低头，看到了奈特眼睛里的惊恐。
“怎……怎么了？”阿格里帕吓道。
“我看不见……”奈特再开口，声音都在打颤，他随后跪倒在地上，绝望又无助地捶打着地面，一开始是用拳头，后来直接用脑袋，直到脑袋都在地上的碎石上磕得鲜血淋漓，他还像是感觉不到一样的不断磕着，他边磕边嘶嚎着，“我看不见，看不见啊——”
那一刻，阿格里帕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面前的人痛苦的嘶嚎和绝望的举动而揪痛了，听着他无助的叫喊声，阿格里帕觉得好像此时此刻经历着如此痛苦的好像是自己一样，终于冲上前去抱住奈特，他说：“你别这样，别这样，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不就是看不见吗？我做你的眼睛就是了，你不就是要救梅塞纳斯吗？我帮你去救就是了，你别这样子，别这样子！”说着说着，阿格里帕自己也忍不住跟着奈特一起哭了起来。
忽然，怀里的奈特突然安静了，不动了。
阿格里帕以为奈特是听了自己的话才安静的，当即为自己的话而吓了一大跳，他刚刚在混乱中是说了什么傻话啊？还要不要命了到底？
可是，当他看着面前的人那样痛苦地跪在地上挣扎的时候，他是真的克制不住，克制不住去说出那样的话。
而且，只要想到这人还将继续这样痛苦下去，阿格里帕就不禁慌了神，再度坚定了方才的决心，于是，他竟然又强调了一遍：“我帮你去救梅塞纳斯。”
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阿格里帕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些话竟然是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
“不用了。”奈特说。
“什么不用了？我说要帮你就是要帮你！”阿格里帕竟然还为了救人这事而气愤上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解决了。”奈特说。
“你？你能解决什么？你又看不——”话音未落，阿格里帕就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因为他看到奈特抬起头，望向了他。
明明不该有任何外观上的区别的，可是此时此刻，阿格里帕就是能够看出来不对，以前的尤利乌斯，眼睛总是灰蒙蒙的没有神采，但是现在，他的眼睛亮得可比万里星空！只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好似坠入无边银河中，像是人喝多了酒所看到的错觉，晕晕乎乎的陶醉于摇篮里，手一扬便会激起银河中的万千星子。
“你，你的眼睛——”阿格里帕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的了。
奈特笑了，他一笑，那双眼睛更是亮得让阿格里帕心脏都要咚咚作响，奈特说：“我能看见了。”
